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男人三妻四妾是世俗规矩,但一想到小妾生的庶子女要喊她一声「母亲」,一种无名的阴郁怒火爬上心头,让她恶心得想吐!

贱人所生的庶子女,连嫡出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周嬷嬷最是通情达理——在花荣月面前,她闻声知意,笑道:「大小姐放心,老奴会把避子汤准备好,若不够,还有绝子汤呢!」

「嬷嬷做得好。」也不问她从哪里买来这阴损东西,花荣月目光一闪,「要不要先给莲儿吃下去?我听闻在皇宫内,无出的嫔妃才能得皇后青睐,活到皇上宾天。」

周嬷嬷内心抖了三抖,大小姐这招也太狠太毒了,寒莲小姐才十四岁啊!「大小姐有吩咐,老奴立刻去熬「补汤」给表小姐喝。」

花荣月思及寇准那张脸那身板,活脱脱是给寇淮当护卫的料嘛,怎么就当了世子?神色间不免流露出迟疑。「算了,再看看吧。」万一寇准太不是人,她再委屈也只肯生一个,到时候再推寒莲出去当母猪堵住公婆的嘴。

周嬷嬷一心全扑在花荣月身上,一语双关道:「大小姐可知,继夫人颇有贤名,对国公爷宠爱的李姨娘、孙姨娘,从不克扣月银分例,还将自己爱用的芙蓉香膏送给两位姨娘一起用,那面颊抹了芙蓉香膏会更加细腻光滑,其他小妾可羡慕死了两位姨娘。」

「她有那么好心?」花荣月目露冷色。

「好心是好心,只是李姨娘和孙姨娘所用的芙蓉香膏里面多加了石榴籽粉末,可以避孕,若是孕妇用多了则会小产。」周嬷嬷面容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晴朗。「至于其他不受宠的姨娘,国公爷授意用避子汤,继夫人索性命人在避子汤里添了柿子蒂粉。」

「柿子蒂粉?做什么用的?」

「用多了一样可使人绝育,但不适合加在面膏里。」

「嬷嬷怎不早点告诉我?那个毒妇,我早想扳倒她了!我去告诉父亲——」

「大小姐千万别冲动。」周嬷嬷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国公爷知道了又如何?不教继夫人去整治那些姨娘,大小姐乐意多出几个庶弟或庶妹,日后和世子爷争家产?继夫人私心歹毒,但此事对世子和大小姐却无害,所以老奴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教这些肮脏事污了您的耳朵。」

花荣月心头一震。今日才得知秘辛,是因为她日后势必免不了要管这些糟心事。

「嬷嬷,那加味的芙蓉香膏,您替我也弄些来。」花荣月哑声道:「等王府来下聘后,就送两盒芙蓉香膏去暖香院。」

「是。」周嬷嬷温和柔声道:「老奴这就给表小姐报喜?」

花荣月抬了抬手,周嬷嬷便退下。

当然是报喜,花荣月根本没想过寒莲会拒绝她或敢拒绝她。

寒莲正在练字。

周嬷嬷踏进暖香院,格局小巧玲珑,自然比不上大小姐所居的丹凤院,但该有的一样不缺,瞧,屋檐下还挂两个细竹吊铜钩的鸟笼子,养着画眉和黄鹂,是前不久大小姐命人送来的,就怕表小姐太安静了又胡思乱想。

这深闺少女啊,一日前程未卜,便一日心神不宁,只消订下了亲事便什么都好了,尘埃落定,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

周嬷嬷一路走进来,丫鬟婆子个个停下手中的活计,向她低头弯腰问好。

她带着端正和善的面容穿越小花厅,走进东次间的书室,只见书架上摆满了书,墙上挂着墨莲、墨竹的对屏,一张黄花梨书桌,配上花梨木的扶手椅和两张圆凳,矮几上摆着青花山水如意壶,插着大朵的鲜花。而黄花梨书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笔架、笔山、白玉雕采药图的笔筒、黄玉荷叶水洗……

周嬷嬷的笑容越发笃定了。这种好日子,是跟在大小姐身边才有的福气,哪有傻女孩舍得放弃?

从小寄人篱下的寒莲小姐,早该认清了自己的身分等级。公卿王族的内院生活充满了不公平,千金小姐们无形中也被人划分了等级,不可逾越。

「周嬷嬷怎么来了?」寒莲起身相迎,柔和的嗓音带着天生的娇媚。「有事情吩咐小丫鬟来告知我一声便是。」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周嬷嬷是不能得罪的。寒莲吩咐秋水上茶点。

周嬷嬷敬她是半个主子,微微屈膝行福礼,起身时含笑打量着寒莲,见她青丝如墨眉如黛,身材纤如弱柳,大有娇怯之姿,身着孔雀蓝繁绣上衣和雪色丝绸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流云蝴蝶钗,散发清新淡雅的自然美丽,周嬷嬷的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得逞的满意。

秀色清雅的莲花,正好陪衬牡丹真国色的芳华盛艳,而又恰恰能压过寇准屋里一干庸脂俗粉的妾室。

寒莲打开秋水端上来的剔红葵花式盖盒,一股甜香扑鼻而来,轻声道:「今早做的山楂糕,表姊知晓我喜欢便命人送来,嬷嬷也嚐嚐。」

周嬷嬷跟在花荣月身边,连燕窝羹都留了半碗自己喝,什么名贵糕点没吃过?不过正好可藉由要寒莲感恩图报说起,点明她的处境、她的难处,而大小姐愿与她共事一夫是多么抬举她,处处为她着想……

媵妾?正妻的附属品,陪嫁物之一,不是怜恤表妹,要为她挑一门好亲事?闻言,寒莲的眉心微乎其微地蹙了蹙,唇欲言,却在周嬷嬷的连珠炮下无法开口。

说一千道一万,贵人的许诺不值一个屁!到底还是寒门孤女好拿捏,受了委屈也无娘家可撑腰。

端着平日惯用的斗彩竹纹杯,寒莲静静听着。

「怎么,表小姐不愿意?」周嬷嬷的语气中添了三分冷凝。「表小姐有更好的打算,我可代为禀告大小姐。」她忍了又忍,还是不小心流露不屑之意。

寒莲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嬷嬷说得我无地自容了,我只是太震惊了,作梦也想不到表姊愿意委屈自己与人共事一夫。我算什么?平凡的一介孤女,自舅母去世后,全赖表姊仁心护持才活到今日,我……我很害怕跟表姊分开,只要能一辈子跟在表姊左右,教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语气诚恳至极,因为这是真心话。

感谢老天爷,她正瞌睡呢,便送枕头来了。重活一世,寒莲最怕的就是花荣月嫁人,到了她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周嬷嬷满意地笑了,语气温和道:「表小姐果然是明白人,大小姐不会亏待你的,以后有你享不尽的福呢!」

寒莲害羞地垂下眼睑,周嬷嬷没瞧见她一双眼睛幽幽的,似古井,冰冷得无一丝暖意,冻人心腑。

过了天上王母寿日,安庆王府正式向宁国公府下聘,一百二十抬的聘礼,少说价值两万两,说明安庆王府对未来世子妃的看重。

宁国公府开始为花荣月准备嫁妆,婚期订在九月十八,毕竟长幼有序,在这之前要先为世子娶亲,花荣信和毛景兰的婚事订在五月十六。

宁国公府一片喜气洋洋。

花荣月既然看毛景兰不顺眼,不甘心白白便宜毛氏和毛景兰享受宁国公府的财富,所以除了生母遗留的嫁妆铺子她要全数带走——花荣信也不与她相争,还向父亲要了一份丰厚的陪嫁,压箱底的白银就有一万两。

毛氏自是不悦,她的陪嫁不过五、六千两银子,便傲视毛氏一族的堂姊妹,嫁过来才知道宁国公府有多富有,而这些产业以后她的儿子也有分,她生的儿子越多就可以分越多,怎么可以被花荣月挖去一大块?

但这次宁国公不听她的了,花荣月终究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连嫁人也不忘帮他解决一件烦恼事,教寒莲做了她的媵妾,他省得操心寒莲的亲事。

宁国公很大方的也给了寒莲一千两银子的压箱钱,不过作为媵妾,安庆王府的聘礼自然没她的分。

寒莲一向温柔乖巧,每日必去向花荣月请安,帮着绣嫁衣绣鸳鸯枕被,花荣月自然不会让她太累,不用半个时辰便拉着她一块喝茶吃点心,十几个绣娘难道是摆设?

寒莲乖巧守本分,花荣月在吃穿用度上便对她非常大方,除了代表正妻地位的凤头钗、正红色,妾室不能用之外,水红色、玫瑰红、粉红色的丝绸、云锦、蜀锦、绫绡、细罗,她都匀了一部分送至暖香院,更别提水蓝、淡紫、湖绿色等更适合寒莲的绸缎,一匹又一匹给得毫不手软,相配的首饰也送去好几匣子了。另外,还有昂贵的胭脂水粉和芙蓉香膏,寒莲均欣喜若狂的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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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的小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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