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我这种女人?」花荣月又惊又怒,又痛又恨,「什么叫我这种女人?」
寇准对花荣月的厌恶感,从新婚之夜一点一滴累积,到今日白玉鸳鸯佩出现在寇昭元身上,达到了顶点,他作为男人的自信、作为丈夫的尊严,已经被花荣月踩进泥潭里,他不想再忍耐了,他豁出去了,一字一句、清晰有力的说:「你空有美貌、家世,却不修妇德,德哥儿出痘,你丝毫不担心,忙着裁新衣挑珠宝,王妃看不下去,才命人送昭元来畅意轩住十日,结果又是你身边这个老奴才提醒你、挑唆你,你才想到自己是嫡母,这才大阵仗的闹到畅意轩来,自己不长脑子,简直成了周嬷嬷的提线木偶。」想挑拨离间吗,在官场混的人谁不会?
看到寇准狠戾的眼神杀过来,周嬷嬷害怕的跪下。「老奴不敢,老奴冤枉!」
花荣月最信任周嬷嬷,惊愕的挑了挑眉毛,她才不信周嬷嬷会害她,不由怒极冷笑道:「周嬷嬷虽是奴才,却比你真心、忠诚!」
周嬷嬷后背一凉。世子妃啊,您怎能把丈夫跟一名奴才相提并论?
寇准冷笑道:「真心?你花荣月有吗?忠诚?你身为妻子,你的心何曾忠于我?只有莲儿待我的真心是干干净净、毫无保留的。」
花荣月难堪极了,但她自问成亲至今不曾行差踏错,立马又理直气壮起来,大声道:「任凭你巧舌如簧,我爹也不会轻易饶恕你。」
「想回娘家告状,尽管去!」寇准丝毫不在乎,有的只是冷嘲与坚定。「母妃亲口下令让昭元在我这儿住十日,你闹腾不休,不服母妃的指令,这是公然忤逆!岳父若来兴师问罪,正好,我也好请教一下岳父,世子妃多年不育,无子无女,又忤逆长辈,踢打怀孕的侧妃,害我子嗣,七出之条已犯了几条?」
周嬷嬷差点一头栽倒。
花荣月目瞪口呆,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你……你想休妻?」她语音森然,恨不得立刻挖出寇准的心,看有多黑。
「不敢。」寇准冷声道:「世子妃的后台很硬,为夫只能相敬如宾。」
花荣月心中一慌,瞧见寇准面罩寒霜、一脸厌恶地望着自己,心中的恐慌、愤慨几乎要逼疯了她,他嫌弃她?他凭什么嫌弃她?
花荣月气得五脏六腑都痛了,正想破口大骂反击,这时,寒莲身边的丫鬟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不好了,不好了,侧妃流血了……」
接下来是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直到宋太医一路被肩舆飞奔抬了进来,包括寇准在内,所有人只关心寒莲一个人。
花荣月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了畅意轩,一种钻心的痛和无比的难堪,让骄傲自负的她待不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她满心酸涩,眼眶却流不出一滴泪,干涩地发胀发疼,突然快步跑了起来,不顾周嬷嬷在后面呼唤,不顾来往的仆人侧目疑问,只想把这一切不愉快全甩到脑后去。
事后安庆王府的主子们才得知,花荣月直奔马厩,骑上她的胭脂马回宁国公府去了。
媳妇回娘家,竟不禀告婆婆一声?王妃气不打一处来,家里乱糟糟的,身为主母不帮忙,还使性子回娘家?当自己仍是千金大小姐啊!
翌日午后,毛氏和毛景兰登门讨说法,反而被安庆王妃一番冷言冷语说得脸上无光,灰溜溜地走了。
周嬷嬷想替花荣月送一些惯用的物品回去,安庆王妃命人捆了周嬷嬷,打十棍子,罪名是伺候主子不力。
等不到丈夫来赔罪,接她回去,花荣月心急如焚,父亲还不肯替她出头,她懊恼神伤,只能每天骑着胭脂马出去狂奔解闷,直到第五日,她的爱马胭脂飞奔至中途突然软了脚,将她整个人抛了出去,她跌入黑暗的深渊……
【第二十二章善恶终有报】
「姊姊!姊姊!」
再次恢复意识时,花荣月只觉得耳边嗡嗡乱响,头也似要爆开一样,痛痛痛,全身都痛得恨不得死去,那温柔安详的声音如弦歌般令她安心。
「姊姊,您发高烧不吃药是不行的,我喂您,好歹把药喝了。」
苦死人的汁水流入她的口中,进入她的咽喉。
又听男人的声音道:「莲儿,这里不必你伺候,宋太医说你这胎要好好静养,否则会有危险,快回畅意轩去!」
「世子爷,求您放周嬷嬷出来伺候姊姊吧,她一向待姊姊最忠心……」
男人的回答花荣月来不及听,又陷入了昏迷。
太子妃的寿宴,安庆王府只派大总管送了一份重礼,但无人见怪。
这段日子,京城勋贵之家最骇人听闻的八卦便出于安庆王府,世子妃花荣月摔下马背,据说摔断了脊椎,有性命之忧,世子爷有情有义,太医院的伤科大夫一趟又一趟的进出王府,终于保住了性命,不过,唉,可怜见的,听说会半身不遂,再也无法下床走动。
宁国公十分伤恸,但他能向安庆王府和女婿兴师问罪吗?花荣月是从宁国公府骑马出去而出事的,如今,又有人翻出六、七年前,花荣月也曾骑马出事,那一次是纵马行凶踩死了人,这一次则是害了自己。
胭脂真是一匹不祥之马,宁国公果断的命人斩下马首,为女儿报仇。
毛氏带着毛景兰和小毛氏来探望花荣月几次,便逐渐懒得登门了。也不知是摔坏了还是发烧五、六日烧坏了喉咙,终于清醒过来的花荣月,原本清脆悦耳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一激动便说不全一句话,加上伤势未好之前的巨痛令她夜不安寐,时常嘶叫嚎哭,所以也有人说是哭坏了喉咙。
但很快的,太子府发生的惨剧压过了安庆王府的不幸八卦。
太子妃过寿那天,六皇子诚王联合五皇子容郡王叛变,率领豢养的上百名死士悄悄杀入太子府,还有十二名女杀手乔装成歌舞伎混入女眷之中,一声爆炸声起,杀戮战场在太子府展开,太子被杀,太子妃重伤,三名嫡子女均死亡,男女宾客死的死、伤的伤,在场的名媛贵妇、高官显贵,没死的也吓得肝胆碎裂、魂飞魄散,有人干脆晕了过去。
之后,整整有一年的时间,京城的王公贵族几乎均闭门谢客,不饮宴、不嫁娶,主动为太子致哀,其实,京城人心惶惶,突然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是平民百姓,当今圣上雷霆暴怒,又是一连串的杀戮,诚王府、容郡王府上下人等全部株连斩首,诚王妃、容郡王妃的娘家五代全被流放边陲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容郡王被杀之前大喊,「三哥,你登上大位一定要为弟弟们平反!」
三皇子秦王,阮贵妃及其母家定国公府,手握西北兵权的定国公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后来秦王自请赴封地,定国公主动上缴兵符,皇帝才停止继续株连,不过,没答应让秦王离开京城,而是降级为秦郡王,封地也收回。
事件平息之后过了许久,劫后余生的名媛贵妇又有了八卦的兴致,说安庆王府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世子妃坠马意外,府里没人赴宴,反而逃过一劫。
一记春雷打醒了花荣月的好梦,在梦里她一下子骑着胭脂快活地踏青,一下子赴各府参与盛宴,只要她一出现,惊心动魄的潋滦美态便压倒群芳,女眷们又羡又妒的谈论她的美貌、她的衣裳、她的首饰,她的一口细牙如贝,她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她的气质高雅如仙……
又一记春雷,她猛然转醒。
昏暗的内室总是点着浓香,因她无法控制大小便,常便溺在身上。
周嬷嬷领着陪嫁过来的丫鬟、仆妇,用心地照料她,但谁也医不好她。太子府出事后不久,秦王送来的寻芳姑娘原本会被送走,但寇准发话了,说世子妃正需要人手照料,通房服侍主母是本分,便将寻芳和瑶琴一起送来,帮着一起把屎把尿。
「姊姊可是作了好梦?睡着也含笑。」如黄莺出谷的美妙嗓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花荣月一听,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梦醒了,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至胸口,冻伤了她的心,明明她的下半身早就没知觉了,还是冷。
寒莲从太师椅上起身,花荣月睁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床榻,似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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