第十九章
「这孩子姓什么?」
「我不记得自己姓什么,自然孩子也没有姓氏。」
香君把孩子交给小蝶,要小蝶将孩子抱进屋子里,雷倾天抢过小蝶手中的药碗一闻,药味异常,可能是偏门药学。
「这什么药?」
「你管不着。」
「佟佟的父亲是谁?」
「与你何干?」
雷倾天扣住香君的双臂,想起她面临的困境,他心痛莫名,原来香君会栖身云仙楼是为了孩子的医药费,而他当时要带她离开她不肯,肯定也是因为孩子。
「佟佟是我的孩子?」
「当然不是!」
「你失去记忆,怎么能肯定孩子不是我的?」雷倾天见她还要否认,愤怒不已,对着她大吼。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失去记忆后颠沛流离,过了好一段流离失所的日子时,在破庙遇到歹人被玷污所生的孩子。」
「被……玷污……」这几个字让雷倾天悲痛不已,这孩子……不是他的,而她遭遇了这么悲惨的事吗?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残花败柳,不但被玷污过,还在云仙楼里接客,你明白了吗?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跟你在一起。」
「香君,你在说什么?」钱老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她几乎要将事实说出口。
没想到雷倾天听了并没有生气,只是将香君搂住,她瞪大了双眼,傻傻地被他抱在怀中。
「不要这么说自己,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害得你流离失所,最后还为了孩子得在云仙楼赚钱,错的是我,不是你。」
「你……为什么不生气?听到我是这样的女人,你为什么不生气?」
她的遭遇只让雷倾天觉得不舍,如何生得了气?如果他能早些将冉蕙兰接到天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蕙兰……」
「别叫我蕙兰!」
「我就要这么叫你,从今以后你就是冉蕙兰不是香君,你已经无法留在云仙楼了,跟了我好不好?」雷倾天无视她的挣扎,只是紧紧的拥着她不愿放开。
「我还有女人最原始的本钱,我能靠自己活下去。」
「我说过我不准,过去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管,如今我找到你了,绝不会让你再伤害自己。」
冉蕙兰的挣扎停止了,尽管她说自己是残花败柳,他依然不介意、依然要她?
「你是天庄家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我只要你!蕙兰,让我照顾你、弥补你,连同你的孩子我都会视如己出,你答应我,留在我身边好吗?」
「为什么……」
「我们是青梅竹马,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定你了,永远也不会变。」
这样的话让冉蕙兰迷惘,如今的她在他眼中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他无须对她这么执着,她的身分原就配不上他,成了青楼女子的她更不配。「我的身分根本不配,你是打算让我当妾,然后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吗?
我虽出身青楼也有自己的骨气,绝不当妾,这样你也同意?」
雷倾天笑了,是那么的温柔,一如四年前一样。「当然不是妾,我今生从没想过娶你以外的女人,蕙兰,跟我回京城去吧,我要让你见一个人。」那个人是即使失去了记忆的她,都绝对想见的一个人,一直被他秘密安顿在京城里。
雷倾天给她的愿景太美好,美好得让她几乎要忘了雷氏及冉氏的仇,冉蕙兰用力推开了他,这回雷倾天由着她,只是静静凝视着她,让她只能转过身去不看他。
她被武氏掳走时,曾经想过她若逃过一劫,可以不再复仇,但他们终究是仇敌,不该在一起。
钱老板看出了她的犹豫,知道一切急不得。「雷家主,香君……蕙兰她让我来劝吧,您给她一点时间。」
雷倾天看着钱老板,知道她是真心助他,便依了她,「好,我先走,让蕙兰好好考虑。蕙兰,我认识一位名医,我可以让他来看佟佟的病吗?」
冉蕙兰终于转过身,看了他许久,只说了一句,「那孩子叫少佟。」
这是善意吧!雷倾天笑了开,「好,以后就叫他雷少佟!」
「什么‘雷’少佟?我还没同意跟你走。」
「你会的。」雷倾天得意的说,然后转身离开。他上回能让洛琌玥走一趟轩毓城,是因为事关洛棂罂,洛琌玥自己会想办法离开,如今要再借一次洛琌玥,只怕得付给九皇子不少代价了。
但洛琌玥医术高明,对治疗佟佟的病定大有助益,蕙兰会因此而开心,光为了这一点,再大的代价他也得付。
不能再弹琴,冉蕙兰在云仙楼就成了一个废人,但尽管她曾对雷倾天说过气话,也绝对不可能真正去接客陪酒。
可是佟佟的医药费怎么办?她不管做什么样的工作,都不可能支付得了。
冉蕙兰走进琴房抚摸着琴桌上的琴,琴,是她自小就学的,她对琴一直没有特殊的感情,但如今知道自己再弹不出那样的琴音,还是不免怅然。
此时,外头传来喧闹的声音,那是想容颐指气使的叫嚣声。
「把前厢大厅上头的‘听风轩’牌匾给我拿掉,换上我取的,中庭这院子太荒凉了,我要四季都能看到不同的花盛开,至于后厢……」
总管不知道该怎么制止,想容是花魁得罪不得,钱老板不喜欢束缚楼里的姑娘,通常执业几年就会让姑娘买回卖身契,以想容的本事早就买回了,如今她是自由的姑娘,得罪了她,她转投其他青楼亦有可能。
钱老板鼓励楼里的姑娘从良,但可不接受姑娘背叛她改到其他青楼执业,因为这很可能带走常客,那就是抢生意了。
「后厢就别进了吧,想容姑娘……」
「这么大一个厢房,让我用也比空着好。」
「可、可是香君姑娘她……」
总管的话还没说完,冉蕙兰便拉开后厢门,想容不客气的上前推开她,大刺刺的走进后厢,一入眼的是小厅,她满意的看了看四周,「这小厅倒还精致,可以不用改了。」
「想容,这是我的房,你这样堂而皇之的闯进来是为哪桩?」冉蕙兰脸色平静,如今要烦恼的事太多,她不想理会想容。
以色事人终究色衰爱弛,她知道想容过不了几年好日子,只是……她似乎比想容更快面临人情冷暖。
「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凭什么住在这么大的地方,我才是云仙楼的花魁,你该把这里让出来。」
冉蕙兰知道这是自己该有的下场,倒也不怨,上天既然还没折磨够她,就让祂来吧!
她脸上的笑容很冷,心更冷。「说的也是,是该搬出去了。」
「所以你识相一点,快离开云仙楼吧。」
这句话让冉蕙兰狠厉的望向想容,想容一惊,退了一大步才稳定了心神。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是连云仙楼都不让我待吗?」
想容清了清嗓子,平抚被她眼神吓退的心惊,「云仙楼可不养吃白食的,你想留下,难道是要开始接客陪酒吗?」
「我不做接客陪酒的姑娘。」
「不接客、不陪酒,你以为你还能卖艺吗?你废了,再也不能弹琴了!」
钱老板得知想容引起的骚动,急急忙忙赶来,果然看见想容在为难冉蕙兰,「云仙楼是我的,我想留谁就留谁!」
想容回头看见钱老板匆匆赶来,就知道偏心的钱老板是来为冉蕙兰解围的,但她手上也有王牌,她今天非把香君赶出听风轩才满意。
想容的打扮滴粉搓酥,声音也娇声嫩语,但出口的话却像糖衣裹着利刃,把人杀得体无完肤,「手废了,粗重活也是可以做的,钱老板当然可以把香君留在云仙楼,看是要做服侍的丫鬟还是厨娘……香君刚来云仙楼不也是个厨娘吗?再不然,我这里也有个缺,我还缺个浣衣、倒恭桶的丫鬟,这个活儿,即使是手废了也做得来。」
冉蕙兰圆睁的眼眸里满是愤恨,整个云仙楼都流传着是想容将武氏引向她,她都无心与她计较了,想容竟还想将她逼入绝境。
「想容,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是你不知好歹吧!你已经废了,快把听风轩让给我,你不配住在这样的好地方。」想容并非一定要住听风轩,可她就是想把香君往绝处逼,以消心头之恨。
「我到底哪里惹了你?只因为我抢了你花魁的名气?」自从她有了名气后,想容就开始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