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相传,在别人的墓前要谨言慎行,无论是对着墓碑批评,还是对着墓碑感叹都不行,如若不小心做了,会招来完全无法想像的境遇,至于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清明刚过,天还下着蒙蒙细雨,华府新丧,今日是华府之主华磊出殡的日子,亦是多年前便已逝世的华夫人安若怡的忌日。
前朝腐败民怨四起,义军应天命而起,之后华磊跟着义军打天下,推翻前朝之后,新帝上位大封功臣,华磊被封为安国将军,拥有贤妻美妾以及皇帝赏赐的珍宝及产业,可说十分风光。
然而安若怡逝后,华磊颓废丧志,无心仕途,加上华老夫人的拖累,不知得罪了哪方权贵,将华老夫人所为错事大做文章,硬是指向华磊授意,华磊因而落得被皇帝摘了名衔的下场,而后华老夫人病死在牢中,华磊从此自暴自弃,酗酒成性,几乎成了废人一个。
同时,虽无法成为主母,但还是掌管内宅大权的小妾苏霏雪也不甘寂寞,在变卖了华府的产业之后,带着儿子华皓离开了。
最后,华磊在思妻过度又逢钜变,忧愤攻心下,卧病在床整整十天,最后去了,只留下华府这个空壳子给长子华煜。
处理完父亲后事的华煜来到母亲的坟前,她已过世十年了,她过世那年,他才十岁,很多事情他不懂,也伤了母亲的心,这么多年过去他懂了,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你可知道,这十年来,父亲未再娶,甚至将妾扶正都没有,他对你是真的……」
几名在华府家道中落后仍跟着主子的忠心仆人,听到少爷的话,皆忍不住掩面。
「这些年来,很多事都是那个德性不佳的姨娘搞出来的,她污你不贞、捏造父亲与医女有染,母亲,你误会父亲了。」
此时,隐身在不远处大树后的一名女子,默默地掉下了悔恨的泪水,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因为她的心高气傲?
她生逢乱世而家道中落最后家毁人亡,但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名门出身,一个意外被华磊所救后,她陪着在义军之中生活多年,又因略通岐黄,受了当时还是元帅的皇上青睐,在新朝初立之后,被亲封医女名号,让她更觉得高人一等。
华磊收了她当义妹,封了将军之后自然也让她住在将军府里,并托她照料妻子的身体,起初她是用真心照料安若怡的,没想到安若怡却处处提防着她,最终心高气傲的她疏远了安若怡,才导致了后来一连串的不幸。
安若怡是死于没有及时就医,她难辞其咎,所以将军府会没落,她视自己是间接的罪人。
宋袅袅悔不当初,以致于无颜去面对那个曾经很亲近自己的孩子,如今华煜方届弱冠之龄就死了双亲,她却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
「你知道每一年你的忌日父亲都会来这里向你倾诉相思吗?我每年都会偷偷跟来,那些话他平常不会说,可是你知道我听了之后有多气、多怨吗?气父亲为什么在你还活着的时候不说,要等你不在了才后悔,但其实……我更怨的是母亲你。」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仆人们互相望了一眼,思考着该让少爷继续说以消减内心的郁闷,还是该劝阻他人死为大,在夫人的坟前这么说,是不孝的行为?
「我怨母亲明明多年经商,阅人无数,为什么就是不懂枕边人真正的心意?我怨母亲明明在日子最艰苦的时候都能坚毅不挠,为什么面对父亲的疏远,却不再多坚持一些,想办法挽回父亲的心?我也怨我当时不懂事,冲撞忤逆了你、疏远了你,你只是伤心,却不肯多花点心思将我拉回身边。」
蒙蒙细雨在华煜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水珠,以致于看不出他眼角的湿润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然而我最怨的是,我明明是爱着母亲的,为什么我会这么笨、这么傻,非要等到母亲不在了,才知道我其实是中了计。」华煜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站了起来,语气也开始添入真正的怒气,「我这么傻、这么愚笨,你居然到死前还惦着我,我是个不孝子,应该立刻在你的愤前自刎谢罪才是,要不然天都要收了我!」
「少爷!」仆人们一阵心惊,连忙冲上前去劝阻,「少爷,别胡说,会应验的。」
「那就应验吧,让我去向母亲谢罪!」
「少爷!别再说了!您的衣裳都被雨淋湿了,我们快回去,别受寒了。」
华煜的双脚像生了根似的,两名仆人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拉动了他,华煜无神似的看着前方,仆人们见出了墓庭外就是一片泥泞,怕他脏了脚,于是让他等在原地,他们先去把马儿牵过来。
两名仆人踩着泥泞离开没事,而在墓庭里的华煜才刚跨出一步,就不小心滑倒,后脑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石地上。
见状,宋袅袅忍不住惊叫一声,引得两名仆人回过头,就看到少爷倒在地上,头的下方漫出一滩猩红的血。
「少爷!」
「煜儿!煜儿!」宋袅袅再也忍不住心焦,她快步奔上前来,见华煜圆睁着双眼,可是眼眸之中已没有生气。「煜儿!别吓袅姊姊,快醒来!快醒来啊!」
在华夫人逝世满十载的这一天,两个最爱她的男人也跟着去了,正应验了当年方外之士的那番话—
将军,夫人是您命中的贵人,有她在华家,可保华家风生水起,但这富贵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旦她去了,先不论华家会开始逢厄遇劫,若有深爱着她的至亲,不出十年,亦将跟着去了,将军,劝您一句,夫人,您不可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