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 脚
大哥听了我说的,突然笑了,“你没去过伊春吧?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我们干苦大力的,你上伊春干啥去啊?”
我最怕的就是别人摸我的底,听了这话看面前的农民工都像是面对警察了,心里一股凉气窜起,表情就不太自然。大哥看我表情不太对,没再多问,只是“嘿嘿”一笑。
可能他这一笑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缓解气氛。可是在我看来似乎别有深意,赶紧出急智对付。“啊,那啥,我还真没去过。我以前自己做点小买卖,后来赔了,媳妇领孩子跑了。我现在啥也没有了,就想找个深山老林与世隔绝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闹,过过与过去不同的生活,好好静静,挣俩钱能养活自己就行。”
大哥听完又笑了,这次我看懂了,是那种看精神病的笑容,可他嘴上却说着:“看你就是文化人,说话都一套一套的。”我想,农民兄弟也有不厚道的时候,也有狡黠的一面。
通过进一步攀谈得知,大哥姓陈,庆安人,也要坐车去伊春,要去一个叫乌伊岭的地方给老板打松塔。他说:“伊春那块都是红松,秋天有人承包几座山,专门采松树塔,取松子卖钱。”
说起打松塔,大哥也成了文化人,声情并茂加手舞足蹈,用手边比划着边说,“我拿好几米长一个杆子,上边有个铁钩,看着松树塔,钩住一拽,一个塔子就下来了。”“干这活需要毅力,整天爬山,上山打塔子,下山背塔子,没有路,累啊,体格不好顶不住。”“待遇挺好,一天120块钱,管吃管住。”
大哥说的勾起了我的兴趣,管吃管住整天钻山,太理想了。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赶紧跟大哥套近乎。跑小卖店买了包哈德门,两瓶二两半,一包花生米,回来就跟大哥喝上了。
东北爷们多是红脸汉子,大哥也不例外,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抽着小烟,哥俩感情立马上升一个层次。我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趁热打铁,“陈哥,你去那还招人不,老弟人生地不熟,想跟你混去。”
大哥马上把胸脯拍的啪啪响,“行,你就跟哥走,这时候那边缺人,到那就能找着活。”
赶紧买了张同行的车票,跟大哥一起先去伊春区,然后倒车去乌伊岭。从庆安发车后不久就进入了山区,刚开始对我这个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山的人来说,眼睛有点不够使的。
走着走着,初见山川的激动平复了一些,开始感觉到此行真他娘的英明。逼急了我往山里一钻,哪找去。心里如意算盘打的虽好,可是发现路程真长,一路上坡下坡的跑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伊春区。
下了车,肚子饿了,大哥说别吃饭了,到乌伊岭还挺远的,买个面包车上对付对付吧。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唯大哥马首是瞻。屁颠屁颠去买了俩面包、两瓶矿泉水,又上了开往乌伊岭的车。
记得李白曾说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看伊春这里是山道远,真他娘的远。
难以想象,同一个市的两个区,坐车竟然跑了3个多小时,北京那些上班族和这边一比就是小儿科。好不容易到了乌伊岭,大哥说还得坐车去下边林场,我日,这一天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又坐上一辆脏兮兮的小巴,颠颠的到了一个叫林海林场的地方。
下车一眼望去,就一个感觉,当地人真败家。林场里全是平房,家家户户从房子到院子,80%的建筑都是木头的。一块块厚厚的板材,竟然被当地人钉在地上用来当院墙使,每家都是这种板杖子,房前屋后堆满了粗细均匀的劈柴,一看就都是好数砍来烧火的。这么好的木头他们就这么可劲糟蹋,这是顶风奢侈浪费的节奏啊。
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跟大哥去找老板。老板家院子很大很大,一溜十几间平房,院子里停着一辆轿车一辆皮卡,还有四辆农用三轮车。
老板是个40来岁的中年人,姓王,一脸的精明,大哥介绍了一下我,老板打量我一下,简单问了问我的情况,我就和跟大哥商量的一样,说自己是庆安人,叫王立涛(当时觉得这个名字很普通,够不起眼的),大哥的老乡。说实话,当时心里还是很忐忑的,这破地方,我连东南西北都摸不清,老板要是发觉我有问题,我都不知道往哪跑,要真像自己想的那样往山里钻,非困死里边不可。
好在老板没有多问,就同意我留下来干活了,安排我和大哥住一个屋,屋里有个火炕,大约能住5个人,现在只有我俩。
逃了好几天,一直心惊胆颤,惶惶不可终日,这回终于有个可以短暂落脚的地方了。简单吃口饭,一头扎在炕上就不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