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摇头,「微臣赞同母亲的说法。」
萧皇复问:「难道熙淳就不真挚、不可爱?」
「熙淳公主也是极好的,」他轻声道:「不过微臣觉得与夏和公主更处得来。」
萧皇似要追问到底,「何以见得?」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身为父亲,哪怕是素来沉着的帝王,也一样着急。
他坦然回答,「臣与夏和公主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想过熙淳公主,可是与熙淳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却有时会想起夏和公主……」他没有说谎,的确,他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在石榴树下对他微笑的女孩子,假如这就是心动……他承认,他有一点点动心。
她说,有缘与无缘只是一线之隔,她叫他迈近一步,试着去摘树上的果子,或许她是对的。看着她为他做出的努力,他确实是感动了,所以他愿意尝试。
「你这个答案,朕很满意。」萧皇终于笑了,「会想起一个人,就算对她还没有十分的喜欢,至少心里也烙了她的影子。」
是么?无论如何,她是他生平第一个会不经意想起的女子,也算难能可贵了。
萧皇自信地道:「日后慢慢相处,朕相信朕的公主会让你此生刻骨铭心。」
「只是……」杜阡陌迟疑地道:「永泽王那边该如何答复?微臣今后不便再与熙淳公主见面了。」
萧皇道:「永泽王那边,朕去替你回答。」
「微臣担心皇上顾及兄弟之情,不好回复……」
「那也没法子啊,」萧皇笑道:「为了自家的女儿,也顾不上别人家的女儿了。」
杜阡陌发现萧皇性子倒是爽快,朝中皆传萧皇阴鹜,其实为人君者,定然心思深沉,偶尔露出直率的一面,却显得可爱。
「皇上,」陈公公自门外进来,禀报道:「礼部的余侍郎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萧皇对杜阡陌道:「你也正好见见日后的同僚。」
杜阡陌知道余侍郎是与他同时选任上礼部的,不过比他提前了两日任职。今日余侍郎前去与崎国使节会面,并不在礼部衙门里,所以方才他还没能见到对方。
说话间,余子谦已经被陈公公领了进来,他也是极为端正清秀的一名青年才俊,与杜阡陌年纪相仿。
余子谦叩首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平身,」萧皇道:「余爱卿,来,见过杜侍郎。」
杜阡陌发现萧皇称呼他与称呼余子谦并不相同,仿佛对余子谦更加亲昵些。其实这恰巧相反,毕竟考虑到杜阡陌与公主们的关系,这称呼上倒显得萧皇不偏不倚。
余子谦立刻拱手道:「原来是杜大人,在下余子谦。」
「久闻余大人远名,在下杜阡陌。」杜阡陌浅笑回应。
萧皇问道:「余爱卿今日去见崎国使节,如何?」
他道:「微臣正要向皇上禀报此事,微臣去了崎国驿馆,不止见到崎国使节,还得知了一个消息,不日,崎国会派重要人物前往京城来。」
萧皇挑眉,「谁?」
「崎国皇子拓跋修云。」
此言一出,萧皇不由一惊,杜阡陌也十分诧异。
「拓跋修云?」萧皇皱着眉头,「他怎么会来?怎么崎国那边没半点风声便派了皇子前来?」
「使节说他之前已经向皇后娘娘呈禀过了。」
「皇后?」萧皇不解,「怎么会?皇后并没有告诉朕此事啊。」
余子谦道:「使节说皇后娘娘应该向皇上转达过了,是在永泽王的寿宴上……皇上不记得了?」
萧皇凝眸,半晌之后恍然大悟,「你是说……拓跋修云要向夏和求亲之事?」
「对,如今修云皇子要亲自前来了。」
求亲?向夏和公主吗?杜阡陌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整个人霎时怔住,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就像少时高高兴兴地去看花灯,却临时有人告诉他灯会取消了一般,空荡荡的,非常失落。
他非贪慕荣华之人,并不是非当这个驸马不可,也并非十分喜爱夏和公主,可为何这一刻却有些想不开?
呵,他终究还是凡人,是凡人都有贪念,他也不能幸免。
或许是因为她太明媚可爱,让他产生了这一丝贪念,兴起与她执手到老的念头,看来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他的运气向来不太好,还奇怪上苍怎么忽然如此垂青,赐给他这天大的幸事,原来不过是一场戏弄而已。
【第十章青梅竹马的出现】
杜阡陌已经到礼部上任十多日了,这段日子安夏没有再见过他,他似乎十分忙碌,熙淳几次约见他,他都婉拒了,但奇怪的是,他也没有来见她。
他做了怎样的选择,着实让人猜不透,那日萧皇召他御书房面见,想必是想了解一番他的心思,然而萧皇没有把他的决定告诉安夏,这让她更加迷惑。
晌午下了学,安夏与小茹一道沿着林荫花径前往宋婕妤宫中。自从御学堂中再也见不到杜阡陌的身影,安夏每日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以往就算他在隔壁授课,她远远听见他的声音也会暗中高兴,如今多日未见,她心里仿佛少了支柱一般,整天懒懒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她忍不住问:「小茹,昨日送到杜府的礼物可是真的送去了?」
小茹不禁笑道:「公主都问了多少次了,放心,的确已经送妥了。」
她又问:「杜侍郎真不在家?」
「杜侍郎刚到礼部上任,想来事情忙,当时天色已晚,他却还没有回府。」小茹道:「只有杜夫人和一个奴婢在家。」
「杜夫人可说了些什么?」
小茹据实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是感谢公主的恩赐。」
「熙淳可也有送东西过去?」
小茹点头,「自然也是送了的。」
「依你看,杜夫人更喜欢谁送的东西呢?」
「公主,奴婢哪里会知晓,」小茹无奈地叹一口气,「这可为难奴婢了。」
好吧,她不再问了,反正问了也是白问。没有答案的日子只剩无尽等待与煎熬,甚是折磨人。
安夏无意中抬眸,见一间小木屋置于某株参天大树之上,忙问:「小茹,你看,那是什么?」
「哦,那个啊,」小茹笑着回答,「公主不记得了?那是您从前悄悄盖的树屋,听说您小时候可喜欢爬树了,为此还经常受到皇后娘娘责罚。」
安夏瞪大眼,「是么?我小时候这般顽皮?」夏和公主会骑马,爬树自然不在话下,与夏和相比,她觉得自己真的太文静了。
她一时间玩心大发,脱下丝履递到小茹手中,「小茹,帮我提着鞋。」
「公主……」小茹吃了一惊,「怎么,您打算爬树?」
她笑道:「好久没爬了,活动活动筋骨。」
小茹焦急地道:「公主,不可啊!皇后娘娘知道后又要责骂公主了,且若像上次从马上摔下来……」
安夏看了小茹一眼,小茹立刻闭嘴,而后道:「奴婢该死,说了晦气话,可是公主,奴婢担心您的安危……」
「你看,树干上一道道的凹槽是专门踏脚用的,跟楼梯似的,哪里摔得下来。」安夏自信地道:「放心,我会扶稳的。」
她这两日郁闷得很,或许爬爬树可以缓解心情。科学家不是说,运动能产生脑内啡还是多巴胺什么的,能让人快乐吗?
当下也不容小茹再劝阻,她抱住树干,迅速地往上爬去。
过去她曾在健身倶乐部练习过一段时间的攀岩,因为攀岩是杜澈喜欢的运动,有一次,她看着杜澈身手矫健地攀到最高处,仰慕得不得了,心想总要跟他有一项共通的爱好,于是也练了练。
爬树跟攀岩相比,并不算难,只不过长长的裙子有些碍事,再加上这树上的凹槽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踩上去有些滑,她又赤着脚,所以觉得不太方便。
忽然,她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毛茸茸的,不由吓了一跳,「啊——」是虫子吗?
还没来得及想,她一个踉跄,整个人从树上摔下来。
小茹大叫一声,「公主!」
安夏眼前全是晃荡的树影以及从树影中透下来的阳光,她感到整个世界似乎都跟着她一起坠落了,风从她的身边吹过,吹起她的裙摆,她觉得自己像一朵轻飘飘的蒲公英,然而她并没有落地,一副结实的臂膀接住了她,稳稳地将她揽在怀中。
她定晴一瞧,看到了一张略微黝黑的脸以及陌生的笑容。
那人对她说:「又爬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