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楚原靠在椅背上，头一次看到霍尹把车开得那么快。避过左右的行车，高大的路虎压着速度往前行驶。

比赛会场离霍氏大楼很近，虽然只隔了三条街，但严重的上下班堵车把两人堵在了隔壁几千米外，迫不得已把车速降了下来。

“要不我们下车走？”看了窗外一眼，楚原皱着眉头。

“这地方不好停车。”路中央停不了，不如开走。霍尹摇了摇头，手放在方向盘上一直没松开。

“你手机响了，接吗？”楚原听着有什么在震动，回头一看后座上霍尹的手机有电话接入。

“开免提吧。”霍尹接口。

楚原侧身扶着椅背，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划开了锁屏。

“老大！你在不在？股指在狂跌啊，你什么时候到公司，要不要启动应急预案？”电话里传来焦急的男声。

“在楼下了，马上就到。”霍尹听着，平静地回答，一边缓缓发动路虎，跟着车流走。

“行，老大你直接上顶楼吧。大家现在都赶到了。董事会那边我们还没有通知，就等着你来。”男声说完，在背景音一片哄闹里挂断了电话。

车好不容易拐进了霍氏大厦的范围，绕到了地下停车场里，楚原跟着霍尹从负一层上直梯一直顺畅地到了顶楼。

“老大！来来来快来解决问题！你……额，楚，楚哥好？”咋咋呼呼的男员工估摸着是听到电梯抵达的提示音，门还没完全开就在外面等着。看着医生运动休闲服的霍尹，以及身后同样装扮的楚原，明显一愣。

“你好。”楚原被高大男人死死扯住手，带着往外走。无意间看到胖员工的胸牌，这才知道他是风控组的成员。

“你好你好。”胖员工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权当没看到，摸了摸鼻子也跟在后面引导着两人进办公区。

“霍董！”

“老大？终于来了。怎么办？股指跳水了，虽然有预警，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受到冲击了！你看！”一个精英指着点触屏展示给霍尹看。

楚原虽然不懂太多金融的专业理论，但是K线图一片绿色指着往下他还是看得到的。

“损失大概在百分之十对吧？”霍尹皱着眉头，紧盯着正在向下的曲线图。

“是的，我们的股值在这一个小时内缩水了百分之三十。核算到内部的话，总体资产缩水将近百分之十。目前没有停止下跌的任何趋势。而且边缘跌幅在不断递增，不客观地说，跌幅在呈指数状跳水。”胖员工清了清嗓子，满脸愁容。

“比我预想的情况要好，幸好早做了准备。大家别慌，镇定下来，我们还有一场硬战要面对。”霍尹揉了揉额角。“说一说整体情况？”

“老大！银行证券损失率超过了百分之二十五了！”

“霍董，地产同行的所有上市公司都比我们的累积跌幅大。”

“中央还没有出调查报告，昨夜纳斯达克跳水严重，但同他的往日跌幅没有差异。很奇怪为什么今日我们大盘的反应这么大。”

“瑞银那边还没有给我们答复，要预先控制后续风险可能需要进行一些经济调整。”

坐在不同位置上的员工有条不紊地向霍尹汇报着。

霍尹抿着嘴点着头，对着风控成员挥挥手示意跟着进他的私人办公室。走了几步，又转身去捞楚原的手。

“没事的，你先去忙。”楚原拽着霍尹略显冰凉的手，用力握了握，却很快就放开了。

霍尹皱着眉头，最终点了点头。“等我，我去处理一下。”

楚原看着霍尹带着下属急匆匆进了办公室，摸摸鼻子。唯一一次去董事会做报告，也不是在这里。他这还是头一次来到霍尹的办公区，却是遇上了这种事。

“楚小原？嗨！”办公区区不乏穿着讲究的年轻女孩子，看着平时严肃的老板走了，终于忍不住抬头越过工位挡板看向身姿挺拔清瘦的俊秀青年。虽然知道楚原是集团签约的艺人，但真没见过一次，她又十分粉他，终于找到机会见真人了。

“你好。”楚原点头，友好地点头，“你们吃了东西了吗？”

窗外的朝阳才升上来，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印得办公区里一片橙红。不少员工打着哈欠查着资料，一瞬不停地工作着。

“没呢，幸好住得近赶得过来。就顶楼我们到了，这开盘才多久啊，楼下的部门的人都还没来呢。”不少年轻员工头也不抬，一边紧张地敲击着键盘一边抽空回答楚原的问话。

楚原靠在工位一边的会客区布艺沙发边上，若有所思。他既然帮不到霍尹去处理股指的问题，那他就做一些后勤工作？

“你们工作吧，我叫上前台去买些吃的，反正大家也都没吃东西。”楚原合手，看着年轻员工欢呼起来，年长员工也一边笑着一边忙着。

“楚小原你真棒！”

“谢谢大哥！救燃眉之急！”

“谢了！”

大家也顾不上客气了，大清早被风控的领导夺命连环CALL叫来，真的没人顾得上吃饭。

楚原还准备找个同有事的身份牌来开电梯，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份牌除了可以在西塔通行之外，竟然有道东塔顶楼的权限，不禁勾着嘴角点了电梯按钮。

这老男人……

霍氏楼下就有全天候开门的M记，楚原带着同事带了一大箱子外带上了电梯。

“同志们？吃的，趁热哦。”电梯一开，楚原便得到了大家的夹道欢迎。

“啊啊啊啊！有鸡翅！我的我的！别和我抢！”

“巨无霸是我的！放着我来！”

“给我剩一杯咖啡啊，还有留两粒奶给我！”

楚原刚在桌面放好，就遭到了一群人的哄抢，连一直在霍尹身边的风控组成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也悄无声息地拿了一份外带在一旁满足地拆着。

“……”楚原被众人饿虎扑食的姿态吓到了，拽着两份汉堡饮料站在一旁笑得打跌。

“怎么了？”沉重的办公室门骤然打开，霍尹一脸莫名地站在门口。

所有人瞬间就没了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位置上，暗搓搓地小声拆着包装。

霍尹勾着嘴角，不敢置信地看向楚原身边，桌台上M记的空纸箱。

“嘿嘿。”楚原左手右手提着几个包装袋蹭过去，用脚带上了霍尹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好奇打探的眼神。

“给你买的，快吃。情况怎么样了？”楚原咬着嘴把手上还热乎着的早餐塞到霍尹手里。

“你啊。”霍尹伸手挂了面前青年鼻梁一下，失笑地接过早餐，靠在巨大的办公桌边准备开吃。“情况还好，幸好你提醒我了，早做准备。同比其他地产，我们损失不到平均值的一半。银行金融行业算是保不住了，跳水跳得严重，幸好有最大跌幅，不然只要一天，他们就完蛋了。”

“那就好。”楚原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会有很大的影响么？我们情况还好，但是现在的其他公司呢？”

“一个公司市场估值大幅度缩水，意味着什么？”霍尹揭开热巧克力的盖子，一脸平静地问着楚原。

“唔？营利下降？”楚原皱着眉头。

“不止，代表超出本年度可承受额度的亏损。这就不只是没钱赚了，代表着情况很糟的话，就要破产清算了。”霍尹眼中没有丝毫笑意，看着落地窗外车流如织。

“破产？所以大家看到的只是股价问题，但是真正涉及到公司运营。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一夕之间公司所有权易主？”楚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是啊，要不是提早准备，霍氏也会面临着这个下场。”霍尹点头，侧头看着安坐在一旁的青年，“谢谢。”

“谢什么啊，应该的。”楚原勾着嘴角笑着，“那我们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么？”

“有。”霍尹挑眉，眼中神色不明。

“什么？”楚原心又揪起来了。

“不少企业今早宣布大范围裁员，明白是为什么吗？”霍尹比了比电脑屏幕。

“裁员？为什么经济危机一来就会裁员啊？”楚原两辈子了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很简单，每个公司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时，要是没有我们这样的提前准备，唯一可以立即缩减的成本就是人力成本。我们大部分重心在实业，人力成本占用全部成本的一成左右，别看一成似乎不大，但关键时候可以救命。这就跟别说有些行业人力成本占比四到五成，经济危机一来就是裁员，截留这部分成本去抵御危机，保存自身。”霍尹挽起运动衣袖口，举手喝着热饮。

“但是不是还有其他方法去节省成本吗？比如撤出投资什么的。”楚原疑惑地皱着眉头。

“理论上可以，但是没有一点实际操作可能。比如霍氏控股了一家建材公司，我们在被危机威胁的时候，他们也同时在面临危险。即时现在我们低价售出，也没有人能在这危险的大背景接下来。何况董事会不会同意的，员工等危机过了再招便好，项目撤了就是打了水漂没有回报了。”霍尹耐心地解释给青年听。

“裁员给公司形象造成非常不好的后果，甚至会导致大量的精英骨干流失，也许这个公司即使能度过危机，也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一蹶不振。但是裁员一定是第一步，先不说以后怎么样，至少先过这一关，先活下来……”

霍尹说着，自己也沉默了。霍氏不异于是最幸运的，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撤出了高风险的项目，减少了对外控股，重新调整了项目进程。

“但这不是很没有道德吗？分担危机的方法就是让老员工去失业，在最缺钱的时候拿不到工资。然后等个人财务破产后，找个更低的价钱再招回来？”楚原恍惚间意识到了资本运作背后的无情。

惶惶然地在想着，上辈子阳景娱乐通告稀缺的开始，不就是这一场巨大的金融危机吗？那些有钱的投资人都被危机狠狠地伤到，自然不会有钱去投资新剧和商演。果然如此……

低着头思绪混乱，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盖在头上用力揉着。

“别怕，霍氏不至于如此的。谢谢你，让我早有留心。虽然不能完全避免，但是不至于让霍氏元气大伤。谢谢你……”楚原被搂到宽厚的怀里，灼热的吻被轻柔地覆盖在敏感的眼睫上。“没事的，别怕……”

“好，没事就好。”楚原闭着眼靠在男人怀里，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果然之前想得太简单，怪不得上辈子霍尹会说这是一个难关。有多感激，让他有留心去提前让霍尹做准备。要不是霍尹自身觉察到不对，他估计也想起去提醒他吧？

突兀地，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静谧和温柔。

“霍董！董事会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