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孩子大约是被刚才的情况给吓到了,竟然在沈从安怀里大哭了出来,我和沈从安却在这吵闹的环境中相互对视着,直到王妈听到屋孩子刺耳的啼哭声,立马从门外冲了进来,她刚冲到门口,可看到屋内我和沈从安的表情时,脚步立马也一顿,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进还是离开。
不过孩子还在哭,她还是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一瞬的尴尬,轻声提醒我说:“夫人,孩子在哭呢,要不把孩子给我吧。”
我和沈从安都没有回答什么,孩子已经哭得脸红脖子粗,王妈小心翼翼走了上来,朝沈从安伸出手,颤抖着声音说:“先生,孩子被吓到了……”
沈从安才从我身上移开视线,低眸看了一眼孩子,他也没有以前的闲情逸致来哄孩子,而是将斩风往奶妈手上一递,便冷冷看了我眼,负手离开了。
很明显。沈从安这次难得来我这里一次,我们又再次不欢而散。
奶妈抱着孩子哄了我好一会儿,她看向我,皱着眉头说:“夫人,您和沈先生怎么又吵架了,他好不容易来一次,您就别那么倔,顺着一点不好吗?”
对于王妈的多嘴,我将眼神冷冷地抛了过去,反问:“我为什么要顺着他?难道我欠他?”
平时王妈的话我多少还是听着点,所以基本上她对我说教些什么我都不会反驳,可这一次,她在我气头上再说这种话,不过是往我心头上再次添了一把火。
是啊,我为什么要顺着他,就因为他在这里位高权重吗?可我是他的谁?我一不是他手下,二不是他的女人,我凭什么要顺着他。
我顺了他这么久,我早就受够了。
王妈被我那句冷冷地话呛得不敢在说什么,知道自己多嘴了,便只能满脸尴尬的哄着孩子。
我气冲冲入了卧室。
之后几天我都没有出过门,不过过了差不多三天,梁水来了我这里,当时我正在屋内给孩子换着衣服。王妈在一旁给我打下手,我和王妈都没有发觉梁水到来,直到外面的仆人走进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后,才满脸惊讶问了一句:“您找谁?”
仆人这突然的一句话,才让我和王妈都同一时间抬起脸来,便正好看到了茱萸县的刑侦,负责秋霜案件的梁水。
梁水没有回答仆人话,而是直接将视线投向我,他脸上没有表情说了一句:“陈小姐,打扰了。”
我将孩子递给了王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望着梁水良久,才让仆人准备些糕点和茶水,便招呼着他进来。
梁水也不和我讲客气,走进来后,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王妈怕孩子刚洗完澡着凉了,便带着孩子进了屋。
仆人将茶水端了出来,便也离开了。
剩下我和梁水,对于他突然的到来,我也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很淡定的为他倒了一杯茶,低声说:“梁先生今天来。是找我有事吗?”
梁水并不碰我给他倒的那杯水,他似乎有些洁癖,因为他身上竟然随身带了一块消毒方巾,身上隐隐约约有种消毒水的味道。
他说:“我是来和你询问一些问题。”
从他这句话看出,他是一个很直接的人,所以我也直接切入主题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梁水突然从口袋内拿出了一张照片,他放在桌上后,便缓缓推到了我面前,他说:“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将照片从桌上拿了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那天被我命令枪毙的仆人。
我说:“我认识。”
梁水说:“我了解事情的始末,这个人就是给您儿子下毒之人的奶妈是吗?”
我说:“是。”
梁水说:“听说她是受秋霜的胁迫。才给您儿子下毒的。”
我说:“她是这样和我说的。”
梁水用消毒方巾擦了擦鼻尖,大约是屋内的气味并不受他喜欢,我反应过来,便立马唤来仆人,让她们将窗台的两瓶花给抬走。
等花全部被抬走后,他呼吸才顺畅了一些。
我说:“梁先生有花粉症?”
他闷声回了一个嗯字,他将消毒方巾收进口袋内后,将岔开的话重新拉了回来,他说:“那这个奶妈去哪里了。”
我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好半晌才回:“当场被枪决了。”
他听到我这句话,嘴角突然勾起一丝诡异的笑,他说:“是谁吩咐的。”
我说:“是我。”
梁水锐利的眼神直接射向我,他咄咄逼人问:“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听到他这样的话,瞬间便笑了出来,我说:“梁先生,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很可笑吗?给我儿子下毒的人,我为什么要留着?难道,我还留着等她来下第二次毒?”
梁水目光定定看向我,他说:“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好借口,可对于我来说,您现在所杀的,是一个关键的证人。”
我嘴角客套的笑慢慢凝固,我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笑而不语,很显然这个梁水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而且在他眼里,他并不忌讳我的身份和我和沈从安之间的关系,我从他眼里看不到尊重与敬重,我对于他来说,只是普通的嫌疑人之一。
我也不打算计较什么,更没有什么话可说。
屋内便这样陷入了沉默,当我以为梁水会识趣离开,可谁知道他下一秒又说了一句话,他说:“不过,好在,这个人并没有死。”
我听到他这句话,猛然将视线掠到他身上。
他声音没有起伏说:“有人在M市的菜市场看到了她。”
我当即便问:“这怎么可能?这是我亲自下达的命令,怎么可能没被枪决?!”
梁水在仔细观察我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和情绪,良久他才说:“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只是有人和我传达了这则消息,我还要亲自去证实。”
他询问完了,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我说:“我要问完的全都已经问完了,陈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说完这些话,便不再和寒暄,朝我点点头。便从房间内离开了。
他离开好久,这屋内都还隐隐有着消毒水的味道。
梁水离开后,王妈抱着孩子从卧室内出来,看了一眼门口,略疑惑问了一句:“这个人来干嘛?”
我坐在沙发上,继续端着桌上那杯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淡声回了奶妈一句:“秋霜案子的负责人,梁水。”
王妈似乎也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满是惊讶说:“那不是茱萸县最厉害的刑侦师吗?”
我没有答话,而王妈看向门外的眼神也有了一丝凝重。
她说:“夫人,怎么办。”
我将手上的咖啡杯放下,定定凝视着对面那杯梁水连碰都未碰过的咖啡杯良久。
我说:“让奶妈立即离开M市。逃得越远越好,必要时。”
我顿了一下,没有立即下决定,而是思虑了良久,才说出下半句话。
“必要时,就杀了她。”
王妈抱住孩子的手一紧,她说:“可是,我们答应过奶妈,事情完成后放她……”
当我的眼神扫向她,王妈才觉得失言了,她小心翼翼看向我,压低声音问:“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我笑着问:“难道你想让我们一起死?”
王妈立马摇头。
到这个时候了,很多事情,做不到十全十美,那就只能过河拆桥,亡羊补牢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第二天王妈便出去了一趟,一上午我都在屋内来来走走着,一直走到下午,我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持续到下午,仆人将孩子从卧室内抱了出来。她见我在客厅内站了一下午了,便小声问我,要不要在沙发上坐一下。
我问仆人:“几点了?”
那仆人说:“夫人,已经四点了。”
那仆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王妈今天外出,怎么还没回来。”
我手上一直握着的一只茶杯,便在仆人那句话后,毫无预兆摔落在地下。
仆人被那只突然摔落的杯子下了一跳,她连声问我怎么了。我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失魂落魄的转身,朝卧室的方向走去,这时孩子看见了我。朝我伸出手要我抱抱,见我没有理他,突然张嘴便哭了出来。
我听到他的哭声,这才满脸恍然停下脚步看向孩子,仆人也有些为难的说:“夫人,您就抱抱孩子吧,您都有好些天没有抱过他了。”
可我却没有行动,而是看着孩子哭了好久,又转过了身继续朝卧室内走去,孩子在我身后哭得更加大声了。那一整夜我都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准任何人进去,就连孩子都不准仆人们放进去。
最后孩子。是仆人带着睡的,而王妈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可我知道她永远回不来了,我陷入了一个圈套。
梁水根本不知道奶妈的下落,他只不过为了诈我,而我派王妈出去联系奶妈,就相当于自我暴露,自乱了阵脚。
现在王妈一定落入了梁水手上,接下来,就要看王妈对我忠心程度了,可我不相信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会选择包庇我。
王妈消失的第五天。路征再次来了我这里一趟,他还是如上次一般,对我说:“先生传您过去一趟。”
我同样没有问路征情况,换了一件衣服将孩子安顿好后,便跟在路征身后,去了沈从安那里。
到达沈从安书房,便一眼看到被五花捆绑的王妈,她嘴巴还被黄色胶布给封住了,看见我来了,便朝我死命摇头,她焦急的眼睛内,一直在试图向我传达着什么。
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她见我没有给她回应,摇头得更加厉害,甚至还呜呜叫唤了出来。
我从王妈身上收回了视线,便看向沈从安,直接开口问:“你抓我屋内的仆人,是什么意思。”
沈从安悠闲的喝着茶,他说:“我不知道,你该问梁水,我也很疑惑,他为什么要绑你屋内的人来要求见我。”
沈从安像个局外人一般说出这句话。
我只能将视线看向梁水,冷笑问:“怎么,难道是上一次,梁先生突然造访,我屋内的仆人对您招待不周,得罪了您,今天您却要出手绑人吗?”
梁水不苟言笑说:“您太小看我的度量了,上一次,您招待的很周到,不仅知道我花粉过敏,您还用精美的糕点和茶水招待我,算是热情至极,只不过我梁水,在案件这种事情上,向来不讲人情面子。这次之所以会绑您屋内的仆人,是因为您的仆人犯事了。”
我一脸不解问:“哦?犯事了?犯了什么事?”
“您屋内的仆人不仅买凶杀人,而且还谋划给孩子下毒的真凶。”
我立即将视线看向王妈,王妈接触到我的视线时,当即便狠命摇头,那双焦急的眼睛内全都是眼泪。
我说:“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梁水说:“我也怕弄错了,所以今天特地喊您来,问问情况,免得让人以为我是冤枉了她。”
这时,梁水走到了沈从安面前开口说:“沈先生,您现在也许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当然我自然会和您说明,就在五天前,我特地去了陈小姐屋内和她询问当时孩子被人下毒这时,因为这件事情虽然看似和秋霜的死并无什么关系,实际上关联却大了不少。当时给孩子下毒的人是孩子的奶妈,奶妈指控是秋霜指使她下的毒,事情水落石出后,陈小姐一气之下,让人将奶妈拖出去枪决了。
本来这没什么事情了,一切都该结了,可这几天我查下来后,发现,这个凶手并没有死,那几天我不断收到有关于那个奶妈还活着的消息,于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我私下里找到了当时枪决那奶妈的两个警卫,仔细盘问之下,才发现,这个曾经给孩子下毒的奶妈确实没有死,可为什么没有死。”
他话停了停,将目光掠向了奶妈,才继续说:“奶妈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陈小姐屋内一位叫王妈的人从中捣的鬼,她给了两个警卫一人二十万。买通了他们,让他们将本该枪决的奶妈放走,并且帮助奶妈成功逃出茱萸县。在去找陈小姐询问情况那天,为了炸出背后的凶手,我特定和陈小姐说了奶妈没死的消息,并且还故意告诉她我们已经掌控到了奶妈的确切位置,当时这个王妈就站在门口的卧室偷听,您猜第二天发生了什么。”
沈从安手懒懒撑着下颌,淡声笑着说:“发生什么了。”
梁水说:“第二天,这个王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便第一时间出了茱萸县,试图要买凶杀了活着奶妈。可惜那奶妈已经死了,就在上个月,病死在逃亡的旅途中。”
说到这里,梁水的话停了停,他又说:“这个王妈看似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可实际上,他却是秋霜给孩子下毒案内最大的一个疑点,她为什么要放凶手走,为什么又在我得知凶手的去处后,要买凶杀人?”
梁水冷幽幽笑着说:“从这个王妈种种怪异行为上就可以推测出来,也许秋霜并不是给孩子指使这一切的凶手,秋霜是这个案子内。最无辜的人,而指使这一切的人,就是这个行为举止反常的王妈,第一次,她为什么要放凶手离开,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因为她和奶妈勾结一起,一早就商量好了打算将这事情嫁祸给了秋霜,而奶妈为什么要同意和王妈一起嫁祸?很简单,因为王妈承诺了,事成后,可以让奶妈离开茱萸县。让她自由,奶妈在这巨大的诱惑中,所以才同意了这一次危险的冒险。
事情发展到这里,两个人一起成功嫁祸给秋霜后,王妈为了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所以贿赂了两个警卫,放走了凶手。
可谁知道凶手最后还没有死的消息传入我耳内,王妈听到这个消息慌张不已,因为怕奶妈会暴露她,所以她才会急于赶出去,想要先我一步找到奶妈,并且杀掉这个唯一知真实情况的奶妈。而这也是我今天绑了王妈来见您的真实目的。”
王妈听到梁水说的这些话,挣扎得更加用力,更加大声了。
沈从安被她挣扎的动静所以吸引,看了过去,对梁水说:“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梁水说:“她现在还不能说话,因为我怕之后她会说话蛊惑陈小姐,让陈小姐替她求情,毕竟陈小姐是一个心软的人,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难保不会这样做,而且,我有话问陈小姐。”
梁水将视线移向我,他说:“陈小姐,您觉得您屋内这个仆人会是这样的人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沈从安书桌前的一叠文件上。
梁水见我不说话,不肯罢休,再次说:“我知道,您和这个仆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她以前也照顾过您,可您也不能因为私情,而去包庇凶手,毕竟秋霜现在已经死了,对于死者最大的尊重,就是给她清白,我希望您能够配合一下我,不带私人感情那种。”
我听到梁水这一系列的话,还是没有动。
沈从安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便对梁水说:“别逼她了,她一直是个重感情的人,就算知道这个仆人是凶手,她未必会指证,王妈,在几年前便照顾过她,对于她来说不是一般的仆人,所以这件事情也不需要再查什么,直接把王妈拖出去枪毙了。”
沈从安这句话一落音。路征便走了上来,吩咐门口两个警卫把王妈直接拖出去,这个时候,王妈叫得更凶了,眼睛死死盯着我,胶布下的唇一开一合试图想说着什么,可惜,她动两下,胶布也随着她嘴巴的动作特动两下,她还是发不出声音,只是那双满是惊慌的眼睛内全都是眼泪、和期盼。
当那两个警卫将王妈从地下给拖了起来,要朝着门外走去时。王妈忽然挣脱开两个警卫,突然冲了过来,一下便跪在了我面前,满脸眼泪呜呜大叫着,她说不出话来,便一直在地下朝我磕头。
我全身紧绷在那里,良久,我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低头看向王妈,她见我终于看向她了,她眼睛内闪过一丝狂喜,一丝希望。
可我只是定定看了她良久,没有对她说任何一句话,只是走到路征面前,问他是否能够借我一样东西。
路征问我什么东西。
我说:“枪。”
路征有些意外的看向沈从安,似乎在征得他同意,沈从安笑着说:“给她。”
路征这才从口袋内将枪递给了我,我拿着枪一步一步走到王妈面前,并且用枪对准了王妈。
她满脸惊愕和不敢相信,叫得更加疯狂了。不断朝我摇着头,盘起的头发都因为她大幅度动作,而摇散了下来,黄色胶布下的唇发出来的全都是哭声,她还在哀求我。
我笑了出来,一言不发将枪上了膛,对王妈说:“你知道的,我信任的人一直是你,只是我没想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说过,伤害我的儿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你。”
我说完这句话,没有半分犹豫,扣下手上的扳机后,耳边便是一声尖锐的枪声。
枪声的余音在屋内一直一直盘旋着,盘旋在各个角落。
我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而是过了好久,直到有一个什么东西摔在自己面前时,我才缓慢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摔在自己脚下的王妈。
她胸口淌着血,眼睛瞪成铜铃一般的大,目光不知道定格在哪个角落。
那些血弥漫过我的鞋底,将我袜子都透视了,明明那么灼热,我却感觉到如此的冰凉,如此的刺骨。
可我却无还将枪还给了路征,并且对他说:“尸体随便你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