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月当窗（三）

这三人又在这附近探索了一会儿，眼见日暮西山，明千绫纵然再有不舍，舍不得入睡，却也抵挡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

杜寻凝看她眼睛一眨一眨就知道她累了，她心中一阵心疼，又说：“师妹，咱们停下来休息吧。”

明千绫却固执地摇头：“若我现在就睡下了，明天醒过来，说不定就会到了落云峰了。”

杜寻凝心中微酸，又道一声“傻”，她上前摸了摸明千绫的脸颊，小声说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且好好比赛，等我金丹筑成再回来，莫叫我失望。”

她已修行《天罗九转》，这功法虽然怪异，一开始自己也觉得是魔修功法，但是师尊与师妹都没有觉察不妥，想来是自己多想，如今师妹就在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不愿再去想了。

明千绫望着面前这人灼灼的目光，只想：这世间怎么会有人生的如此好看。

她贪恋地看着面前这人的容貌，只觉得多看一眼便是一眼，似乎怎么看都觉得不够似的。

但杜寻凝说的没错，纵然自己有多不舍，但还是要回去的。

不论是回落云峰、天鹤门，还是那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想到这个，明千绫就发现自己越发不愿意去面对，她咬了咬下嘴唇，扭头不去看杜寻凝那双眼睛，那眼睛太亮了，总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

她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她心下一酸，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夜彻底暗了，三人简单扎了个帐篷，明千绫与杜寻凝睡在一处，融永思单独睡。

明千绫同杜寻凝睡在一处，彼此闻着对方身上浅淡的香气，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明千绫怔怔地望着满天星河——这里的夜晚似乎已经归于平静，已经没有白日的那种血腥恐怖。

寂静的夜，宁静的星空，无数星星如同散落在天鹅绒上的小小钻石，闪耀着光芒。

“真没……”明千绫喃喃自语道。

杜寻凝听见她小声说话的声音，便也抬起头，同她一道看起这星空。

“好好睡吧。”她微微侧过头，柔软的嘴唇在明千绫的脑门上亲了亲。

这一次，明千绫却完全没有白天那种悸动紧张的感觉了，此刻她周身都被一种温和的、温柔的气息所包围，这种气息就像是自己丹田里那种柔和的木灵息，让自己感觉无比的安心。

明千绫嘴角微微扬起，渐渐陷入了沉睡。

而杜寻凝却彻夜难眠，她望着面前毫不设防的、已经陷入熟睡的人，只觉得这一刻，时间全部都静止了，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二人静静处于这一处之中。

杜寻凝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

明千绫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知春问秋那两张难以分辨的小脸。

这场景过于熟悉，以至于她还以为自己这是再一次穿越到了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明师姐，你醒啦！”

他俩一齐露出了笑脸。

明千绫：“……你们为什么来我的房里。”

“明师姐你一整天都没有出房门，喊你你也不应，我们很担心你呀，就进来了。”知春说道。

问秋吐吐舌头，还卖萌一般用小拳头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脑门，小声说道：“明师姐，你不会生气的吧。”

被这动作雷的不轻的明千绫：“……”

明千绫扶额：“算了，我都习惯了……”

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人工做出来的傀儡。

想起之前那个惩罚，没想到遇见了师姐，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惩罚。

明千绫微微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拂过之前杜寻凝吻过她的地方。

她亲吻了自己，这是否表示她……

明千绫不愿再想下去。

她在识海之中问系统：“极恶之地是什么地方，师姐为什么会在那里？”

系统很久才响应她：“极恶之地是世间所有恶念聚集之地，你传送过去所在的那个地方就是极恶之地，但是后来女配(杜寻凝)出现了，将你拉出了极恶之地。”

原来如此。

明千绫心中百转千回，却也只是叹了口气。

系统接着说道：“宿主你不用担心，即使你没有身处极恶之地24小时，但是判定你还是完成了惩罚。”

明千绫不愿多听，想起之前师尊的交代，准备起身前往藏书阁寻找那件师尊留下来的法衣。

见她起身，知春问秋连忙说道：“明师姐，你要去哪儿呀？”

明千绫道：“我去藏书阁看看书。”

知春双颊鼓鼓：“好的明师姐，大师兄让我嘱你一声，若是你醒了，便告诉你内门大比已经抽完签了，你轮空了。”

明千绫一愣：“又轮空？”

那谁和那个奇怪的体修比试？

难道是司茗？

知春道：“是啊，明师姐你运气真好呢，不过司师兄运气就不太好了，他抽到的就是上次那个把温师姐打伤的人，温师姐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明千绫眉头紧皱，也就是说，温莲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小师弟的比试什么时候？”

“就在明天。”

这么仓促？

明千绫又想起那件法衣，连忙出门前往藏书阁。

她召出飞行法器就要前往藏书阁，却不料刚刚出门，识海之中忽然一阵刺痛。

随即她的眼前闪烁着一片刺目的红光，系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检测到宿主违规操作！”

明千绫：“这是什么鬼？”

系统699的声音即使响了起来：“宿主，这是最新的监测系统，在宿主做出重大违规操作的时候会及时提醒宿主，在之前升级的时候一并更新了，司茗是原著之中非重要人物，但是检测到当前脚本《魅爱炽情：邪魅仙君恋上冷清少主》剧情已经扭曲，世界支柱有坍塌迹象，为补全剧情，司茗将在内门大比之中身受重伤，请宿主不要擅自改变剧情。”

明千绫瞳孔骤缩：“你说什么？补全剧情？这和小师弟有什么关系？”

“他将身负重伤，堕入魔道，被逐出天鹤门。”

这几个字，让明千绫感觉如同被冰水兜头浇下，她怔了怔，反问道：“堕入魔道的那个人不是应该是我吗？你不是说反派是我吗？”

“是的宿主，”系统的声音是从来都没有过的镇定，就好像从前那个有些怯懦、对明千绫有些畏惧的699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脚本已经被你篡改，根据目前程式计算，你无法堕入魔道，为了让世界之柱——即男主应向明走完他的主线剧情，其它配角将会自动补全剧情。”

明千绫明白了，有些事情，她不去做，但是为了应向明能够得道成仙，自然会有别人去做。

这本来对于她来说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不用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堕入魔修逐出师门这件事情就不一样了。

这本应该是自己要受的，却因为蝴蝶效应而让司茗成为了自己的替死鬼。

而同时，明千绫逐渐意识到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或许是司茗，或许是其他人，那些本该自己做的事情，或许可能随随便便就变成了别人的任务。

明千绫第一次对于这个所谓的系统产生了愤怒。

“你不该这么做。”她冷漠道。

系统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彩：“我们只是为了世界支柱服务。”

“你不是699，你是谁？”

“我就是699，对于我们人工智能系统来说，699只是一个代号。”

明千绫明白了，或许她的系统，已经换了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或许换了一个芯片。

显然这个新的699，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好糊弄的699了。

她想了想，道：“不过是要有一个人堕入魔道，成为boss与男主作对，再成为男主的垫脚石，你要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这个人也可以不是小师弟，只要是堕入魔道与男主作对，不在内门大比也可以吧，你是机器，不会变通，可以理解。”

新系统似乎在推算什么，最后还是道：“我要依照脚本运行。”

“脚本已经崩坏了，”明千绫沉声道，“之前不是说过吗，我不应该成功进阶金丹的，但我还是成功了，从那个时候脚本已经崩坏了，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按照脚本运行的。”

“我们可以弥补。”

“我不想弥补。”明千绫拒绝道。

她想了想，忽然笑道：“你没有办法强迫我做任何事的，现在你无法抹杀我，但是我知道抹杀你的方法，只要积分为负点，你就会被抹杀，我劝你不要胁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男主我会让他得道成仙，我不需要你来对我指指点点。”

系统不说话了。

明千绫心想这句话果然不论对于哪个系统来说都奏效的，她不再理会这个让她心里冒火的系统，对她来说，这个系统比之前那个还要废物。

她踏上飞行法器，朝着藏书阁飞去。

-------------------

寂灵厅位于落云峰后山，这是一处小小的独立的小屋子，里头一片昏暗，四周窗户上还贴着各式各样的符纸，室内还垂挂着一串一串的珍珠。

室内的正中间，一张方桌摆在正中央，方桌上有一个巨大的银制灯盏，灯盏最上头一圈闪闪发亮灯烛。

司茗走过去好奇道：“大师兄，这是什么啊？——一、二、三……咦，六支蜡烛呢。”

他说的不错，那六支高矮不同的蜡烛正围成一圈，蜡烛正中央是一支巨大的蜡烛，那蜡烛也闪闪发亮，映得司茗面庞耀出暖色的光。

蓝朔心中一暖，柔和道：“你且看看蜡烛上的字。”

司茗听他一说，便瞪大眼睛去看，只见那中间的大蜡烛身上居然写着一个字，正是“融”字。

司茗心中一动，往周围的蜡烛身上去瞧，果然最高的那支上头写了个“蓝”字，最矮的蜡烛身上写了个“司”字。

司茗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我们的燃魂灯吗？”

蓝朔笑笑，似乎是想要摸摸司茗的脑袋，但是他的腿脚不便，于是生出半截的手生生缩了回来。

他道：“是啊，人在灯在，人死灯灭。”

司茗看了看那一圈蜡烛，有一支忽闪忽闪的，显然没有周围的蜡烛闪亮。

那是温莲的。

司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对上那体修该如何。

蓝朔见他愁眉不展，正想要上前安慰他，厅内忽然狂风大作。

这风如此狂妄，灯盏上的几支小蜡烛却巍然不动，司茗正要查看，却看见中间那支属于融永思的蜡烛忽然剧烈地闪动起来。

他瞪大眼睛：“那是……那是师尊！”

蓝朔显然也明白过来：想必这是融永思遇到了危险，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是那蜡烛总是明明灭灭，最后总是摇摇晃晃地又慢慢亮了起来。

他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但那点残余的灯火摇曳片刻，竟然一下子熄灭了。

连一丝烛火熄灭的青烟也没有。

蓝朔的手指一下子狠狠掐在了手心。

融永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