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人,实在太可恨了,究竟谁在乱传话啊!而且夫人哪有孕呀,都没——」
一道冷光射过来,苏二连忙捂住嘴,行个礼,快步走出去。
书房里,靳懿威很快的写了封信,让人送去给齐谦,内容是江方桩对他似乎已沉不住气,语带警告,也许他暗中搜走的那些铁证,江方桩已经掌握到是他做的,所以他们合作的速度得再加快。
前世江方桩也是这般刻意污蔑他的清名,在外散布他将几名通房丫头收下来的流言,如今他懒得理会,反正不痛不养。
只是不知道人在外面的范敏儿听到这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嘴角一扬,心中相当期待看到她回来。
靳懿威站在庭园中负手而立,明亮的秋阳穿透枝?斜斜的照在他身上,将他高大俊挺的身影照得金亮。
他的眼角余光落在另一边的回廊,一个娇小纤细的美人儿正抓着罗裙飞快的朝他这里跑过来,但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急煞脚步,低头顺了顺衣裙,再摸摸头发,这才优雅的走向他。
范敏儿身着一袭鹅黄色襦裙,身姿婀娜,倾国倾城的容貌上有着一抹动人的慧黠笑容,整个人如同自画里而出,美得让人屏息。
他猜测她此刻的好心情完全是因稍早前「礼物被全数退回」所致。
果不其然,她走到他身边,喜孜孜的仰头看他,「靳大人,江巡抚在江南一带的权势如日中天,谁敢不买他的帐,你却把美人全退了,没关系吗?」说到后来,她脸上的笑意又不见了,因为她突然想到,该不会是这个原因,靳懿威才死的吧?
她这个表情让他不由得蹙眉,「你希望我收下?」
她马上回神,瞪大了眼,「当然不希望,你总是个官啊,收这种活的礼物怎么好!」
活的礼物?他一笑,「我若收下,你会妒忌吗?」
她的粉脸马上不争气的涨红,却口是心非道:「当然不会!再说了,男人哪个不沾荤腥,三妻四妾也不足为奇。」
他挑高浓眉,带着点质问,「包括本官在内?」
「当——当然没在内。」糗了,她这个可以明正言顺碰的枕边人他都没碰,还三妻四妾呢,「总之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下了他的脸面,有女人给你睡你不睡,也不知道他再来会怎么对付你。」说到后来,她一脸忧心忡忡。
他忍俊不禁的一笑,「敏儿说话愈来愈坦率了。」
她撇撇嘴角,「在京城言行举止都该有世家小姐的样子,而今离京数百里远,熟识之人也就府里几个,自然不必再装模作样的虚伪应事。」
「你确定没有在我面前虚伪应事?」
「自然是不敢的,靳大人是何等聪敏之人,敏儿何来的胆子敢捋虎须?」她刻意装无辜。
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让他无言,而她那张粉脸上如小鹿般的无辜眼神更让他又好气又好笑,「我有没有说过,你外貌纤细、楚楚可怜,然而脑袋想的及嘴上说的,与外貌气质截然不同。」
真是天大的冤枉!这脸蛋是老天爷给的第二张,她哪有能力改。她一挑柳眉,「那要如何相同?还是我吃壮吃肥一点,一天啃上五餐,去掉楚楚可怜——」
她话都还没说完,他已曲起手指往她额头轻轻一扣,「你不适合吃壮吃肥。」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她楞楞的看着他,下意识的伸手轻抚他碰过的地方,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地剧烈响着。
他黑眸凝视着她,眼中含着某种让她沉溺的情绪,很深很浓,似乎在上回谈妥她负责赚钱养他后,她就常常看到他以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去做你的事吧。」
温柔醇厚的声音让她猛然清醒,不禁慌乱开口,「好。」语毕,她急急转过身往院落走去,一张小脸蛋上满是懊恼和纠结。
她是否该唾弃一下自己的自制力及意志力?太过薄弱了,他才碰自己额头一下,她竟然很想——很想请他再碰久一点,她真的不介意!
只是他最近看她的眼神太不同了,会不会是他心里终于有她了?思及此,她不由得笑逐颜开。
「夫人!呃,大人也在。」雁子跟玉荷笑容满面的跑了过来,一见两人,急急行礼。
「什么事这么开心?」范敏儿心情原本就好,此刻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夫人,宜和洋行的大房嫡子——」
「就是曾掌柜心心念念的大堂哥回来了,外头有好多人在谈论这件事呢。」雁子比玉荷还沉不住气,抢着说出。
范敏儿眼睛登时一亮,又惊又喜的道:「我现在就过去!」接着转身就跑。
「你会不会太心急了,曾掌柜跟她大堂哥也许想要单独叙旧。」靳懿威一把拉住她的手。
「晓乔是我的好朋友,我去听他们叙旧,他们不会在乎的。」她好兴奋,她好想看到大堂哥,立马就想看到!
范敏儿拉开他的手后,头也不回的跑了,两个丫鬟则急急的追上去,说是要备车。
他蹙眉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这女人脸上的喜悦会不会太超过?又不是她的大堂哥!
破天荒的,靳懿威突然觉得胸口一闷,人生头一回,他尝到微酸的妒意。
【第八章】
众望所归的朱家大房嫡子朱易霆终于回来了,这个消息在定容县沸沸扬扬的传开后,许多朱家亲戚闻风而至,宜和洋行着实热闹了一阵,说一阵是因为这些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其中还包括朱永信。
他想恶人先告状,说曾晓乔的种种不是,没想到朱易霆「一视同仁」,表示自己想先跟曾晓乔好好谈谈,明日过后自会另找时间一一拜访,所以这些亲戚来得虽快,却也很快的被请走了。
唯独范敏儿,这个在曾晓乔口中情如姊妹的至交好友,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陪着她走过来的县官夫人得以一起坐下来,一边喝着上等好茶,一边听着朱易霆谈起这几年在外游走的一些生活。
曾晓乔听得开心,却无法不分心,不时的看向范敏儿。她怎么好像很渴,一直拼命的喝着茶水。
她不知道情绪起伏的范敏儿唯有如此才能顺利咽下梗在喉间的硬块,压抑激动想哭的感觉。
老天爷,她竟然还有这么一天可以跟最疼爱她的大堂哥面对面坐着,听他说着生活点滴,听他讲述在知道朱微茵死讯时,远在南疆的他对天遥祭,心痛万分。
她看着听着,眼中湿湿的,感觉仍像在作梦一样。
大堂哥一如她记忆中的俊逸,削瘦的外表极具斯文气息,全身上下看不出是个武人,就跟靳懿威一样。
陷在过往思绪中的她,此刻才隐约回神,听见曾晓乔正跟朱易霆提小客栈里的暗号。
朱易霆不解的确认,「真的不是你留的?」
曾晓乔很认真的摇摇头,「我从不知道,又怎么会去做。」
「但那是我留给微茵的方法,若不是她告诉你,又是谁动了那三幅画?」朱易霆努力思索,却想不出还有谁晓得他给的暗号。
尴尬了,范敏儿摸摸鼻子,看着困惑相枧的两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可能表明她是附体重生吧。她低头喝了口茶,看着桌上的茶罐,拿起后站起身,「我去泡杯功夫茶请你们喝。」
她离开雅房,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个绘有百合的加盖茶碗。她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分别为两人送上茶。
他们掀开茶盖,浓郁的茶香随着热气飘起,一见茶碗内盛开的茶花,同时抽了口气,难以置信的看向她——「你怎么也会?」
「这是茵姊姊才会的!」
两人先后惊愕出声,这道功夫茶需用丝线先将茶叶绑起来,听来容易,但要挑对茶叶才能在冲泡后成为一朵花的形状,没有精湛的识茶功夫是办不到的,每次朱微茵总是沾沾自喜的道——这是大师级的茶花,无中生有。
范敏儿一双明眸氤氲着薄雾,眨了眨后又变得清澈,「这是大师级的茶花,无中生有。」
朱易霆一脸震惊,看着范敏儿的眼神有着深思。
曾晓乔更是激动得从椅上弹起身来,倾身越过桌面抓住范敏儿的手,「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句话?!」她哽咽,泪水迅速在眼眶盈聚,「这是茵姊姊说过的话,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