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大导演的打算
林佳萌被“许脉板起脸能吓哭人”勾起强烈的好奇心,在她热情的追问下,闵玥花了十分钟,详细地跟她讲述,在医院里,许脉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作为全国前三名牌大学的附属医院,一附院绝对是高、精、尖的代言词,而许脉不仅全院出名,甚至在全国心外科都颇有名气。
二十多岁时,许脉声名远扬的是她得天独厚的美貌,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清丽的气质,丝毫不比娱乐圈一线女星逊色。
三十岁开始,许脉被人记住乃至尊敬,靠的却是她厚积薄发的专业实力,那些昼夜不息花在手术室,以及浩如烟海般的医学期刊上的时间,终于回馈给她与之匹配的成就。
她如一只不怒自威的狮子,伫立在一附院有口皆碑的心外科,盘踞在分秒必争、每步都走得惊险的手术台前。她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表情,永远沉静,永远有条不紊。
手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更谈不上轻松。一天站十台是常有的事,开胸后也经常发现病情比初步诊断的更复杂,大手术中出现意外也不少见。但只要有她在场,就仿佛有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地矗立在手术室。副手、麻醉医、器械护士在她的带领下,遇险不惊,遇难不退,沉着冷静、坚韧不拔地完成一台又台大型手术。
许脉的沉默寡言,是因为专注。她可以花十几个小时主刀,在人工心肺机的辅助下,跟低温麻醉和心肌保护停跳时间赛跑,不做一个多余手势,细致从容、一丝不苟地剥离、切除、缝合。
这样的一个人,注定在人际交往中显得有些冷淡。患者是抱着求医治病的态度跟她交流的,所以把她的冷淡与寡言当做权威的象征。但同事,尤其是新来的实习生,在手术室之外的地方,对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颇感不适,或者说,胆怯。
闵玥听说,在自己进院之前,许脉提问一个小实习生基础问题,结果对方在她威严的压力下脑海一片空白,没答出来。可想而知许脉脸色有多难看,那小女生当场吓得哭了出来。
甚至有人背着许脉私下建了个微信群,每天讨论的主题就是她当日脸色如何,如果偏黑,就一边狂发晴天娃娃图片求晴,一边谨言慎行免得出错被她抓住。
但他们的胆怯,究其根本,还是出于敬畏。毕竟许脉是全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过硬的技术和大牛的头衔摆在那里,不服气不行。
等她年纪轻轻就提至心外科副主任后,在同职位的一堆花白头发、谢顶、啤酒肚的大叔中,她身上的万丈光芒便再也遮不住了,如旭日东升般,金光喷薄而出。
低调处事的她有天竟做了件高调得不得了的事,以一己之力、凭借一针管安定剂,麻利地解决掉一名医闹。名声大振的同时,墨爷的外号随即传了起来。一开始只是调皮的实习生叫着玩,后来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外号太符合她的个人形象,连主任级别的都随大流地叫了起来。
“墨爷……”林佳萌试着叫了一声,笑起来,这个专为大牛设计的外号简直不能再配她了。“不过为什么是墨水的墨,不是沉默的默?”
闵玥摊开手心。“我师父脸色……你懂的。”
哦,因为总是黑脸啊。林佳萌捂嘴偷笑,又问:“感觉许医生很难追,闵医生,你当时是不是费了很大心力、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动她呀?”
“没有啊。”闵玥轻松地说,“我一告白,师父就接受了。”
林佳萌跟柏薇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啊?”
闵玥定定地看向驾驶座的人,对方连睫毛都没动一动,仿佛她们在谈论的不是自己,而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闵玥问:“师父,说真的,你当初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挑明?”
许脉慢慢将车停靠在路边,将档位换到空档,扭头看向身侧,露出非常浅的笑意,十分珍贵地说出这一路过来的唯一一句话:“到医院了,你先去食堂吃早饭,我送完她们就回来。”
闵玥向外望去,看到不远处一附院车水马龙的大门。她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跟后排的人挥手道别。“那我去上班了。”
“直接上班?坐了一夜长途车,不回家休息下吗?”林佳萌很惊讶。
“不了,放了一周假,科室的人都忙疯了,得赶紧回去帮忙。而且有几个病人我不太放心,想看看他们的情况。”闵玥关紧车门,又朝许脉的方向说:“我从食堂带早饭给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许脉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林佳萌便挥手。“闵医生再见。”
闵玥笑起来,双眼弯成一对月牙。“下次在别的地方见吧,希望你们用不着来医院。”
能说会笑的闵玥一走,前排就剩下个冰山般的许脉,车里的气氛瞬间被冻住了。林佳萌不敢随便跟她搭话,三人便安安静静,沉默地抵达目的地。
柏薇去后备箱取行李,林佳萌站在车窗外跟车里人的告别。“谢谢许医生送我们回来,改天请你和闵医生吃饭。”说着她举起受伤的右手,“我还要多谢你帮我治疗呢。”
许脉跟往常一样,淡淡地说了句“不客气”,听到后备箱被关上的声音,便踩下油门,缓缓开走了。
林佳萌礼貌地目送她开车离开,心直口快地跟身边人交流意见。“你觉不觉得,许医生挺酷的?”
柏薇没好气地掀起眼皮扫了她一下。“她,已婚,你,已婚,你觉得她怎么样,都是无意义的。”说完也不等林佳萌,径直拉着行李箱刷卡进楼道了。
装了门禁系统的大门缓缓合拢,林佳萌赶在彻底关紧前侧身溜了进去,追着前面气呼呼的背影问:“你又吃醋了?”
“什么叫又?”她按下向上的键,电梯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她站在右侧,笔直地盯着前方光可照人的金属板,又补充一句:“我吃什么醋?你想太多了。”
“哦?”林佳萌盯着金属门板上她的倒影,“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吃醋。”
“我……”柏薇略移动视线,跟倒影中林佳萌的目光相撞,嗖地移开。她掩饰地看向斜下方的那排楼层按钮,故作无所谓地说:“怪肉麻的,不看。这电梯怎么那么慢,还不到。”
林佳萌勾起唇角偷笑,揶揄地看着她无意义地摆弄按键,没戳破她的口是心非。
来到家门口,按下门铃,几秒种后阿姨便推开了门,兴高采烈地说:“你们回来了呀,早饭吃了吗?想吃什么?我正准备出门买菜,给你们带回来。”
“我不饿,不吃了。”柏薇像头生气的小倔驴,昂着脑袋往里走。
“随便买点就行,我们补个觉,起来再吃。”林佳萌笑呵呵地说,“阿姨你喜欢喝蜂蜜水吧?我从山里带了野蜂蜜,村民自家做的,比超市卖的那种好,中午拿给你。”
“好啊好啊,谢谢你了。”见她出门工作还惦记着给自己带礼物,阿姨很开心,高高兴兴地出去买菜了。
林佳萌关上门,扭头一看,柏薇拖着行李箱走到主卧门口了,正打算扭门锁,赶紧开口阻止。“你开我房间的门干吗?”
柏薇手一顿,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这一周来天天跟林佳萌睡一张床睡惯了,早忘记在家里她们分房而居了。但她不会承认自己走错门了,强行找借口道:“我把行李放进去。”
行李箱在山间小道上滚上一层厚厚的灰,柏薇这个马虎鬼竟没发觉,从玄关一路拉过去,留下四条圆润的黑线。林佳萌小心地避开污迹,走过去,无语地从她手中接过行李,费劲地提起来,放回玄关。
她说:“你饶了我吧,把客厅搞脏了就算了,放过我的卧室吧。”
柏薇这才发现光洁地板上无比显眼的污痕,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她尴尬地摸摸鼻子,留下句“那你休息吧”,便飞快地闪回次卧了。
林佳萌叹口气,认命地从阳台拿拖把过来,帮她收拾烂摊子。来回拖了两遍,总算恢复原样,她这才疲惫不堪地去睡回笼觉。
而早早地瘫进床上的柏薇也并没有睡着,她支着耳朵屏气凝神地倾听客厅的动静,同时心思活络地盘算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虽然说好了“回家再继续”,但两人分房睡,隔着两道门一堵墙,该怎么继续?
硬件条件不具备,软件技术再给力有什么用?要是其中一张床坏了就好了,就跟录节目时一样,只能挤在一起睡了。
等等……床坏了?
柏薇目露精光,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