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斗刘猛韩浩尽节

呼！呼！呼！

大风刮起，吹得衣襟猎猎，甲叶铮铮，响作一片。

风向北吹，乌云渐起。

刘备皱起眉头，这是要下雨了么？本是最令农人喜悦的春雨，去岁秋种植的宿麦（冬小麦）越冬后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所以后世宋人总结为“春雨一滴滑如油”。如果雨水充足，青州屯田种植的宿麦将会有个好收成。本是大喜事，但看这风向，如果下雨，雨水必扑刘备军面目。天时将不利于刘军！

刘军深入敌境，利在速决，两军互相熟悉，也无须试探，刘备挥动旗帜，命刘猛率陷阵军出战，直接冲向曹操中军。刘备随着典韦的摧锋军缓缓向前移动。赵云、吕虔、臧霸也随之向前。刘军全军缓缓压上，摆出一幅胜券在握、当头碾压的气势。春天的太阳从东边斜斜照在刘军将士明亮的铁甲上，反射出眩目的光芒。

曹操命韩浩迎击。韩浩统领三千多人，皆持大戟，部伍严整，战力冠绝诸军。韩浩原为折冲校尉夏侯麾下军司马，东平一战为赵云所伤，后在退袁术、败陶谦一系列战斗中数有战功，升为校尉，调归曹操直接指挥，所领士兵也从一千增至三千。

刘猛的陷阵军麾下四营，两千二百多人，乃是由最初刘备刚渡河南下在高唐整编时耿庸所领陷阵屯逐渐扩充而成，诸将士身经百战，凶悍异常。面对曹军森然如林的长戟，刘猛仍旧冲在第一线，轻蔑地道：“韩浩不过是庸碌之徒，只因为参与讨董，徒拥大名，在吾面前，如土鸡瓦狗耳！”因大吼道：“陷阵军，陷阵夺旗，视死如生，杀！”众士卒皆吼道：“杀！”

呛啷啷、咯吱吱！让人牙酸的戟矛相交声，噗嗤嗤！戟尖、矛锋入肉的穿刺声，接连响起。怒吼声、悲喊声、叫骂声，震人耳膜。两军先锋皆是精锐敢斗之士，无人后退，以伤换伤，以命搏命，严整的队列中大多数人都难以发挥出个人勇武，身家性命大半交给了运气。第一排的士兵刺中敌人，也纷纷被敌人刺中。在互相跑步前进、全力刺击之下，刘备军更精良一些的盔甲并不能帮助他们太多，敌人长戟顺着甲叶也可以刺进来，刺中要害一样会死。第一排士兵只有刘猛等少数人仗着个人武力硬生生格开长戟，击杀敌人，自己无损。

两军绞杀在一起后，陷阵军明显占据了上风。刘备军只有摧锋、陷阵两军是全部着甲，这四千多人的投入几乎与其余全部军队相等。韩浩军人数占优，但甲具不如刘猛，开始接战时第一线战斗士兵的人数差不多，多余的士兵在后，一时无法投入战斗，因此伤亡迅速上升。

韩浩的性格乃是有名的冷酷、不近人情，与王匡讨伐董卓时，董卓抓住其舅杜阳，逼韩浩来投，韩浩断然拒绝，致使杜阳惨死。前线士兵损失惨重，韩浩脸色毫无变化，带着十几个亲兵端立队伍中间，指挥士兵一**进攻，敢有后退者皆斩杀。

试探交战，曹刘两军投入的士兵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战况十分激烈残酷，前线的士兵没有因伤后退的，全部是战死当场。中间形成一道弯曲的血河，犬牙交错，残肢横飞。

刘猛勇猛进击，所杀曹军猛士已经十几人，铁甲上全是鲜血和肉块，头顶上升腾着氤氲的热气，斗志正酣。跟随他冲在前线的士兵已经换了好几轮，第一排冲锋而活到现在的不超过十人。刘猛抬眼从曹军如林的长戟中隐约望见面无表情的韩浩，两人目光交击，宛如两道闪电碰撞，滋滋有声。刘猛向韩浩狞笑一声，吼道：“韩浩狗贼，无胆鼠辈！可敢来决生死！”

韩浩不答，曹军仍旧按照队列梯次进攻，前排死，后排补，前仆后继，无人后退，宛如沉默的铁石。

恶战移时，南风劲吹，吹不散场中的血气和杀气。陷阵军战死近三成，虽有刘猛带头在前作战，后面士兵眼中仍开始露出惧意。韩浩军战死四成，也不像之前进攻的那么坚决，脚步出现迟疑。

刘猛能够被刘备提拔为中郎将，统领陷阵军，也不仅仅是依仗其勇武，在小规模战斗中还有着他超出常人的战斗直觉。他敏锐地发觉敌我双方都已处于关键时刻，胜负即将见分晓，当下再鼓勇力，大吼道：“韩贼将败！谁敢随吾取其项上人头！”身边数名勇士皆呼道：“愿随将军！”

刘猛长刀挥舞，将一名曹兵斩为两半，怒吼着向韩浩冲去。

刘猛虽然向来身先士卒，但他不是憨傻莽夫，从来都是人在一线，却不与身后同袍脱节，极少陷入敌人重围，如今却悍然杀了进去。他全力冲击之下，曹军难挡，欲要合围，后续数名陷阵勇士紧随其后，为刘猛护住身后。刘猛只求破阵，不求杀敌，瞬间就冲破数道曹兵，杀到韩浩面前。

韩浩面上终于变色，但他不能退，曹军士气也处于危险关头，一退就极可能崩溃。韩浩叱咤一声，沉腰摆臂，铁戟呼地一声刺向刘猛。他身边亲兵更是奋不顾身扑上。

刘猛对韩浩亲兵理也不理，对身后敌人看也不看，全部交给了跟随他而来的陷阵勇士。那八名勇士如今已只剩下了三名，其余皆战死，勉强护住刘猛身后、身侧。

刘猛口中怒吼，身子一侧，直接撞了上去，韩浩亲兵人仰马翻。当地一声响，长刀将韩浩铁戟格开，迸射出连串的火星，刀刃卷折。劈砍多时的长刀本就伤痕累累，在碰到韩浩精铁所炼的长戟后，终于毁坏。刘猛抬手将右手长刀猛地掷向韩浩，韩浩竖戟格开，那刀横飞，刺入一名曹兵胸前，透甲而入。

韩浩转守为攻，铁戟横扫而来，刘猛已双手握刀，向前一个大步，猛地砍在铁戟侧面。当！铁戟被硬生生荡开。韩浩虽然是生力军，但毕竟不以个人勇武为长，口中发甜，双臂发麻，脚步凌乱。刘猛久战之下，气力不足，也是虎口发麻，脚下一个踉跄。

生死之间就显出刘猛身为好勇斗狠的大侠的经验来，他不退反进，借势猛冲向韩浩。距离太近，韩浩长戟无用，弃戟拔刀，来不及挥刀，直接刺向刘猛胸口。刘猛并不躲闪，用左臂生生挡住这一刀，一脚踢出，正中韩浩小腿，喀嚓一声腿骨已断。韩浩战立不稳，眼见一道寒光呼啸而来，却无法格挡躲闪，喉间冰凉，剧痛，陷入无边黑暗。

刘猛左手抓住韩浩首级高高举起，浴血怒吼：“韩浩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