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私语
元和帝忙拉住贤妃,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元翰是个好孩子,文采好,人也稳重,可堪大任。你好好帮他瞧着,以后我给他赐婚。”
贤妃喜不自禁,自己娘家侄儿被皇上看重,以后还有赐婚的荣耀。
元和帝话锋一转,却说起了薛元翰现在的亲事:“昌邑伯是个什么打算?我听人说虽然薛家跟余家定了亲。可自从余阁老的儿子回家丁忧,两家年节都没有来往?”
提起父亲,贤妃也觉难堪。当初父亲看中余阁老在士林中甚有人望,便借着自己在宫中颇有荣宠,硬是做成了这门亲。
后来余阁老致仕,随即他的儿子便卷入官司,余阁老惊怒之下一病而亡。他儿子返乡丁忧,如今三年已过,似乎起复也没什么指望。
昌邑伯眼见余家实难翻身,就起了退亲的念头。
贤妃艰难地开口道:“元翰与余家小姐的婚事定得太早,她又小小年纪就随父母回了老家,容貌脾性、举止德行一概不知,父亲说起来也觉得为难……昌邑伯府就元翰这么一个指望,所以父亲对长孙媳期望甚高,只怕是要再看看。”
元和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头进了东殿去看宣惠。
慈宁宫西暖阁帘幔低垂,地上的火炕已经烧起来了,屋子里暖洋洋的。
太后歪在榻上,福宁长公主与女儿文瑾县主坐在榻前的锦凳上。
文瑾专心地修剪着天青色钧窑瓷瓶里的红梅,福宁长公主一边给太后剥着福橘,一边说:“……我本也不是瞧着薛家多好,只是薛元翰那孩子相貌好,文采好,配得起文瑾。况且,这头亲事定下,贤妃想着她侄儿、她娘家,不就跟咱们成自己人了。她自己又没儿子,总得在这宫里给宣惠未来找个依靠吧。”
太后向她摆了摆手,说道:“不吃了,这次的福橘透着一股子酸味儿。”
她转头却向文瑾道:“我且问你,宣惠出事前,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
文瑾放下小剪子,拿了宫女手中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向太后笑道:“外祖母,都跟您说过了,您怎么还是不信!我就只说了薛元翰有亲事,跟先帝时的余阁老的孙女订了婚事,还是当年他父亲在世时做的主。别的什么也没说!”
太后皱了皱眉,问道:“还有呢?”
文瑾噘了嘴,:“没了啊。宣惠自己喜欢她表哥,跑去求皇上赐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后道:“要是没有你在旁扇风点火,我是不信。薛元翰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宣惠如何这时候突然闹起来?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女儿家规矩哪儿去了?”
文瑾抱着太后的手臂摇晃,撒娇说:“那不是在我亲亲的外祖母跟前嘛!我就爱跟您说心里话!”
说毕,见太后还看着自己,知道蒙混不过去了,才说道:“我还说,薛家近年少跟余家走动,多半是不想结这门亲了,这时候谁去求了太后、皇上的旨意,多半薛家也是愿意的……”
太后无奈道:“你啊,看着聪明,怎么心里也这么没成算!若是皇上顺水推舟答应了呢?薛元翰是贤妃娘家侄儿,有什么比把自己闺女嫁回娘家更放心的?当初你娘……“
瞥眼看见福宁阴沉下来的脸,太后叹了口气:”哎,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以后不许再跟宣惠置气,两个人呛着没完!宣惠是皇帝的掌上明珠,看见她,笑脸比看见老五还多!你这两天勤着点儿去承乾宫,多看看宣惠。”
见文瑾没吱声,遂提高了声音:“听见没?”
文瑾闷声说:“知道了。”
文瑾县主随母亲回到家中,正房门前的小丫头打帘子慢了一步,脸上便挨了文瑾一耳光:“没眼色的蹄子!不看看自己是谁就也跟着张狂起来了!”
小丫头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县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文瑾柳眉倒竖,娇叱一声“滚!”那丫头慌慌张张地谢罪起身退到了院子里。
到了屋内,福宁长公主坐下,喝了口丫鬟奉上来的茶,缓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憋了气,可是这件事却是你做错了!”
看见女儿张嘴要分辨,福宁继续说道:“别不服气!太后说得对,你光顾着跟宣惠置气,跟她显摆,却没想过万一皇上和贤妃正想把宣惠指给薛元翰呢?”
文瑾县主辩道:“那也抵不上外祖母的懿旨啊!皇上还是得听太后的,这是孝道!”
福宁被女儿气得反倒笑了起来:“那你给我讲讲什么是孝道?我能说动太后答应给你和薛元翰赐婚,那是要拉拢贤妃!你可倒好,一股脑把母女俩都得罪了,拉拢不成反倒结了仇!”
文瑾县主不服气道:“拉拢贤妃做什么?皇后娘娘才是掌凤印的,又有五皇子,贤妃连儿子都没有生一个……”
话一出口,文瑾县主就知道说错话了,看见母亲果然脸色难看许多,便走上前坐在母亲身边,又是挑蜜饯给母亲吃,又是赔小心地说:“娘,我的意思是,毕竟皇后娘娘生的是嫡子,又是外祖母那边承恩公家出身,五皇子的身份谁也比不了啊!外祖母干嘛还用操心那么多。”
福宁看着女儿娇艳的脸庞,心疼她受气,又恼她不动脑子,话不由重了几分:“你若以后再如此口不择言,言语不经思量,太后也保不了你!我知道你瞧不上宣惠,可宣惠是公主!”
文瑾县主见母亲动怒,咬了咬唇,低声服软:“娘,您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您的还不行吗?女儿蠢钝,您多教教嘛!”
福宁无奈,只能细细地跟女儿讲:“宫里面统共就三个皇子。五皇子如今也七岁了,入了崇文馆读书,学士们也夸他聪颖敏慧,却为何皇上还是迟迟不立太子?贵妃生了二皇子,这些年,上蹿下跳的,不就是要给二皇子挣个贤名,给他铺路吗?还有三皇子,当年他母妃淑妃死了,皇上说要把他送到承乾宫给贤妃养着,你外祖母为什么清闲日子不过,非要要了三皇子去慈宁宫?”
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表情,福宁心里好受了些,总算还不是无药可救,便继续说道:“你外祖母现在最想要办成的是什么事,你可知道?”
文瑾县主马上道:“外祖母想让皇上立五皇子做太子!”
福宁点点头,又问:“那后宫里谁能帮五皇子说项呢?”
文瑾县主掰着手算起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嗯,贵妃要帮着二皇子,贤妃谁也不帮。其他嫔妃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话。”
“贤妃自己没儿子,她也没有养成三皇子。皇上却常常去承乾宫,她母女二人在皇上心中都分量极重。若贤妃能和我们站一边儿,帮着五皇子说话,那胜算岂不是又多几分?偏你是个蠢的,天天跟宣惠别苗头!倘若真的把宣惠伤着了,太后也救不了你!你心里觉得薛元翰好,我也帮你说动了太后,你自己可也要多点心思才行。这几天多去看看宣惠,在贤妃面前多表现表现,把她哄高兴了,你的婚事也能更顺利些。”
文瑾县主想到薛元翰,心里一阵高兴,想到宣惠,又犹豫道:“宣惠烧了好几天,今天才醒……贤妃要是真怨我,怎么办?”
福宁冷冷一笑,说:“不过是抬举她才让你去赔不是,她要是个识相的,就不会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