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狼穴(1)
每一寻问,每一字眼,说真的,若是载瀛要敢在公众场合上抛出来,就算是以其皇子贝勒之身,也是绝对讨不了好。
这就似跟指着道光的鼻子骂,你这败家欺祖的懦夫,又有甚么两样。
说的那个是慷慨激昂,可荣禄却听的是胆颤心惊,冷汗直冒,别说答话了,就连站也有点儿站不稳了。
封建时代的皇帝是没错的,完完全全是圣明的,君不见,自古以来就连罪己诏这种玩文字游戏的鬼把式,也鲜罕有之。
而载瀛的这六问,可谓是真真切切地撕开了大清王朝那所谓天朝上国的假面具。
看着荣禄一个劲地打着微颤,先是满目惊骇,瞳目扩充,继是呼吸急触,面现不可思义,接着又好像是恍然想起了甚么,忙不迭是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貌似就是一精彩的面部表演。
载瀛淡然一笑,摇了摇头,说实在的,他根本就不期待着荣禄能给出甚么答案,问完了问题,顺手地放下茶壶,绕着圈子走到另一桌角边,拾起本精装的四开书,随意地翻着,继续道:“你不敢说,是吧,咱大清朝到了今天,也就只剩下了这面子还没丢干净,其它的,哼,你知道洋人是怎么说我们来的吗?东方病夫。”
此时的荣禄也已渐渐地回复了冷静,脑子也开始慢慢地分析着载瀛所说的话,不过却还是不敢多言。
“好,这些你不敢答,我也不怪你,那我再问你,知道什么是德意志帝国吗?什么是大不列颠帝国吗?非洲在哪里?欧洲又是什么地方?我们的水师是木売的,人家的舰队又为什么是铁制的,我们一艘船连1千料的都难见,人家的又甚么五千料都寻常。”
“我大清百万雄师又为什阻不住夷人的区区三四万之众?”
“你荣禄听闻也是个精阅儒家典藏的,那些个诗书礼仪的,想必也是知道不少,那,现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干瞪着眼,傻愣在当场;良久良久,荣禄才咽了口唾沫,细之又细声道:“奴才…奴才都不知道。”
如果说刚才荣禄是被吓倒的,那么现在是惊傻了。从什么什么意志帝到什么什么欧洲、再到用铁做的船等等,说他不知道还高估了呢!根本就是闻所未闻,连做梦都做不到,第一次他突然觉的,原来自己跟路边的要饭没什么两样,无知。
拍了拍手中的书,“啪啪”作响;载瀛笑着:“这是本魏先生写的海国图志和本贝勒从洋书中翻译过来的一些军政要典,你,拿去看看吧。”
以着江南四季堂的丝绸精装,上表花纹,厚达三寸。
海国图志?好像是本**啊!荣禄暗暗思付,好一时为难,接还是不接,虽然说没有明文规定,但出身世家,还是听其长辈说过,写这本书的是一个当年随林则除抗战的不第秀才。
候了阵,看着依旧疑迟的荣禄,载瀛倒也不急,含笑而待,好不亲切,不过这心里头却已暗下决心,他要是敢不接,怪不得只好送他一掌八卦了。聪明人一向是难以收降的,不像舒保那等武人,简易多了。
滋润了下微显干燥的双唇,最终还是年青人的求知欲占了上风,毕竟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国家会蒙羞至如斯地位。咬咬牙,不管什么禁不**了,反正又不是自已的,天塌了自有高个儿顶着。当下举前一步,躬身地双手接拿过。
丝亳不察,屠刀方才险然落下。
载瀛笑了,很是开怀,有了帐薄再加上这套前世只能算是启蒙的图书,又拉一小子上船了。
“荣禄,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就要在这,给我把书读透了、读熟了,记住,在这。”
知道这书如若外漏,会对载瀛产生许多不利的负面影响,自古来只有儒家的经典才是经典。荣禄郑重道:“请主子放心,奴才自当晓的。”
“嗯”满意地点了点头,载瀛倒提着纸扇,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信任。
月明星稀,凉风中,在这宽敞的营后荒山里,感觉到的却是阵阵炎热的灸息。
搞了一整天,总算是摆平了善扑营的事,载瀛放松地伸了伸懒腰,正要说些甚么,这时一道迅捷的黑影如电幻雷闪,瞬到了载瀛的面前,刚要打千行礼,便被给强拉住:“小六兄,唉,跟你说了多少次,虽然董大爷不肯收我为徒,但咱们还是有实无名的师兄弟嘛。”
言中显然是在拿董海川揶揄,知道这是小主子在报复自己的顽固,当下也不多话,董海川只是微然一笑,不是他不想收,而是收不起啊。
“嘿嘿”来人有点戅厚地笑了笑,抓了抓脑袋瓜子,只见他二十来岁光景,上身短的有点好笑,两条腿却长的出奇,紧贴着齐膝高筒,由其完美的弧度隐隐可见内里所蕴含的可怕暴发力,此人正是董海川的的第二弟子史六,原名史计栋。其家中排行第六,又称史老六。因轻功、弹腿功夫了得,江湖人称“贼腿史六”。
前世里他也可是个创出八卦游身掌绝技的一代宗师。不过,现在没机会了,因为被某人无耻地偷窃了,还名曰神明梦授呢。
拖着他的手,载瀛亲热地与他并肩并地走着,先是讨教了一番武学上的疑难,特别是轻功,这可是居家逃生的必备良药啊,在这一方面,带艺投师的史六可比董海川胜出那么一筹。
当然现实中的轻功自没有小说中的那么神奇,但那些飞檐走壁、水上漂、一鹤冲天、燕子钻云,燕子穿云纵、燕子三抄水、蜻蜓三点水还是有的,自然地,练这些逆天功夫,没有个十年八载,是休想有所成。
而这方面载瀛是绝对做不到的,不是没毅力是没时间。
所以他也只能过过意淫,唉声叹气了两句,哪一个男孩不曾幻想着自己是个能以一打十的绝世高手啊。飞天遁地,铁掌潇洒。何等威风。
这也是他日后为何死也要大力发展武术的因缘了,使中国功夫不靠电影只凭拳头,赢得了世界。
“老六啊,你干的好,竟然能全程地跟踪了舒保,连他中途去茅厕也没放过,真有你的。”
“嘿嘿”一说到自家的得意,史六顿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农夫的戅厚,隐隐显露出一代宗师的皱形:“那当然。想当年我与人打赌,曾三盗胡广总督衙门,连官文的内衫都偷了出来,吓的那个狗官一连数月没觉好睡,整天敲锣打鼓地满城捉我呢。”
“哈哈哈”踢去了块小石子,载瀛欢畅地笑了个满怀,他可以想像到当日官文尴尬,不过说到这官文,又既想起了还有件正事未办,当下正了正色道:“对了,老六,还有件事得拜托再辛苦一趟。”
“元首,你尽管吩咐吧,我史六没甚么能的,就是偷鸡摸狗跟当年的梁山好汉鼓上骚时迁有的比。”
对于元首这一称呼,至同治一朝,能够有资格的,不出百位,这也就隐隐表达了谁叫的谁就是心腹。
“时迁比不上你,梁山也不全都是好汉,其码那个投降派的宋江还有那个专杀小孩的李逵就不是甚么好东西。”稍稍地评论了两句水浒传,载瀛言归正传道:“从今天起,你帮我看着荣禄,他要是敢走出营帐一步,或是有所意图,必要时,不要顾忌。”
那本书上的东西,他比谁都清楚,换了别人死十次都够了,他九次半吧。
注:
“东亚病夫”一词最早名为“东方病夫”,出自上海《字西林报》(英国人主办的英文报纸)于1896年10月17日登载的一篇文章,作者为英国人。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