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只为陪伴（2）

彤儿长得极为瘦弱，细胳膊细腿，只有几根手指粗细，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捏碎。[。模样却是生的极好，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没有丝毫血色，就如梨花枝头压着的碎雪。一对大眼睛却格外黑亮，望着人的时候清穹如水潭，让人心生无限怜意。这样弱小的小生命，就如只有一瞬盛开的昙花，莫名让人升起保护欲，不忍对她做出半点摧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殒落。

可是，貂小白的治愈之力根本对彤儿起不到任何作用。那是胎生顽疾，不是她能救治的。貂小白便让尘布去求一求太上老君，或许他有仙丹可以救一救彤儿。

尘布亲自去求的太上老君，也不知答应了老君什么条件，总之换来了一颗救命仙丹。却听老君说，需得每五年一颗救命仙丹，才能维持住彤儿的性命。

总算是能保住彤儿的性命了。，

至于彤儿身体为何会如此虚弱，尘布没有详细说，貂小白也没有问。

他在离去时，只对貂小白说，“当在长河源头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人界的那五年，什么隐居避世，不求天长地久只求十年快乐光阴，我就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你了。”

貂小白低下头，无言诉说百结惆怅。

“麻烦你，帮我照顾彤儿。五年后，我会再送一颗仙丹过来。”

尘布一点不给貂小白反对的机会，只深深看了一眼彤儿，便纵身一跃消失在道水宫。

貂小白看到尘布的身上射出的灵光消失在通往人界的封印处，难道他已经知道陪伴他五年为他生下女儿的人，其实在人界大新国的镇国之宝灵镜？

对于尘布的托付，很长一段时间貂小白都倍外纠结。她确实是做错了事，可尘布为何要将彤儿留在道水宫？身为龙族太子，他完全有的是人可以托付这个孩子。

阴申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是过不去那孩子是貂小白身体生出来的女儿这个坎。对于貂小白的心慈面软，又跟貂小白冷战起来。

“我可以理解为，我要帮你抚养外面男人生的孩子吗？”阴申的口气不阴不阳，听着格外不舒服。

“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我前夫的孩子。”貂小白白他一眼。

听到阴申狠狠闷哼一声，貂小白不再理他。

说来也奇怪，彤儿谁都不跟，偏偏喜欢黏着她和无忧，难道这就血浓于水？

虽然她们的血缘关系，有那么点点的牵强。

貂小白天天抱着瘦弱不会走路的彤儿，人前人后总有点哭笑不得的难堪。心里好一番不是滋味，尤其面对阴申和无忧的时候。无忧不知其中缘由，却是格外喜欢彤儿的，经常和彤儿一起玩闹说笑。

彤儿的小嘴格外会说话，总让人不由自主喜欢她。倍觉，这样的彤儿格外可怜。

彤儿从不叫貂小白别的，只叫貂小白。“娘娘。”

她是听见小落这样呼唤貂小白，便学了来。

天天娘娘长，娘娘短的，小嘴特别甜，不管你心情如何的不是滋味，听到她甜腻腻的小声音，所有的不快都可以烟消云散。

“娘娘笑的时候最好看了，娘娘不要皱眉头。彤儿会乖乖听话，不惹娘娘生气。”她的小手会攀上貂小白的脸，轻轻抚平她的眉心。

“娘娘笑一笑嘛，看彤儿笑，娘娘也笑一个嘛。”她会竖起小指头抵在细白的脸蛋上，歪头一笑，模样极其可爱。

貂小白被她逗得忍俊不禁，笑得眉飞色舞，“小彤儿这么可爱，谁见都会喜欢你。”

“可是爹爹好像不太喜欢我。”小彤儿嘟起小嘴，看向不远处沉着脸的阴申。

自从听到无忧叫阴申“爹爹”，小彤儿也跟着无忧叫阴申“爹爹”了。在她的意识里，还不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和“娘娘”、“彤儿”一样，是呼唤的名字。

“爹爹是习惯了冷着脸，彤儿不要怕，娘娘会护着彤儿。”

彤儿俏皮一笑，模样清纯无邪的可爱。

“彤儿没有害怕爹爹呀，彤儿只是难过，好像爹爹不是很喜欢彤儿呀。”彤儿对不远处的阴申甜甜一笑，依旧换来阴申的一张冷脸，她嘟起小嘴很难过地低下头。

貂小白不禁心酸，不管如何孩子是无辜的好吧。不过话说回来，换成是她，她也会和阴申一样生闷气无法接受。貂小白只能尽量让彤儿避开阴申，不让他们碰头。

偏偏彤儿离不开貂小白，貂小白只好将彤儿的房间安排在道水宫，自己寝殿的旁边，方便有事可以随时照顾。这一点阴申没有反对，也没有表示同意，只是默不作声。

低头不见，总有抬头见的时候。

一次貂小白从外面回来，在彤儿的房间门口，看到阴申居然在彤儿的房间。他正和彤儿说话，也不知前头说了什么，只听阴申说。

“我不是你爹。”

“彤儿知道呀，我爹是尘布，龙族的太子。”

“所以不要叫我爹。”阴申的口气虽然冷了点，不难听出其中的和缓。

“彤儿没有叫爹爹是爹呀。”彤儿歪着头一脸天真。

阴申抿着唇角不说话了，他确实不适合跟一个小女孩沟通。

貂小白笑着进门，阴申便冷着脸出去了。哄睡了彤儿，她才回去。见阴申正在看书，还是一些关于解毒类的书籍。太上老君已配置出不少种类的解药，由于不知药性如何，还都是绿意亲自请缨要求试药。

一次次的失败，终于摸索出可以缓解毒性的解药。绿意却为了帮秋白试药，多次中毒，性命危机，幸好太上老君妙手回春，才保住了绿意的命。真是苦了她一片痴心，若秋白再辜负绿意，天理难容。

“我只是听她不睡觉吵闹的头疼。”阴申翻着书，头也不抬地淡声道。

“哦。”貂小白应了声。他是在解释吗？

看来，他对彤儿已有些改观了。

这是好事。

貂小白终于展露舒心的笑容，坐在油灯下，开始缝补阴申的衣服。上次为他缝制的贴身衣物，他很喜欢，她要再给他缝制一些外袍。天气冷了，还得给他缝一件暖和的披风。

长乐的衣服也该旧了。

尘布来时，她问过长乐。尘布也离开南海几年了，不过他还是知道南海的一切情况。他的贴身使者会向他禀报一些南海动向。说是长乐已找到玉磬化为的那一滴水，带着那一滴水和神界的天后曦蕊去了冥界，他们要找崔珏帮玉磬复活。

长乐还活着就好。

不日也快回来了。得赶着长乐回来之前，再为长乐缝制两件。

还有无忧的衣服，也该多做几套。她总说无忧应该多穿裙子，这样才显得女子端庄娴雅，可她偏偏喜欢骑装，说穿着方便。

那就在赶在她还在道水宫的时候，也为无忧缝制几套骑装吧。

看阴申的状态，每况日下。移植心脏的事，脱不了太久了。

赶在这之前，一定要把一切都交代好，她才能安心离去。

貂小白每天都会亲自下厨，为阴申做很多补血的补品。(，)

他经常偷偷换去染血的内衫，他以为她不知在熟睡，其实每一次她都知道。

但凡是能补血的东西，她都做给他吃。

她会为他炒金针菜，用龙眼肉煲汤，用黑豆煲粥……猪肝顿顿不离桌。但凡对补血生血有帮助的，她都不懈余力。

她不希望那一天来的太早，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一年冬去春来早。

二月梨花早开放，白色的花瓣上还挂着刚刚融化的雪珠子，晶莹欲滴灿灿生辉。

无忧每次来道水宫批阅奏章，都会陪着彤儿玩一阵。无忧到底还是尚存小孩心性，只是生的愈发水灵美丽，像一株初长成的花苞，即将迎着朝晨绽放。

貂小白时常望着无忧发呆，好像下一刻就会再看不到一般。她时常感叹，在无忧大婚时，她是看不到了。

也不知无忧和黑灵发展的怎么样了，好像还算顺遂。黑灵不能长留在妖魔界，早就回冥界处理朝政了。不过他们之间还是时常书信往来，看样子好事将近了吧。

彤儿不能走路，来去都需要人抱着，实在不方便。

无忧亲自教彤儿可以来自自如的飞行法术。

彤儿毕竟是灵镜和龙族太子的女儿，是龙族的公主，拥有别人比不上的天资，一点就透。飞行术学的很快，时常飘来飘去的，也显露出了她活泼好动的性子。

道水宫里有了这个小女娃，显得不再那么闷了，怪不得阴申一直还想要个孩子。

只是貂小白的肚子，一直都很安静，或许和她凡人的体质有关系吧。

彤儿经常偷偷跑来找阴申，阴申总是一脸冷冰冰，她居然也不害怕。还会将自己亲自拔的胡萝卜一箩筐一箩筐地送给阴申。

“太上老君爷爷说了，胡萝卜可以让人健康，面色红润。”彤儿叫老君爷爷是因为老君鬓边的斑驳白发，她的小脑袋瓜里觉得，有白发的人就是老人，就应该称为爷爷。

“爹爹的脸色和彤儿一样苍白，也要和彤儿一样多吃胡萝卜哦。”她脆生生的小声音就像黄鹂唱歌，空谷幽明，格外的好听。

阴申虽然还未表现出热络的神情，胡萝卜倒是收下了。

当彤儿过几天再送来时，他依旧绷着一张脸，却也拿出赶紧的帕子，小心帮彤儿擦去脸上沾染的泥污。彤儿歪头一笑，脆声道。

“谢谢爹爹帮彤儿擦脸，爹爹要记得吃胡萝卜哦。”

收下的几筐胡萝卜一直都没有吃，貂小白觉得坏掉实在可惜，何况是小彤儿费力一根根拔的。貂小白原先是貂妖精，比较偏爱胡萝卜。而今不再是貂，也不那么喜欢吃胡萝卜了。尤其成为凡人身体后，几乎是不喜欢吃胡萝卜的。而阴申居然破天荒说想吃一吃。貂小白便开始为阴申做萝卜餐。什么炒胡萝卜，煮胡萝卜，蒸胡萝卜，炖胡萝卜，但凡能用胡萝卜做菜的，一样不错过。

貂小白的脸色是越吃越红润，阴申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貂小白知道，他的身体更差了。

虽然从灵镜那里换回来了阴申的青春，可在他又经历一次与孽龙的大战之后，伤口复发，不能自愈，于他来说是致命的伤害。

貂小白没事就会为他缝制衣物。阴申经常说她，“总这样熬夜，眼睛不要了。”

她总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含笑道，“总觉得你的衣服不够穿。就是我瞎了，还有你呢。”

几日下来，她为阴申缝制了一摞的衣物。又给无忧和长乐，各自缝制了三套。总算放下针线，不再碰了。

她在等时机，等阴申再无反抗能力的时候，会联合太上老君帮他把心脏移植回去。包括他的治愈之力。

可是……她每次见他那般艰难的，有时候痛得睡觉都不能安稳，甚至拿书时不经意都会掉在桌上。（。。。..）她的心就痛得滴血。

阴申的身体终于熬到了极限，那是夏日的一个午后。

他正端茶在院子的蔷薇树下喝茶，茶碗忽然就从手中跌落，他连弯腰的力气都没有了。

貂小白忍住眼中的泪，笑着逗他，“你想什么这么出神，万一烫到你怎么办。”

她又重新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悄悄将早就准备好的迷药下入茶碗之中。

阴申笑起来，脸色那么苍白他自己却看不到。“你在花下的侧影美得让我出神。”

“就你嘴贫。”

笑着将茶递给他，他佯装无事接过茶碗，小口啜饮。

“味道……”他呢喃一声。

“怎么了？不会是你的舌头不灵敏了吧。”貂小白故意点他。

“怎么会。”他瞥她一眼，将整杯茶都喝了，还品评到，“你茶艺见长，明日再煮给我喝。”

貂小白心头一痛，如被钝刀穿过，声音也变得极沉，“好，明日再给你煮给你喝。”

夏风拂过蔷薇花丛，花瓣窸窸窣窣飘落，散了一地缤纷花雨。

阴申的精神越来越沉，他扶住太阳穴，“怎么这么累？”

貂小白扶住他的肩头，轻轻拍他的肩，“累了就睡一会吧，我在你身边。”

阴申想要努力清醒，意识已是越来越昏沉。一对幽黑的眸子带着几分惊恐地望着貂小白唇边的浅笑，最后似要说什么，终没说出口，昏睡在貂小白的怀里。

“小白，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了。只是……”貂小白抚摸他长长的黑发，手指一顿，眼中滚出热泪，“我已不在你身边，你要习惯。”

小彩帮着貂小白将阴申送去落花宫的冰棺内，那里可以保护阴申的身体和伤口不至流血太多。

老上老君已应约等在落花宫，听到貂小白的请求，先是一惊，随后笑了。

“娘娘如此做，大王岂会原谅你。”老君扶了扶鬓边的白发。

“人在世事，岂是事事都需理解原谅？原谅也罢，不原谅也罢，今日我必须这么做。”

“移植心脏之事，老夫倒是可以效劳。只是大王的治愈之力……”老君犯难地拖着长音。

貂小白忽然就跪在地上，吓得老君一惊。

“貂小白！”小彩惊呼一声，想要搀扶貂小白，被貂小白推开。

“娘娘，老夫受不起如此大礼。”

“老君，我知你从不做无功之劳，不管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求你将我体内的治愈之力还与大王。你是三界之间医术最高明的医者，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貂小白苦苦哀求，老君终于有所动容。

“老夫不是不帮娘娘。只是娘娘或许不知，没有大王的三分之一的法力，娘娘将不能再在妖魔界生存。若想保命，只能回到凡尘。老夫帮了娘娘，娘娘若有闪失，岂是老夫所能担当。大王一定不会放过老夫。”

“老君心里也有爱慕之人，也知道为爱之心多么艰苦。他没有治愈之力，即便心脏移植回去，伤口也永远无法愈合，便会流血不止……看着他眼睁睁离我而去，我真的做不到啊。”

貂小白的话触动了老君的心弦，他闭上眼，为难道，“将大王三分之一的法力还给大王，王后不再得长寿，彼时你们还会分开。”

“我知道，我都知道。回到人界，我还能活着。至少我们都还活着。即便各自天涯，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都还活着，便有希望。”

“凡人的寿命又能有多长。”老君叹息一声。

“我回到人界会多多行善事。我相信，我会感动天道，修成仙身，彼时就可以和他……”貂小白泣不成声，“求老君帮我一次。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老君缄默许久，“娘娘和大王的深情，实另我感动。这一次，我无条件帮娘娘一次。”

回渡法力，确实很消耗法术。老君原本只是鬓边头发有些斑白，貂小白亲眼看到老君的墨黑长发中，延生出两缕雪白的头发。

最后一缕仙光消逝后，老君疲惫地道了一声，“彤儿更要喊我爷爷了。”

貂小白也顿觉身体变得虚空无力，瘫倒在冰棺旁，轻轻抚摸阴申棱角分明的俊脸。

她笑了，许久都没笑得这么开心。

“彤儿就是那么可爱，总喊他是爹爹。还以为爹爹是名字。”

老上老君运用法术，剖开了阴申的心脏位置。血淋淋的一片中，老君从中取出一个用法术保存完整，折叠规整的纸。

貂小白打开一看，瞬时泪流满面。

原来在阴申没了心脏之后，还能对她这么深情专一，竟是因为这个。

她和阴申在人界时立下的一纸婚约。

纸张已有些泛黄，上面她和阴申的手印，一大一小，依然鲜红。

貂小白紧紧攥住那张纸，复而又按照原先的痕迹折叠好，放到自己的衣襟内贴近心脏的位置。

老君将阴申的心脏植入原来的位置，用法术缝合好他的伤口，又用法术将他的伤口抹平，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红色印记。而原先那个因为诛仙台匕首刺入的刀疤，已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不得不佩服老君的手法果然高超。

“娘娘现在已是完完全全的凡人了。不能在妖魔界耗时太久。”老君道。

“我知道。”貂小白眷恋地抚摸阴申苍白的脸颊，冰棺的冷气熏得他脸上冰冷。

老君叹息一声，“彤儿怎么办？也带走？”

“幻觉？”貂小白微愣，“还真不知道。。(，)”

玄华的话没有说下去，微微抬手，似要抚摸一下貂小白的脸颊。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迟迟才放下去。

“貂狸，你的脸色好苍白。就如这草寸香。”他翻手之间，从千峰山的山顶射出一道灵光，与遥远的蔚蓝天空相连接，天空隐约裂出一道缝隙。

那便是通往人界时空的裂缝。

小彩已化成一颗五彩石头藏入到貂小白的袖子里。

玄华蓝色的衣袂翩飞，将貂小白紧紧包裹其中，避免她被封印的锐气所伤。

身为凡人，穿越封印的失重感，五脏六腑都纠结一起，极其难受，幸好有玄华的完好保护，她才毫发无损。

当嗅到凡尘浓烈的红尘味道，貂小白终忍不住眼泪簌簌掉落。

玄华没有动，任由怀里人儿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

许久，他才低沉出声，“貂狸，你竟如此难过。”

“我哪里有难过，我是高兴。”她沙哑着声音狡辩。

“是，我也很……高兴。”他的声音微颤，“高兴就该笑一笑。”

貂小白擦干眼泪，通红着双眼。咧开嘴，努力笑，笑得格外难看。“我承认，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难过的。”

“你要相信我，就不该难过。”他忽然说了一句貂小白反映半天才反应明白的话。

“玄华，我真的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了。你是天帝，你不能触犯天规。否则天道会降下更严厉的惩罚于你。我现在是凡人，不是原先的貂皇身份，不能任你随意点化成仙。”

“我又没说什么，这么紧张。”玄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松开他的怀抱，收起蓝色的袍子，放貂小白下来。

“我是认真的，真的不需要你的徇私。我会努力修仙，我相信，我一定会重新回来。。”貂小白抓拳头为自己鼓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