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敢问四爷那一天之所以受伤,真是因为意外吗?」若是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他并不是心理医师,可就没辙了。

炎承霄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是不是意外,有何差别?」

「因为外头众说纷纭,有一说是意外,还有另一说是遭到行刺,因而受伤,还请四爷坦承相告。」事出必有因,区大夫不得不回头找出问题的症结。

听区大夫口气十分坚持,炎承霄犹豫一下,这才道出实情。「是遭人行刺没错,不过还不确定是谁派来的刺客,知府衙门尚在调查中。」

「这是四爷第一次遇到有人行刺?」区大夫又问。

「没错!」他没好气地回道。

区大夫抚着下巴的胡子。「那天是什么样的状况?四爷可认得那名刺客?」

「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因为碰巧是休沐日,便决定到永安茶楼喝茶,也是我太大意,只带了个小厮就出门……」炎承霄偏头回想着。「就在回府途中,刺客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剑刺进轿内,幸好没有刺中,我立刻离轿回击,原本可以将对方拿下,可是当对方的剑在眼前挥舞,不知怎么,头部传来一阵剧痛,害我连站都站不稳,就这么一头撞到墙昏了过去,也幸好有人及时赶来,才让对方知难而退,否则我必死无疑。当我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三天,而眼睛也看不见了。」

「依我的诊断,四爷双目会突然失明,不是因为疾病引起,而是『心理创伤』所致。」区大夫口气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炎承霄听了不怒反笑。「心理创伤?那是什么?区大夫以为随便编造一个这么荒谬的理由,就可以搪塞过去吗?不如老实的承认,你根本找不出病因。」

炎府的三位夫人不禁面面相觑,听得是一头雾水,她们可从来没听过这世上有「心理创伤」这种病症。

对方的反应全在区大夫的预料之中,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头,根本没有这项医学名词,实在很难解释。

他尽力说得简单一点。「由于四爷突然遭遇行刺,受到极大的惊吓和冲击,才会显现在生理上,造成短暂失明。」

「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岂会这么容易就受到惊吓。」炎承霄压根儿不相信自己会如此软弱。

睿仙对表姨父的医术向来信服,便适时地帮腔。「表姨父的意思是四爷得了『心病』,是这个『心病』让他的眼睛看不见?」

「可以这么说。」他感激地看着表外甥女。

炎承霄不由得放声大笑,笑到眼角都湿润了。「心病?我有什么心病?若真的有,又岂会浑然不知?」

「或许是四爷自己尚未察觉罢了。」区大夫只能这么猜测。

「够了!我受够了!」炎承霄不想再继续听对方胡扯。「你们都给我出去!」

见他一脸沮丧和愤慨,睿仙轻咬下唇,想着该如何劝导。

他嘶吼一声。「全都出去!」

炎府的三位夫人不禁叹了口气,也只能暂时作罢,起身离开。

「咱们回去吧。」区大夫对着妻子说。

纪氏颔了下首,若真是心病造成,他们也无能为力。

「四爷……」睿仙是最后一个走的人,不想见他放弃自己,可是又不知该从何处劝说起。

「你是不是该遵守承诺,诚心诚意的跟我道歉?」炎承霄淡讽地问。

她气归气,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妾身并不认为表姨父的诊断有错,难道四爷没听说过有人因为惊吓过度,而无法言语的例子?就曾有这样的病人来六安堂求诊,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总算勉强发出声音,所以并非子虚乌有。」

「那是别人,不是我。」遇刺当时虽然惊险,但还不至于让他受到惊吓。

睿仙不禁扬起唇角,似讽似笑地说:「四爷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凡夫俗子,也会恐惧害怕,更会怕死了。」

「你再说一遍!」他不禁气得面红耳赤,从床缘站了起来,忘了眼睛看不见,就往前冲,不小心碰到桌角,硬生生的摔倒了。

阿贵慌张地上前。「四爷!」

见炎承霄跌得狼狈,睿仙差点就要伸手去扶,不过还是勉强忍住,与其让他继续自怨自艾,不如强迫他去面对自己的困境。

「滚开!」在外人面前出丑,炎承霄不禁恼羞成怒地挥开小厮伸来的手,抓着案桌,重新又站稳了。「炎家的男人从来不会对女人动粗,别逼我破例。」

她也点到为止,否则这个男人真会气得想要掐死自己。「方才那些话,就当是妾身在自言自语,什么也没说,告辞了。」

听到脚步声离去,炎承霄还是怒气未消,从来没有一名女子敢当他的面出言挑衅,将来有哪个男人不幸娶到她,恐怕会被她骑到头上。

「什么心病?简直太可笑了……」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诊断结果。

如今连「神医」也帮不了他,还有谁救得了自己?

炎承霄多希望此时此刻有个足以信任的人,能握住自己的手,抚平他心中的不安,能当自己的双眼,指引他方向,让他不再感到孤独、恐慌,不过这些话,他是宁死也不会说出口。

而这个能够让他安心的人,连至亲都办不到,更别说身边的几个小妾,所以只能一个人躲在黑暗中,等着太阳昇起、落下,一天又一天过去。

五日后——

「四爷的气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一大清早,正在伺候主子梳洗的阿贵,吞吞吐吐地问。

炎承霄洗了把脸,将面巾递给阿贵,冷冷地回道:「我好得很。」

「可是……这段日子,四爷夜里经常作恶梦,而且一直在说梦话……」因为就睡在屋后头的小房间,以防主子半夜有事可以马上伺候,因此被吵得睡不着,也因为次数太频繁,让阿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不过奴才听了半天,就是听不懂四爷在说些什么。」

「恶梦?」他可不记得有。「是你睡糊涂了吧?」

主子都这么说,当奴才的自然不敢争辩。「那大概真是听错了。」

接着,炎承霄一路摸索到桌旁,找到椅子坐下。「今天外头天气如何?」

「外头虽然还有点冷,不过天气倒是不错,相信再过不久,花园里又是百花盛开……」阿贵一面将碗筷放进主子的手中,一面问道:「四爷待会儿要不要出去散个心,不必走太远,就在咱们院子里?」

「就算眼前真的百花盛开,我也看不到,还散什么心?」他自嘲地笑说。「我哪儿都不想去。」

阿贵垮下肩头,心想主子老是关在房里,日子久了真的会生病的。

「今天我不想见任何人,」炎承霄扒了两口米饭,想要挟菜,却老是落空,阿贵只好悄悄地移动盘子,免得主子待会儿火气上来,又不吃了。「把院门关着,不管谁来都不许开。」

「若是大夫人来了也不能开?」这可就为难当奴仆的人了。

他犹豫一下,跟二哥和三哥说话可以无礼,但是对嫂嫂们可不能太放肆。「就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阿贵也只能遵命。

就这样,午时都过了好久,炎承霄都一直呆坐在窗旁,不是想着心事,就是倾听外头的风声,现在的他,就像个废人,什么事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阿贵端着茶点进来,顺便请示主子。「四爷,管事派人来问,说六安堂的纪大夫让人送药来,是否要收下?」

炎承霄嗤笑一声。「纪大夫不是说找不出病因吗?那还送什么药?」

「听说是帖补气养肝的药,希望让四爷晚上有个好眠。」阿贵说。

「不必了!要他拿回去!」炎承霄只想要可以治好眼疾的,其他的都不需要。

阿贵只好如实回覆了。

听见房门关上,炎承霄这才闭上眼,允许自己流露出茫然失措的神态,想到堂堂的炎府四爷,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如今却成了瞎子,连踏出房门的勇气也没有,不禁要看不起自己。

可是真能一辈子不出门吗?想到还有很多事必须亲自去处理,不能再裹足不前,即便心里这么想,炎承霄依旧无法跨出那一步,也更加自我厌恶。

又过了片刻,阿贵面有难色地回来了。「四爷……呃,送药来的人说四爷若不收下,她便不走。」

炎承霄笑得森冷。「这是在威胁我?不过是一个奴才,胆子还真大。」

「回四爷,送药来的不是六安堂的伙计,而是纪大夫的表外甥女姚氏,这姚氏还说……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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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妻上:恩恩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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