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诡异的画
整座楼房在张枢的眼中扭曲,缩小,变成了一间民国时期的老宅。老宅青瓦白墙,墨绿的木门,正对着他“吱嘎嘎”地打开,一名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上身天蓝色的民国学生装,下身黑裙,白色学生袜的少女,面带笑容,向他走来。
那少女似乎并没看见张枢,她目视前方,直直走向张枢。张枢怔立在原地,他已经陷落在这奇异的景象中。他愣愣地看着少女朝他而来,就在撞上他的那一刹那,他才猛然惊醒,可这时,少女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下一刻,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走向远方。
张枢,再次陷入怔愣。忽然,肩膀上重重地落下一只手,他惊然转身,瞬间,天地变换,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涌入他的双耳,令他的脑子发胀。
“喂,你在发什么呆。”清冽冽的声音从他身旁而来,张枢晃了晃脑袋,拧了拧眉,感觉到了阳光洒落在他身上而来的温暖,他宛如瞬间从地域,爬回了人间。
他吃惊地后退一步,身体摇晃了一下,被人立刻扶住,关切的声音随即而来:“你没事吧,看你高高大大,怎么这么容易中暑?”
那好听的少女的声音,让张枢少许清醒,他被扶坐到一边花坛边,身边坐下了今天才刚刚认识的那个女孩:伽蓝。
伽蓝从一堆行李里翻腾出了一把蒲扇,一边给张枢扇风,一边抱怨:“哎哎,本来找人来帮搬行李,没想到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白脸书生。”
张枢不语,他的心跳有些快,一半是因为余悸,一半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跟这个女孩开口。他知道,这楼不干净,但是,他如果说出来,只怕那女孩不信,最后还会把他当神经病。
他想了想,不看伽蓝,尽量表现出不以为意地说:“你确定你想住这里?学校不好吗?”
“这是我的房子,我当然住这里。”伽蓝笑得有些得意,然后凑到张枢耳边,“这房子,可便宜了,才三千一平,杭州哪里还能买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伽蓝摇着蒲扇,洋洋得意。
张枢拧紧了眉,那样的房子卖三千他都觉得贵,房主真是缺德,那房子根本就不应该卖给别人。
“好啊!我辛辛苦苦搬箱子,你小子居然在下面休息。”忽的,从楼里传来郭鑫抱怨的声音,他气呼呼地跑出来,双手插腰站在张枢面前,眼睛里嫉妒地喷火。
可不?这里是老房子,都没电梯,他扛着箱子嘿咻嘿咻爬到四楼。下来的时候,却看见张枢坐在花坛边享受美女扇风,他能不火大?
伽蓝笑着站起:“你兄弟太弱了,居然中暑。”
郭鑫故作惊讶:“他会中暑?校篮球队队长,足球队副队长居然会中暑?我看他是装的。”郭鑫随意撇了张枢一眼,忽然发觉他面色苍白,神情呆滞,立时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张枢,你没事吧。我看,你还是继续休息,我来搬吧。”说完,他就对伽蓝说:“我们继续。”
“好。”两人开始搬行李。
张枢扬起脸,看着他们的身影,拧了拧眉,起身,拦住了要往楼里走的两人,他认真地看着伽蓝:“伽蓝,我觉得你还是回学校住比较好。”
“怎么了?”伽蓝提着行李反问。
“学校哪有外面自由。”郭鑫用行李推开张枢,张枢再次拦住:“我真的觉得……”他欲言又止,郭鑫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行李往张枢手里一塞:“别觉得了,身体好了就快帮忙,不然这个下午都搬不完了。”
张枢拿着行李,陷入尴尬,看着伽蓝和郭鑫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经过,朝楼上而去。他陷入犹豫,无意间,他与伽蓝的萨摩视线相撞,萨摩耷拉着眼皮看着他,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鄙视。
他被一只狗鄙视了?他为这个错觉而奇怪,带着满脸的疑云,朝楼上而去。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这些疑问是因为在看到那间鬼屋后,才产生的。原本,他遇到伽蓝这个女生,并未多想。可是此刻,他的脑中却不断地涌出问题。
这个伽蓝到底是谁?
她如何买得这间鬼屋?
她买房子的钱又是从何处而来?父母?
她为何会找上自己,巧合?
这些在外人眼中或许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却成了张枢最为关注的。他必须救这个女生,但是,怎么告诉她?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想不出除了让女孩搬家以外的方法,来救她。
迎面,扑来了一阵阴风,这是他熟悉的感觉,他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那间令他恐惧的房子的门口。
房门打开着,里面是忙碌的伽蓝和郭鑫的身影,他们忙着开窗,开门,掀开遮盖家具的白布。
“这窗怎么打不开。”郭鑫正用力开那扇张枢先前看见的,被怨气缠绕的窗户,张枢无语轻叹,能打开才怪。
“大概是年代太久,锈住了。”伽蓝回答。然后,她说道:“我去给你们买些饮料来。”说着要走,郭鑫立刻拦住:“这事怎么能让你做,我去,你等等。”
然后,郭鑫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张枢,脸色下沉:“你今天就知道偷懒。”说着,就将张枢一把拉进门。
猝不及防之下,张枢被郭鑫拉入那扇门,立时,他就感觉自己全身的皮肤都被冰凉的刀片刮过一般,生生地疼,这是怨气和他身体挂擦而产生的疼痛。他拧紧了双眉,进门时,脸色又白了一分。
郭鑫鄙视地看着他:“你今天就装吧。哼。”说着,他就恨恨离开。
张枢擦了擦汗,他装?如果真能装,装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那他真的要去烧香拜佛了。
放下行李,他扫了一眼房间,正对面是餐厅,左边是一个小客厅,边上是主卧,穿过餐厅是厕所,右边是一个书房,还有一间看似空荡的房间,然后进门的右边,是厨房。大概在八十平左右。
忽的,他的身体被什么重重撞开,只见那只萨摩从他的身下慢慢走过,颇有好狗不挡道的意思。
不知为何,张枢总觉得这只狗,不像狗,而更像人。
那萨摩慢吞吞地走进了房间,然后坐在了客厅中央的一张老式的沙发上,那沙发是皮沙发,但是款式,却像是八十年代的东西。
“哇——好恐怖的画!”忽的,伽蓝的惊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朝伽蓝看去,却见她站在一副壁画前,那副画长约两米,宽约一米,悬挂在客厅的墙上。一眼看去,满眼的暗红色。就像静脉血液的颜色。
他走到了伽蓝身旁,伽蓝指着墙上的画:“你看,这颜色多阴翳。”
画面上,是满眼的玫瑰田野,但是,作者的颜色,却用了暗红色,靠近画面的玫瑰花画得非常精细,花瓣,经络,带着一点黑色的叶子,花枝,让玫瑰花活生生的展现在你的面前,可是,那玫瑰花似是在枯萎,在凋零,或是被火焰烘烤过,带着奇怪的,让人感觉压抑的红色。
而玫瑰花野的上方,也是阴翳扭曲的天空,就像梵高画的天空,仿佛能在那些弯曲的线条里,看到一个个已经扭曲,变态的灵魂。
“呀,这里好像有个人。”伽蓝指向天空与花野之间。果然,那里,有一个白点,但是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那是一个站在天空和花野交界处的人,白色的衣衫,黑色的长发,似乎是一个少女,但因为过于渺小,作者略去了少女的脸。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近乎僵直,那个姿势,让张枢无端端想起了《午夜凶铃》里,最后那个出现在电视机里的男人。
“伽蓝,我觉得,你还是住学校比较好。”张枢看着画再次提议。
伽蓝眯起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张枢决定说出实情,即使被对方看成神经病,“这里不干净。”说完,他神色凝重地看着伽蓝。
伽蓝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她转身靠在那幅画下,然后似乎陷入思考。
她平静的表现让张枢长舒了一口气,但又有些惊讶,因为如果以往,当他这么说时,对方不是尖叫,就是用扫帚伺候他,还没见过像伽蓝这般如此平静的。
于是,他决定说得更加详细些:“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是,请你相信我,这里……真的不干净,为了你生命着想,我建议你还是搬进学校吧。”
忽的,伽蓝扬起脸,看向门外,然后侧脸看向张枢:“我知道了,过两天给你看些东西。”说着,就将张枢往门外推。
张枢陷入迷惑,在被推出门的时候,就撞上了气喘吁吁上来的郭鑫。郭鑫见张枢被推出来,就停在了台阶上,然后就看见伽蓝也出了门,反手关上房门,笑道:“我该去报道了,走,一起。”
“好好。”郭鑫连连称好,将手里的饮料扔给了伽蓝,伽蓝接住放到面带忧虑的张枢手中:“谢谢你。”
张枢抿上嘴,他似乎还是被人怀疑了,只不过,这个女生给了他足够的面子,没有用扫帚驱赶他,但是她的态度,已经明确地表示:她不相信。
伽蓝和郭鑫又凑到了一起,两人时而大笑,时而小声窃语,张枢拿着饮料走在他们身后,一脸阴郁。虽然被人怀疑,他已经习惯,他从最初的生气,到现在的麻木。可是,这次,他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他感觉到,这一次的东西,非常厉害。
伽蓝进入学校后,就跟他们分了道,张枢原本想追上去说清楚,可是,跟了几步,那伽蓝就消失了,他竟是跟丢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留下伽蓝的手机号码,到学生处查询新生资料的时候,也没有找到名叫伽蓝的女生。
这让今天发生的一切,更加神秘。
转眼忙碌的一天已经结束,张枢和郭鑫,都回到了寝室,好好休息。
“救我——救我——”少女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张枢的耳边,张枢躺在床上沉痛地闭上了眼睛。那段隐藏在心底久远的记忆,在今天被唤醒。如果他能坚持,那位姐姐或许就不会死。
虽然,最后,大家都相信了他的话,将那间鬼屋一把火烧毁,但是,太晚了,那位姐姐已经死去,一切只是亡羊补牢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他不能让那个叫伽蓝的女生重蹈覆辙。
他起身,寝室里郭鑫睡在他下铺,对面是王朝和天仔,他们正一个看书,一个打CS。
“郭鑫,你有没有那个伽蓝的手机?”张枢还是第一次主动问起女生的手机。郭鑫正在吃泡面,朝上面白了一眼:“没有。”那口气里,充满醋意。
张枢一下子从上面跃下:“说真话。”
郭鑫背过身,把泡面吃得“跐溜溜”响:“没有。”
张枢站了一会,拿上外套出门,郭鑫以为张枢生气,就追了上去:“你去哪儿?”
“找她。”张枢只说了两个字。郭鑫立刻放下泡面紧追而来:“兄弟,你这次是非要跟哥哥我抢啊。”
“别乱说,我找她有事。”张枢和郭鑫边走边说,步履如风。郭鑫紧盯张枢认真神情:“罢了,朋友妻不可欺,既然你看上了,哥就让给你。”
张枢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觉得抢不过我吧。”
一朵汗,滑落郭鑫的额头,他开始吹口哨,掩饰自己的尴尬。两人走在林荫道下,斑斑驳驳的橘黄的暮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可是,当他们来到伽蓝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屋里没人。郭鑫认为可能是伽蓝遛狗去了,但是张枢,却觉得伽蓝,越发神秘了。
虽然担心,但是张枢和郭鑫还是回了寝室。郭鑫一直追问他为什么想找伽蓝,他用不言回答郭鑫,反正冷言寡欲是他的招牌。即使郭鑫是他的好友,但他并没告诉郭鑫自己那特殊的能力。是的,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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