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雨夜

第二十五节 雨夜

夜,已深。

静谧的长亭园,花影扶疏,竹枝摇曳,一轮皓月当空,高挂湛湛长空,一片死寂。

微凉的风阵阵吹来,洁白的黎花翩翩如雪,零零坠落。

东风凌乱,满地残影,月色如霜,酒杯空响,亭中,一人举杯痛饮。

孙子臻坐在长亭中,四周无人,惟有明月相伴,留连百虚饮,杜康解心愁,此时此刻,或许只有美酒能一解心愁。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饮,醉后各分散!”孙子臻站起身来,一脸酡红,举杯似要与明月对饮。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万千思绪举杯当空时,化作深深的愁苦融入酒中,吞下肚后,又化作无边痛苦,留在心中!

一身素白的衣裳与头顶的明月交相辉映,当刘尚看到借酒浇愁的孙子臻时,她的目光里满尽是哀伤。

忧戚的身影慢慢投入暗淡的长亭,浓烈的酒气环伺在她左右。

“美酒人独饮,甘苦浇人心…..”站在孙子臻的身后,她静静地说道。

酒杯又被注满,他轻轻举起,又欲饮而尽,但却被刘尚止住。

孙子臻萧瑟的目光投向刘尚,凝滞了一会儿,蓦地一用力,甩开刘尚的手。

“纵有老马不相识,将无翠尊解我忧!”孙子臻仰头将酒灌进。

看着孙子臻颓废至此,刘尚的心里也满是痛苦。

一封书信被孙子臻从袖中掏出,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孙浥云的书信,忽然,他呵呵一笑,深深在心底将自己嘲笑:“御文殿首学士……浥云,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浑浑噩噩的孙子臻将信丢在了地上,他的意识开始飘离,竟不知为何,一个人的话语一开始环绕在他的耳畔。

‘你以为你那无根无蒂的文章会受到别人的青睐?这都是你过于自信的以为!无论你怎么想,事实就是这样,下下品就是下下品,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因为这就是事实!’

“不!”孙子臻大喝一声,赶忙去抓酒杯。

刘尚将地上的书信拾起,默默地又将信的内容读了一遍,忽然,她柳眉一蹙,盯着孙子臻,认真道:“你这么干什么?难道你忘了你对你妹妹的承诺,难道你就忍心让她失望?”

或许刘尚想要拿这话让孙子臻重新振奋,不过她不知道,此时这些话听在孙子臻耳中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你不要说了!”孙子臻大吼一声。

看着神情狂乱的孙子臻,刘尚并没有罢口,愈加地激动:“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当初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要摘取御文殿首学士,你要让你妹妹为你而骄傲!但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喝酒!你在放弃!你太让我失望了!”

孙子臻一怒而起,模样有些疯狂,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愧疚:“是!我是说过!可那又怎么样?我承认我失败了,我承认我已经对未来彻底失望!你看看那封信,浥云说她在等着我,可我现在没有脸面再去见她!就算我迁试考得多么好,我也没有机会了!对于现在来我说,多活一天都是一种痛苦!我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刘尚丝毫不让,也怒极而起,大声道:“你现在这样,那以后要怎么办?仅仅失败一次就让你无法接受吗?等你回去,你要怎么去和你妹妹解释!”

孙子臻怒极反笑:“怎么解释?你哥哥我没本事,没本事考取功名,没本事上朝封官!你哥哥被评我下下品,谁也不如!”

‘啪!’刘尚狠狠地打了孙子臻一巴掌,气得面色涨红:“你还是孙子臻吗?这句话怎么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你还是我认识的孙子臻吗!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现在简直就像你个懦夫,十足的懦夫!”

孙子臻被打得愈加浑噩,跌跌撞撞的扶着一旁的石桌,蓦地,他轻轻一笑,笑得如此凄厉:“懦夫!呵呵……现在连你也瞧不起我了吧?不错!所有人的都这样以为,都笑我是个懦夫!”孙子臻靠近刘尚,他的面庞看在刘尚眼中是如此苍白:“刘尚,你还是我的兄弟吗?你知道我不想让妹妹,让别人看到我这样,笑我是个懦夫!你要是我兄弟不如就一刀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这么痛苦的活下去!”

刘尚心中愕然,孙子臻这番话让她以为是他酒后的胡言乱语,虽然刚刚她辱骂了孙子臻,但是谁会知道她的心里比孙子臻还要痛苦!

刘尚用手推开孙子臻,摇头一笑,道:“你根本不配让我杀你,像你这样仅仅受到一次打击就寻死觅活,也根本不配做我的兄弟!”

风声凄凄,月色隐退,草木瑟瑟发抖,这一瞬间,整个世界被黑暗所充斥,此时此刻,刘尚再难看清孙子臻的面旁,但是她知道孙子臻的身体没有动弹,好象也跟着融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中。

风起云涌,一道雪亮的闪电撕开了头顶那片黑暗。

在雷电的轰鸣声中,刘尚看见孙子臻已经转过了身,向前迈了一步。

“或许我真的不配做你的兄弟…..”孙子臻的话语便向一阵风,轻轻吹过,那悲戚的话语让刘尚的心也跟着在颤动!

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在凄凄风雨声中,又融入了一种撞击声,清而明亮。

刘尚马上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像是奔跑,好象是一下子扑到了孙子臻的身旁,她抱起不知为何已经倒在了地上的孙子臻,前所未有惊恐让她变得慌乱。

“孙子臻你怎么了,孙子臻!”刘尚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孙子臻的名字,但是怀中抱着的那个人却一动不动,就像变成了一块木头。

整个世界就好象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一片死寂。眼前是一片黑暗,心里也是一片黑暗,除了孤独,便是深深的恐惧。

刘尚的身体顿时无力,一下子瘫软了下去,风雨交加,密雨斜侵,再也难以听见她的声音。一股粘稠的液体附着在了手上,刘尚一怔,颤颤地将手送到眼前,刺眼的红色覆盖了她的眼际,她的心重重一跳。

“孙子臻!”

……..

风雨中,刘尚背着孙子臻艰难地前行。

“孙子臻你挺着点,马上就到了!”虽然此时刘尚不知道孙子臻能不能平安无事,但是她明白,走过眼前这片漆黑的道路,前方便会有一丝光明。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积满了雨水,泥泞的道路让人寸步难行。

刘尚瘦弱的身躯的身躯好象这风雨中的细柳,背着孙子臻左摇右晃,雨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的面庞,她的衣衫,如此萧索,但是她目光中的那份坚定却是雨水所浸没不了的。

“快到了……”刘尚咬紧了牙,颤颤道。

滂沱大雨迷蒙天地,馆舍那幢幢烛光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门被重重的推开,一股凉风瞬间扫过这间屋子,门外是两个湿漉漉的人,他们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

刘尚进了门便将孙子臻放在了床上,孙子臻那苍白的面色和淤青的额头让她看了心里泛起一股刺痛。

她赶忙下床去找药箱,药箱中的药被她翻了个遍,最后干脆全部拿到了床上。

“孙子臻你怎么样,好些了吗?”刘尚柔声说着,紧紧的盯着床上的孙子臻。

孙子臻虽是昏迷不醒,但是这番被雨淋了个透,受了凉,还是本能的蜷着身体,不停地打颤。

刘尚见了这情景,也不顾着孙子臻身体潮湿,将被子盖在了孙子臻的身上,被边向内掖好,把孙子臻紧紧地给包裹了住。

刘尚又取来毛巾,将孙子臻的额头上的水擦拭干净,而后将一块白布将孙子臻的额头给包好,虽然她不懂治病,但是她知道孙子臻头上伤如果受水浸泡,那更是难以痊愈。

一切都打理好后,刘尚坐在了床边,望着孙子臻,她的目光充满了无限的哀伤。

“对不起孙子臻,我好后悔说了刚才的话,你知不知道我说的那些都是气话,若是知道你这么在意,这么认真,我死也不会说那些话的…….孙子臻你快点醒来啊,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我真的好后悔……”

泪水滚滚的落下,滴在了被子上,刘尚倒在床上,失声哭泣。

“咳,咳……”

正当刘尚痛心不已惊恐无措之际,她听见床上的孙子臻发出了一连串轻微的咳嗽声。

刘尚一怔,诧异地看向孙子臻,只见孙子臻的脸上已不再是一片死白,浮现出了痛苦之色。

即使那是痛苦的表情,让刘尚看在眼里也让她那颗沉重的心稍稍得以解脱。

“孙子臻,孙子臻!你好些了吗?你的头还疼吗?你哪里不舒服?”刘尚慌乱地说着,目光片刻也不离开孙子臻的身体。

“冷…..”

孙子臻颤颤地吐出了一个字,声音虽轻,但是听在刘尚耳中却是格外的真切。

听了孙子臻的话。刘尚一心所想的便是如何为孙子臻取暖,再无杂念,此时已是春季,房屋内没了炉灶,刘尚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任何暖身的物事。

以往冬季,学子们每人都会预置一个手炉,或多添几件衣裳,要想避寒取暖,除了减少户外走动,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刘尚心乱如麻,徘徊于孙子臻床前,此时孙子臻每喊一声冷,都让刘尚的心一紧,都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这该怎么办才好…….”看着床上孙子臻那苍白的面色,紧锁的眉宇,那种欲助无力的心情让她非常痛苦。

没有了任何的取暖条件,刘尚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最原始的取暖方法。

她换下湿衣,拖掉鞋子便上了床,他们枕在一个枕头上挨在一起,刘尚紧紧地揽在孙子臻,将自己身体的那份温暖传递给对方。

“你要是冷就抱紧我吧,这样或者能好一些……”轻柔的目光投在了孙子臻的脸上,好象连同那目光也能带来一丝丝的温暖,消融掉身体的那份寒冷。

或许是明白了刘尚的用意,孙子臻的身体一点一点向刘尚挪靠,孙子臻摸到刘尚的手,他用力,再用力,紧紧的握住了,两个人此时就像蒲稗相依在一起。

“刘尚…..”孙子臻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他的话语是那么的自然,轻松。

还能有谁能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照顾自己?

孙子臻在浑噩的状态下从心的最底处生出一种感叹。

看着孙子臻渐渐转好的面色,刘尚沉重的心才落下去,此时她才感觉到身体竟是那样的疲惫。

屋外的雨渐渐消退,涤荡过的天空那般澄澈,鸟声啁啾,润草滴露,月色如水水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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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荡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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