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苏遥卿慌忙推开他,娇嗔道:「你也老了。」随手拉紧自己的衣襟,她不只双颊红,全身更是红得不象话。
居然说他老?!
赵冼锋满是怨慰地说:「不许乱跑,乖乖在落雁院等我。」
他是怕她再度不告而别吧?被人无时无刻的牵挂,原来是这样令人满足。苏遥卿撩开锦帘,任窗外的风雪扑上她火红的脸。
她的眼神慢慢地回到他脸上,坚定的向他保证,「锋,我不会再离开你,不管出什么事,不管任何人再来阻挠,我都不会再做傻事。」
「我也不许你离开,你只要记得,你的影子里总会有我的脚步,明白吗?」绕了满指青丝,他半垂幽眸,情深意切地道。
重重的颔首。她鼻酸落泪,楚楚可怜的花颜上,有着释然与幸福的微笑。
她将细白的指与他的紧紧交握,两只掌中供起一团暖意。
「王爷,太和门到了。」马车停住,铁狮在马车前朗声禀报。
他该入宫了。
赵冼锋恋恋不舍地抚过她颊上的红云,得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掀帘而去。他真想和她一起回落雁院,不理会任何事。
「铁狮,替我照顾好卿儿。」
听他在帘外威严的命令道,苏遥卿不住的傻笑。
回程,她心花怒放,轻掀起窗上锦帘,迎着大雪,心情大好地赏着雪中黎明。
「铁狮,停车、停车。」离落雁院还有段距离,她突然如此吩咐。
他牵紧缰绳,车边的护卫们也都勒马停下。
苏遥卿裹着赵冼锋留下的披风,散着头发让铁狮搀下车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总之我去去就来。」
她的欲言又止,让护卫们以为她内急。
跌跌撞撞在雪中小跑,她闪入暗巷,巷中有一位黑衣男子,沉默的等着她。
「焦大哥,你何时回来汴梁?」她吐气成霜地问。好冷,厚厚的月白色披风也挡不住严酷的寒冷,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焦铭冷着脸,斜眸瞥了眼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他从那男人自落雁院带走卿儿就开始跟踪了……目光转回来落到眼前人儿脸上,她樱唇微肿,眉宇间隐含娇态。
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焦大哥?」他在看什么?苏遥卿抚上自己的脸,觉得莫名其妙。
「我过得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
这半年来,果真如卿儿所预测的那样,路近龙一死,新上任的知府就派人跟踪他,为了躲避官府追查,他投入永顺王爷门下,一来是为了寻求庇护,更想藉由此路,得到荣华富贵,好能将卿儿绑在身边,如今的他,根本不在乎用什么下流血腥的手段为永顺王爷卖命。
「你现下所居何处?」她关心的问。
「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找到一件很好的差使。那个男人是谁?」他避重就轻的回答后反问道。
该怎么对他说明?苏遥卿眉心一皱,呐呐地说:「他是我未来的夫君。」赵冼锋已在准备婚事,她纵然还有顾虑,但都挡不住他迎娶她的决心。此时她向焦铭道明两人的关系,是希望得到兄长的祝福。
但他却像没有听明白,表情空白、唇色发青的沉默以对。
「苏小姐?你还好吗?」是铁狮的声音,护卫们担心她的安危。
「我很好,马上就来。」她忙应声安抚铁狮,再直视焦铭,「焦大哥,你有任何困难,都来落雁院找我。」听见雪地里的脚步声,「我走了。保重。」
她拢紧披风,心里惴惴不安,焦铭青色的脸,映着雪光,在她的脑海里化成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雷音殿。苏遥卿置身殿中,经过一根根通天大柱,暗赞这座大殿雄浑的气魄。
「这就是平日我留在京城时,待得最久的地方。」今日不用上朝的赵冼锋,特地带领心爱女子来此。
她看他一眼。这几日他总拉着她满城跑,去他最喜爱去的地方,除了皇宫内院被她严词拒绝外,其它像什么王府、清乐侯府她都拜访遍了。她知道,这是他向皇族宣示她是他未婚妻身份的举动。
他真的要娶她,那么坚定,那么不容拒绝。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他把她拉入怀里,轻柔地问。
回过神来,她淡淡一笑,「以前时常听来落雁院的那些达官贵人咬耳朵,说这雷音殿比皇宫还要吓人。」真正可怕的,不是这宫殿,而是这宫殿的主人,他和气的表象下,有着怎样的魄力和才能,才能使当今皇上登基以来,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这么说。」他并非严酷之人,然而总是有些官员学不乖。
「他们不会无端怕你。」
「那你怕我吗?」他怕她误解他。
「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你的厉害,我在洛令城已经见识过了。」白他一眼,表情写着「你很无聊」。当年年纪还小,但不代表她不懂得他,他一直都爱深藏不露,时不时拿和和气气当诱饵。
「我在洛令城时就露馅了?」
「还记得大雪后,我们一起进山打猎吗?你拉弓射杀猎物时,便展露了你的本性。」她目光变柔,想起从前胸中又酸又疼。
撇撇嘴,赵冼锋不服气道:「早知道就不带你打猎了。」被一个小女子看透,唉,他认栽。
「王爷,朝臣们都已聚在殿外,等候召见。」小春子从殿外进来禀报。
「好,唤他们进来吧。」他神清气爽地一笑,手里紧紧握着苏遥卿的柔荑。
「放开我,让我去后堂。」他是打算让她见文武百官吗?她才不要。
「反正迟早你也要接受他们的跪拜,先演练一下。」他坏坏地爽朗大笑,眼色暧昧又可恶。
「赵冼锋,你放不放?」气死她了,殿外杂沓的脚步声已经近了。
「偏不放,你应该慢慢适应王妃的身份。」
「眼下我偏不。」她比他还要执拗,「再不放,别怪我玩阴的。」佯装愠怒,她拚命挣扎。
「你又要踩我。」还好他闪得快,要不又被暗算。
「求你了!」硬的不吃,她就来软的。
「好吧、好吧。」他手一放,她的身影就没入殿后。
刚躲好,大臣们便陆续踏入大殿,极有秩序的位列两侧,等待赵冼锋开口。
他慢条斯理地对着群臣温厚地微笑,又笑得满殿人毛骨悚然。
静静地站在暗处,苏遥卿聆听着他在殿内的一举一动。那些大臣们都乖得如大白兔欸,生杀大权他一手掌控,只要他轻动唇齿,是生是死,都无从更改。
正想得出神,忽地听到令她一惊的话语。
「禀王爷,新上任的湖州知府还未查出是谁加害路近龙,虽然路近龙是有罪之身,但也曾是朝廷命官,兹事体大,此事看来越来越棘手。」吏部尚书禀奏道。
他们还在查此事?
然而赵冼锋一个字都未说,径自示意众人进行下个议题。
糟了!难道此事他已有了眉目?苏遥卿顿时心乱如麻。她该如何是好?苦思无法,想得烦心,她遂独自一人溜到后堂厢房,再细细盘算。
「卿儿?」快晌午时分,赵冼锋打发走群臣,匆匆忙忙地满殿寻找他心爱的准王妃,终于在东厢的小耳房里,把双手捧头、一脸愁容的苏遥卿给找到了。
「你……忙完了?」她结结巴巴地起身相迎。
他不语,拥着她就往主屋走去。
「替我更衣。」刚一进屋,他舒展双臂,要她服侍他换下代表王权的癖袍。
她心乱如麻的上前,无措地解着衣带,可越解越乱。
「笨丫头,饿坏了吗?更衣都不会。」他宠溺的笑笑。
「你瞧着。」她懊恼的蹙起眉,干脆拿出袖中的黄笺,双手轻轻在笺上写画,口中念念有词。
「你搞什么?」
叭的一声,她把手上的黄笺贴到赵冼锋掌心,只见厚重的袍带尽数松开。
「我会符咒。」她诚实告知。
赵冼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蟒袍,微张着嘴惊讶地看向她,「卿儿,你天生异禀吗?」
她失笑摇头,「我为求自保,所以学了点符咒术。」
「自保?!所以你都用来对付……」
「令我非常生气之人。」比如那些欲玷污她清白的色胚子。
「如若往后本王惹你生气,你也会这么对付本王?」他得先问清楚。
「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她郑重地点点头。
「那什么时候你会生本王气?」
「比如说你娶进三妻四妾,流连花丛。」他要真敢,她就让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