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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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二老爷心里咯噔一下,诧异起身:“老朽就是,不知几位差爷有何贵干?”

衙役冷冰冰的开口:“请你们去衙门走一趟。”

华大少闻言赶紧上前,从袖兜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领头的衙役手里,陪笑道:“几位差爷辛苦,咱爷两刚从山里出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还望差爷提点两句。”

领头的差役捏了捏手里的银票,看看上面的金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神色和缓了不少:“威远镖局知道吗?”

华大少连连点头:“自然是知道的,早先我们进山,就雇了他家的马镖头,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衙役冷笑回答:“马镖头和随着你们进山的人都死了!”

“什么?!”华二老爷一惊,“他们莫非在山里遇到了什么,怎么死的?”

“若是在山里遇到虎狼豺豹一类,死了验了尸也就结案。马镖头等人,是回家之后,一夜之间在镖局里全部暴毙,这人跟着你们走,回来之后死得不明不白,难道朱大人不能提你们去衙门询问询问?”

这询问二字,弄不好就会变成审问,到时候说不清,他们一行人在这里下了大牢,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华二老爷一身冷汗,连连赔笑:“几位差爷,几位差爷,老朽这就跟着你们走,只是小女病重方愈,能否请几位高抬贵手,就放了她在此歇息?”

衙役扫了华家小姐一眼不语,华大少赶紧又送上一叠银票:“差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衙役接了那银票,掸了掸塞进怀里,扬声道:“华家小姐和下人们就留在此处,请华二老爷和华大少去衙门里走一趟!”

华大少神色一苦,却不得不和华二老爷一起随着衙役们下楼,华家小姐惊慌失措,追到楼梯口:“爹爹……”顿时泪如雨下。

没料到回了青潼县后会遇到这样的变故,华家小姐不知事,只知道哭泣个不停,华家下人见状,只得去问美玉:“大师,这可如何是好?”

美玉起身:“你们先安顿好你家小姐,然后去给华家商号的人报信,我去外面打听打听。”

华家下人们应下,各司其责。美玉追下楼,见衙役们领着华家二老爷和大少爷正往前走,一路上的行人都在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美玉见路边行人都在议论,靠近卖包子的大娘:“大娘,他们这是犯了什么事?”

“哎哟造孽哟。”大娘见个小和尚来打听,叹了一声,“咱这威远镖局的马镖头还有一众下人,一夜之间全部暴毙,都是这些外乡人惹得祸唷。”

美玉不解:“大娘,他们怎么惹祸了?”

大娘左右看了看,靠近美玉压低了声音开口:“也不知道这几个外乡人雇他们去做了什么,得罪了咱们的巫神,回来的时候好好的人,一夜之间,浑身都是白花花的蛆虫,死的那个惨。”

大娘不住摇头叹息,“怎么能领着外人去犯巫神?!钱给的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无端端赔上这么多性命!”

美玉追问:“什么巫神?”

然而大娘却只肯说这么多,美玉再问什么,她只是摇头不语,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美玉只好跟到衙门,想法子和外面的门子打听,那门子收了两个钱心里高兴,倒是不忌讳,绘声绘色的和美玉讲了经过:“这马镖头被华家的人雇了进山,回来之后一行人看着也没什么异样,谁知道当天晚上安歇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日一早,马镖头的婆娘就被一阵恶臭熏醒,她起了身一看,身边的男人已经横死在床上,死状极其可怖。

双眼大睁死不瞑目,七窍流血,口鼻还往外爬着白花花的蛆虫,那肚腹夜里也不知不觉被人给划开,内脏流了一地,马镖头的婆娘当时就给吓晕了。后来惊动了镖局的人才发现,凡是跟马镖头走了这趟镖的人全死了!”

那门子嘿嘿一笑,欲言又止。美玉心里明白,赶紧又塞了两个钱过去:“大哥,您说说,这是为啥?怎么一宿好好的,人就全死光了?”

见这小和尚这么明事理,门子也不隐瞒:“咱青潼县是什么地方?那是苗疆!早一百多年前,哪儿有咱们汉人落脚的地方?朝廷说是收服了苗家人,哼,真正的苗寨都在深山里藏着呢。在咱这地儿,你能得罪县官大老爷,敢冲撞驻防的兵营,但是若是得罪了苗人,那就只有一条路,死。

你真以为咱大老爷是为了询问马镖头的死因提了那华家的人来审?小和尚,看你打听这些事儿,想来也和华家的人有些交情,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马镖头他们,明显就是死于苗蛊,在咱们这儿,这是禁忌。

他们既然是跟着华家的人进山后出的事,也就是华家的人得罪了巫神。大老爷抓华家的人,是为了让巫神息怒,息事宁人。否则巫神一怒,死的怕就不是只有马镖头这些人了。要知道早些年,巫神放蛊,瘟疫横行,那死的人何止百万?!这华家父子,呵呵。”门子冷笑两声,“这是有进无回了。”

美玉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谢过门子回到客栈,那华家小姐还在嘤嘤哭泣。想到门子说的话,美玉怕华家小姐再受牵连,当即让她家的家仆护着她雇了车马回淮南,同时也好将详情告知华家,只留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在青潼县照应。

美玉要想法子救华家父子,可是他一个半大的小和尚,除了打探点消息,连衙门的大门都进不去。更糟的是,没过多久衙门就在城里各处公示栏贴了公告,华家父子行巫蛊之术害人,证据确凿,三日后刑场斩首。

这青潼县无亲无故,美玉思来想去,唯一能求的人也就苏先生了,于是买了匹马只身进山,有了那符文在身,很快就找到了山庄,夏满正在槐树下同宇文墨学琴,听见马蹄声抬起头见是美玉,立刻喜笑颜开迎了过去:“美玉哥哥!”

宇文墨打量了美玉一眼:“你神色焦急,是出什么事了?”

美玉将事情说了一遍,看着宇文墨:“苏先生,现在也就只有您有法子救救华家父子了。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这才去而复返,又求到了您这里。”

宇文墨沉默不语。夏满看了看美玉,上前拉住宇文墨的胳膊:“先生,你就帮帮美玉吧。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左右你已经救了华家姑娘,再救救华家父子好不好?”

宇文墨轻叹一声,轻轻的摸了摸夏满的头发。

七年前他曾经起过一卦,他和她有七年安稳日子。在这山中隐居了七年,想来是时机已到,所以才会凑巧被大火烧了掩盖的法阵,引来了故人相求,不得不出手相救。也罢,如今夏满也慢慢的长大,一直让她这般和自己隐居,对她并不利。

也该带她去见见外面的大千世界,看看人生百态。

“小满。”宇文墨温言开口,“咱们这次出山了,就不回来了好不好?”

夏满不懂:“不回来?为什么?那我们住哪里?”

“以后一路游山玩水,然后到江南找个地方住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海,看看草原?我们都顺路去看一看。”

“真的?!”夏满眼睛都亮了起来,紧紧揪住宇文墨的衣袖,“你没骗我吧先生?”

见她如此,心里最后的一点犹豫也消失殆尽,他点点头:“没骗你。”

“啊……”夏满跳起来,一阵风跑进院里,隔得很远还能听见她的声音:“青黛,青黛!把我的衣服收一收,竹叶!快去把箱笼都找出来……”

“先生。”美玉有些无措,“这件事情,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也不是。”宇文墨微笑,“顺势而为而已。”他起身打量四周,当初流落到此地时,夏满还是个三岁的奶娃,这里只是一间残破的庙宇,这些年过去,已经是他们的家。这么多年来,也是唯一能给他们安稳的地方。

他的手拂过大树的树身,也无妨,等到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看看就是。

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宇文墨便带着美玉和夏满下了山。

夏满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路上都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等到了县城里,她更是兴奋的快要晕过去,对什么都感兴趣,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已经买了几大包没用的小玩意和各种吃食,塞得马车满满的。

在客栈入住后,美玉便怀揣着宇文墨写好的书信去了趟衙门,两个时辰后,华家父子就被放了回来,他二人回到客栈先去拜访了宇文墨,感激不尽。

“你二人不要再此多留,现在就回淮南去吧,以免事情生变。”宇文墨扶起了华二老爷,“日后这南疆之地,你们华家之人不要再踏足。”

华二老爷抹了把眼泪:“先生大恩,老朽铭记在心。”也许是死里逃生,在牢狱里被折磨的怕了,华家父子听从了宇文墨的吩咐,当即就雇车离开了青潼县。

他们原是要邀美玉同行,却被他拒绝。美玉心里觉得这件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既然是他去求了苏先生出来救人,那他也应该留下来,和他一起面对。

宇文墨却仿佛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送走了华家父子后,他也只是纵着夏满吃吃玩玩买买,把青潼县城玩了个遍。

白日里玩的累,晚上夏满早早的就回房歇下了。美玉心里存着事,始终睡不实,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地上的月光发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二更时分,外面传来打更声,美玉倏然从睡梦中惊醒。

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美玉心有所感,跳下床拉开门,宇文墨正站在外面的长廊上。

他听见开门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既然醒了,就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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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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