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心事
罗讷言的心事被罗蒹葭猜个正着,他微黑的面庞更红,嘴角轻轻一咧,连耳朵尖都透了淡淡的粉色。
踟蹰了好一会儿,罗讷言方才挠着头憨憨地开口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妹妹。我…我想烦个官媒,去吴大人府上提亲,不晓得那位吴小姐,妹妹可有什么意见?”
罗讷言小心地描了一眼罗蒹葭,生怕妹妹对这位吴小姐不喜。
罗蒹葭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日雪花撒盐飞絮,她与众姐妹去云府替云持添妆,归来已然夜深,正是户部吴侍郎家的车马等在自家药铺门前。
后来罗讷言亦曾说起,那一夜吴侍郎身患绞肠痧,来势十分凶险。因宫门早已下匙,无法请动太医,才想起往罗氏药铺求诊。
那一夜吴侍郎的病情反反复复,吴夫人身患偏头痛无法起身,罗小姐一个闺阁女儿分身乏术,直急得泪水涟涟。
罗讷言医者仁心,在吴侍郎榻边守了整整一夜,才将他从鬼门关前拉回。
体谅吴侍郎年老体弱,又听过他在无锡的政绩,敬重他是位勤政爱民的好官,此后罗讷言连着几日登门问诊,亲自抓药煎药,直待吴侍郎慢慢痊愈。
虽然担着户部的肥差,吴侍郎如今依旧两袖清风。罗讷言冷眼旁观,吴府里人丁凋零,堂堂的户部侍郎家中,丫头仆从不过十余人,显得捉肘见底。
再瞧吴大人房中所有家私用具都是半旧不新,大约依旧是无锡时的旧物。
私下问起过吴小姐,罗讷言晓得吴侍郎的儿子因在江阴一役中立了功劳,如今不在历山书院执教,而是带着妻子远走任上。
此次老夫妻二人双双染病,吴侍郎仍以国家大局为重,不许吴小姐给儿子写家书报忧,生怕儿子分心。
吴小姐遵从父命,打起精神侍奉父母双亲,又打理着府中各项事务,因连日操劳,身上罗衣渐宽,一张瓜子脸更显得下巴尖尖。
父母都卧病在床,家中却依旧要迎来送往。吴小姐少不得抛头露面,她落落大方,隔着一道竹帘亲自询问双亲的病情,诚挚地向他道谢。
罗讷言体恤她的不易,替老夫妻诊病之余,也为吴小姐开过几幅调理的方子,对她的身体大有裨益。
一来二去,双方虽未正眼瞧过真容,却变得十分熟悉。吴小姐敬重罗讷言医术卓绝、品行高洁,罗讷言更佩服吴小姐性情淑婉,孝敬双亲。
吴侍郎夫妻二人痊愈之后,特意置了家宴答谢罗讷言,吴小姐亦淡妆出席,在下首做陪,诚心诚意向罗讷言敬了杯酒,言谈间矜持有度,毫不矫揉做作。
吴家二老各自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委实心疼女儿这些日子里里外外操劳,又感激罗讷言每日煎药施针,对二人十分尽心,才有如今药到病除。
那吴夫人瞧得罗讷言虽不精于人情世故,心地却善良敦厚,想着儿子久不在眼前,倒生了与罗讷言结亲,将他收做半子的想法。
吴侍郎为人耿直,一辈子为官却不晓得官场营运之道,全然不晓得此时罗讷言是京中炙手可热的红人,向夫人坦陈只要小辈们乐意,自己并不在意罗讷言只是秀才出身,而且立意不再考取功名。
一对老夫妻有意探问吴小姐的意思,吴小姐虽然满面红霞,却认真与母亲说道:“旁人都说父亲不通人情世故,女儿却敬重父亲刚正不阿。那罗大夫虽然愚些,为人却耿直豪爽,又是至情至性之人,很值得托付一生。”
得了女儿的准信,吴夫人喜不自胜。两夫妻临要出门,吴小姐却又轻轻牵住了母亲的衣袖,母女二人独自说了几句悄悄话。
吴小姐自打入京,也曾参加了几次闺中宴饮,在京中有几位新结的手帕交。
这些女孩子家中多有父兄为官,嬉戏之余也会偶尔提及朝中事务,罗讷言的名字偶尔会被她们传上一传。
吴小姐满面羞红,与母亲切切说道:“若论门楣,如今不是罗讷言高攀咱们,外头不晓得有多少人等着走他的门路,与夏家乃至与宫里头接上关系。前几日康宁伯府、昌意候府都有意拿嫡女与他结亲,被罗讷言婉言相拒。”
生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吴小姐想要留住三分体面,求母亲私下探一探罗讷言的口风,莫要贸然提起婚姻大事,坏了这些日子的情谊。
吴夫人为人比吴侍郎通透,细细一想间便明白了这层道理。
罗家兄妹如今出入宫闱十分自如,多少勋贵人家尚且不及。罗讷言从夏家如头,医好了皇太后缠身七年的顽疾,如今是寿康宫与太医院的座上宾。
而罗蒹葭虽是寡妇身份,却是皇太后昔日金口亲封的亭主,又因去岁的宫中投毒案声名大噪,被崇明帝封为县主。她身旁结交的尽是慕容薇、夏兰馨,还有徐、孟二妃这等皇亲国戚,地位比寻常人可比。
吴家虽无意剑走偏锋,搭这一对兄妹的路子,却难免被京中其他人诟病。若再攀附不成,便毁了女儿一辈子的名声。
被吴小姐这么一说,吴夫人心上添了惶恐,却又委实舍不得罗讷言这等的憨厚人。特意寻了个时机特意请罗讷言前来说话,婉转表达了想与他结亲的心意,也表明自己府上的心意,不是攀龙附凤之人。
罗讷言哪里晓得自己如今成了香饽饽,被吴夫人一席话说得云里雾里。初时是大喜过望,再听吴夫人吞吞吐吐,显然对府上的身份有些芥蒂,到惶恐自己如今依旧是白丁之身,无法与吴小姐相配。
他虽然爱慕吴小姐人品端正,却生怕自己辱没了佳人,黯然苦辞道:“蒙侍郎大人与夫人厚爱,讷言感激不尽。只是讷言已然立志终身从医,此生不会再考取功名,唯恐委屈了小姐千金之躯,还请夫人收回成命。”
吴夫人摆手笑道:“罗大夫,您这话刚好说反了。且不说您身份尊贵,我们只怕自己府上高攀不起,全没有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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