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后来吐得我一身,你的洋装也沾到秽物,不得已只能带你来这里清洗,换掉脏衣服。我们的衣服昨晚交给客房送洗,差不多能送回来了。
「唉,好心没好报就算了,还被污蔑人格,被指控为色狼,这年头真的不能做好人。」成炎刻意重叹口气。
听完他解释,辛明玥稍微冷静后,也不免觉得自己误会他了。浴袍下,她还穿着内衣裤,加上现在脑袋更清醒些,已能分辨身体有无异样,她并没有跟他发生关系。
「那个……误会你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回想方才对他厉声指控,她这下很是羞窘。
「念在你失恋,我就不计较。你先盥洗,我通知客房送回送洗衣服让你换上。」成炎走出浴室,随即替她掩上门板。
辛明玥还因醒来后发生的事,思绪有些紊乱,她伸手拍拍脑袋,走近洗脸台想掬把清水,醒醒脑。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讶。
她脸上原本的妆容已被卸掉,是他替她卸妆?想到前一刻翻找化妆台下的垃圾桶,确实有看到用过的卸妆纸巾。
她脑中隐隐浮现一些模糊朦胧的画面——有人柔声安抚她的悲伤,轻拍她哭得颤抖的背,抱起她,替她清理身上秽物,替她脱下脚上高跟鞋,替她卸掉脸上妆容,还有脱换她的衣服……
那片段画面虽然模糊难辨,可回想起来,她又觉得一阵羞窘不自在。
他竟会那么温柔,比年少的他更体贴、更温柔,过去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清晰浮现脑海。
分开十五年,那么长时间没联络,彼此都有很大改变,但再次相遇,她不由得也回想曾经对他默默藏着的青涩暗恋情事。
稍晚,辛明玥换回原本穿的红色雪纺洋装,而成炎也进浴室盥洗,换上衣服。
当他踏出浴室,辛明玥不由得又将他打量一番——身穿深蓝色衬衫搭铁灰色西装背心及西装长裤的他,变成一副衣架子,增添一抹绅士味道。
「怎么,有什么不对?」成炎奇怪她的打量。
「你一换上正式衣服,感觉又变得很不一样呢!」辛明玥微微一笑赞道。
先前穿浴袍的他,阳刚中带抹性感。撇开之前的误会,他五官深邃、英气十足、眼神正派,是很有男人味的型男。
「你变化才大,是不折不扣的美女。」成炎不吝于对她赞美。
昨晚,他脱下她身上洋装时,并没失礼的多瞧她只剩内衣裤包裹的好身材,但在替她套上干净睡袍,替她卸下脸上哭花的妆容时,不由得盯着她的素颜瞧望半晌。
她的五官仍有过去的影子,是以即使化了妆,他仍能轻易认出她来,不过她的皮肤变白晰,五官线条也变得细致柔和,以前的她,个性打扮都显得中性,如今却有着女性的娇柔魅力。
当她酒醉变得格外软弱向他哭诉时,他有些心疼不忍,而她醒来误会他,却又表现出如过去般熟悉的焊劲,她本质里仍是那个不会任人欺侮而不反抗的勇敢女孩,这让他对外表很不一样的她没有那么陌生。
「却让你看见最糟糕的形象。」辛明玥说得尴尬。
即使对醉酒发酒疯仍没什么记忆,却能想象她有多失常,而她竟在最伤心狼狈下,跟年少暗恋的对象重逢,现在实在很难与对方开心叙旧。
「住房费多少?」辛明玥拿起搁放在沙发的手提包,打算付清费用便先离开。
她的心情还被失恋所影响,一时无法真正自在地面对他。
「这么见外?」成炎因她有意算清楚,一副打算离去的行为,很是在意。「这样吧,你请我在饭店内吃早餐、喝杯咖啡,就算弥补我的精神损失。」他忽地提议。
清楚她刚经历失恋情伤,内心肯定还很不好受,但他不希望跟她就如此匆匆道别,借机邀她一起吃顿早餐,坐下来聊聊其他事,让她的心情能快平复。
「现在……可能不方便。」辛明玥委婉推拒。
她就是不想在失恋后,又在他面前失态的状况下跟他叙旧,才打算先离开。
「一大早有工作?」成炎探问。
她摇摇头,也不好刻意撒谎。
「那就是不够朋友了。难得我们有缘在这么多年后巧遇,我还照顾你一夜,连顿早餐也不肯请我吃?」成炎故意又道:「当年是谁说会跟我永远当好朋友?结果不仅不认得我,还当我是趁人之危的采花贼?」他略表不满地斜睨她。
辛明玥不禁再度感到一阵窘迫,只好答应请他到一楼餐厅吃早餐、喝咖啡。
不过那是住房提供的双人早餐,她完全没付到帐。
「成炎,当年害你受伤住院,我一直很愧疚,但之后你匆匆就转学,完全没机会再向你道歉。」因他先提及过往,辛明玥不禁向他表达迟来的歉疚。
「我不是说过,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错。攻击我的凶手是蜜蜂,又不是你。」
成炎端起黑咖啡饮一口,再次澄清道。
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他不禁又回想起那时在病房看见她泪涟涟的模样,及昨晚醉酒的她,向他不断哽咽泣诉的情景。
她的泪,不论过去或现在,都令他非常在意。
两人又提及一些年少往事以及这些年各自的状况,他只向她简单告知是经营餐厅。
「所以,这饭店顶楼的『丰华馔餐厅』是你经营的?」辛明玥不免意外,完全没想过他会从事餐厅经营。
「按理说饭店内的餐厅、酒吧、咖啡馆等经营权都隶属于饭店管理。我算特别一点,是跟这饭店经营者有合作关系。」成炎语带保留,没打算才跟她重逢,就歌功颂德自己的事业成就。
「倒是你成了模特儿,非常适合。」昨晚在她醉酒向他滔滔不绝时,他便得知她的职业,不由得想到年少曾对苦恼的她道出鼓舞的建言,没想到,她真的走上模特儿之路。
「虽然如愿可以穿上很多漂亮且独特的衣服展示,但这条路走得很艰辛,常常有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委屈和不平。」辛明玥也喝了一口黑咖啡,向他实话抱怨。
原以为,他可能会追问她醉酒后所道出因拒婚而失恋的事,但他完全没提起,先是神情自若与她聊起童年往事,让她逐渐放松心情,较自在地面对他,在他询问她工作上的遭遇,她不由得一股脑倾吐入这行的辛酸血泪及不平待遇,和不得不的改变。
初入这行,她完全不懂得圆融,拒绝不少跟富商大老板应酬交际的机会,失去许多发展机遇。
比起同期已跃上一线地位,她的名气及工作待遇仍只居于二线。
即使后来她因工作环境及经纪人劝导,渐渐修饰了刚硬直率的性格,不得不学会说话圆滑装娇柔,却仍有许多无法妥协屈就的事。
即使交了有身分的男友,她也无意沾对方的光,只想凭自己努力去一步步实现最大梦想。
成炎耐心听她诉说,时而给予她一两句话安慰鼓舞,令她感到宽慰。
有些事,她甚至不便向男友诉说,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放在心上,不可能如他这般给她理智的建言和安慰。
想到那已成过去式的前男友,她神情一黯,心口再度抽紧,昨天晚餐两人不欢而散的情景,又清晰浮现。
成炎看她黯下眸色,猜到她又想起失恋的事,忙要将她的情绪拉离。
「你提到有机会能站上巴黎T台?」
「呃?我有这么说吗?」辛明玥楞了下,从失恋沮丧中回了神。
一听他道出是她醉酒时提到的,她面露一抹窘迫。
「只是有一丁点机会,但其实机率很渺茫。」她无法否认前男友泼她冷水的话。
她要与所属经纪公司及其他家经纪公司的众多一线女模竞争,获选机率可以说比中乐透难。
原本因有资格参选,她还抱持一线希望,现下却因失恋,被前男友的话所伤,不免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