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林深时见鹿,梦醒时见你【修改】

69.林深时见鹿,梦醒时见你【修改】

这一代的皇室子弟,能力卓越有之,老谋深算有之,腹黑奸诈也有之。

总之,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太子之位悬空已久,皇帝暗暗忧心,然,却也很精明地仔细勘察着这几个儿子。

七位皇子当中,就属肃王严锋最为优秀,做储君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皇帝认为,他身上的戾气太重,煞气翻腾,实在不是很适合做皇帝。

这做皇帝也是门学问很大的“职业”,首先就是要会做人,睿智威严的同时,还得懂得“打太极”。跟朝臣、跟其他国家的君主,维持着一定的人际关系。

而严锋,显然是个不耐跟外人打交道的,他脾性冷厉暴烈,群臣都畏惧他。若要他们票选储君,相信严锋的票数一定是七位皇子最低的一个。

朱芸知道,严锋心中也是觊觎那个位子的。

她定了定神,微笑着说:“王爷若能寻到上好的鹿皮给我父亲做护膝,想必父亲定会感念王爷的好的。”

如此暗示,严锋这样的聪明人必然听得懂。若想得到左相的势力支持,投其所好,以重物表明诚意是最正确最明智的做法。

严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朱家这个女儿是个厉害的,若娶了她,也担当得起“贤内助”这个名声。

“本王会考虑的,你先回去罢。”

朱芸听到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虽不是很满意,但他到底是动摇了心念了。

……

小鹿发觉,严锋近来对它极好。之前,他每逢出门去,便要把自己关到金笼子里,以防自己走失了。现下,他会将自己带在身边,去到那儿都让它跟着。

它心里是欢喜的。它想,他娶妻了又如何,不能嫁给他又怎样?它的寿命很长,可以陪伴在他身侧,与他一起共度白头。

这一日,他带着小鹿去工部侍郎的府上办事。

府上的小姐公子一脸新奇地盯着小鹿看,兴趣盎然地问向严锋:“听说王爷饲养了一头很有灵性的鹿,就是这只了吧?”

严锋瞥了他一眼。有点不悦,暗想他向来低调,怎么他养了头鹿就弄得人尽皆知?而且,晓得小鹿通灵性的人并不多,怎么连工部侍郎的小儿也知道了?

看出严锋脸色不好,工部侍郎赶紧说道:“王爷,犬子也是听街坊上的人说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严锋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竟然传得市井小民都知道了?

工部侍郎的小女儿是个看不懂眼色的,天真灿烂地瞅着小鹿,脆声说道:“王爷的鹿鹿真是好看,毛色真是太漂亮啦,用鹿皮来做顶防风的帽子真不错!”

话落,只能见“嘭”的一声,茶桌被严锋狠狠踢翻,一整套茶具噼里啪啦地摔落地面上,侍郎一家子都吓傻了,反应过来后忙扑通跪地。

严锋冰冷的眼神横扫众场,而后牵着小鹿阔步离开。

小鹿钻入轿子里,与他坐在一起,歪着头打量着他阴沉的神色,犹豫了会儿,它凑到他身边,在他怀里拱了拱。

严锋身子一僵,垂眼看它,脸色缓和了下去,大手摸摸它的发顶,低声说道:“你这样,叫我怎么忍心……”

小鹿听到这话,不由从他怀里抬起头,疑惑地看他。

严锋却是不说了。

他的婚期越来越临近了,小鹿感觉到他越发喜爱跟自己接触,有时候搂着它在楼阁上看夕阳,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每在这一刻,小鹿就会觉得自己的心很宁静。

他忽然看着它的眼,认真地说:“鹿鹿,咱们来玩射击吧。”

它只觉得浑身轻轻抖了一下,而后回以认真的神色,点头。

他拍手,就有下人抱了一筒箭矢来。搁在边上。

严锋拉弓,对准着小鹿,说:“你跑吧。”

小鹿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就跑。

自它的腿脚刚刚一动,身后的羽箭便“咻咻”地射来。

它身子灵动,巧妙地躲避着。

严锋看在眼里。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他打算射完最后一支,便不玩这种致命游戏的时候,不远处的小鹿忽然停下,转头,往他这边跑来!

严锋一惊,他手中的箭发射出去,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快闪开!”他嘶声大吼。

小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朝着无情的羽箭奔来,完全不听他的劝声。

好像那支羽箭,才是它最终的归宿一般。

“噗呲”一声,箭尖没入它脖颈以下的脯肉。

时光好像停止了一般。

狂风静了。

枝头的叶不动了。

天也暗了。

心事昭然,泪流不止。

“鹿鹿”那个冷酷狠戾的男子,此刻睚眦欲裂,痛呼出声,向它狂奔而来。

他叫的是璐璐,那是它少女时的名字。真好,死时还能得到他亲昵到悲痛的称呼。

其实它也不算太蠢的,它知道,他要杀自己,割下皮毛,送给能扶持他称帝的岳父。

严锋将它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不敢拔下它脯上的箭矢,他怕力道控制不好。反倒伤了它。

是的,他怕,他这样手段狠辣的人,也会怕。

你看,他的手一直抖着,唇哆嗦着,心脏剧烈地收缩着。

尽管,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怕什么。

不过是一头宠鹿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小鹿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它安静地任由他抱着,觉察到他的颤抖和惊恐,它忽然抬头,清澈迷蒙的大眼与他对视,亲昵地、用脑袋去蹭蹭他的下巴,似乎在安慰他。

如果我这身皮毛能成全你的雄心壮志,那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给你。譬如现在,此刻。

可惜。它不会说话,不能对他亲口说,‘严锋,我就是璐璐啊,那个突然消失的璐璐’。

即便它能开口又怎样,他都不记得它了。

想到这里,储在眼眸里迟迟不肯掉落的热泪,顷刻滚落。

“鹿鹿……”眼看它的眼快要闭上,严锋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鹿鹿,我带你去看大夫!你千万要撑住!”

小鹿半睁着眼睛看他,瞧着他焦急恐慌的面容,它想,此生能得他的垂怜与眷顾,追随了他这四百多年,便也值了罢。

一直紧跟在肃王身边的鹿死了。

肃王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般,怔怔然,怆怆然。

那位左相家的小姐带着浑身怨怒来闹了。

“你果然,对那头鹿怀有别样的心思!”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形象全无地嘶声质问。

严锋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本王要取消婚事。”

“什么?”这名端庄娴静的名门闺秀瞬间拔高了声量,“婚期近在眉睫,你竟然要取消婚事?敢问你这般随性作为,置我朱家于何地?!”

严锋忽然回头,眼神冰冷,藐视着她,“你敢这么对本王说话?”

朱芸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口快,她垂下眼帘,隐忍地握了握拳,竭力冷静地说:“王爷若放弃与我朱家联姻,可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失去左相的势力支持,意味着皇位离自己又拉长了很大的距离。

“呵,”他毫不客气地讥讽,“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婚姻大事只能被沦为政治的附属品、牺牲品呢。”

毫无疑问地,这话恰好戳中朱芸的心窝。她愤恨地抬头,瞪着严锋。

“你没资格直视着我。”他面色一沉,出手如电地擒住她的肩,大掌上移,掐住她的喉咙。

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痛苦绝望的神情,严锋慢慢地说道:“本王这双手,夺去不少人的性命,现在,不介意再多一条。”

朱芸目露惊恐,那所谓的高傲贵女的仪态瞬间抛到脑后。

她快要窒息了。

“我……我错了……求王爷……饶命!”

话落,严锋跟扔垃圾一样,嫌恶地将她甩到墙角去,拈起桌上干净的手绢,细致地擦拭着手。

“滚吧,从今往后,最好别出现在本王的面前。”他冷厉地说道。

朱芸哆嗦了一下,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去。

屋子又安静了下来。

他捂着胸口,抵挡着那阵难言的揪疼,额上布满了冷汗。

严锋上了奏折,请求回沧州。然后,也不等皇帝批准,便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

当他回到沧州的王府,看见那座“露园”时,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破土而出。

他曾为了一个脾气温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建了一个园子。

他想起她冰雪一样的绝色容貌。

他记起她赤着精致小巧的玉足,站在石阶上等他。

他终于知道她是谁。

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以一副决然猛烈的姿态,迅速冲入他的脑海,撞开了他封印了三生三世的记忆

第一世时,他是死在爱人手上的杀手。

第二世时,他是被背叛最后抑郁而死的商人。

而第三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那头默默守候着他的鹿变成了他心爱的姑娘、璐璐。

但是,他竟然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动了想要割它的皮的念头!

他颓然地倒在露园的门庭前,任由悔恨将他淹没。

严锋开始酗酒。

露园扔满了酒坛,醉人的酒味充斥着周围。

他半躺在梨树下,醉得不省人事,也没有人敢来扶起他,阻拦他。

他觉得自己像滩烂泥。

醉眼朦胧之时,他忽然瞧见随风摇曳的柳树下,一个穿着雪色羽衣的姑娘,赤着小脚,坐在秋千上,对他盈盈而笑。

愿得韶华刹那,开得满树芳华。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

-

这世间的一切,总是幻幻灭灭,真真假假难分。我知道,严锋见到的璐璐,不过是临时死前的幻影罢了。

严锋敛去满身煞气,褪下了孤傲,此刻半跪在我面前,苍白着脸低声恳求:“请姑娘帮我。”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羊皮卷掏出,展开在他面前,“你既然找到我这里来,想必也知道。入了画境之后,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做好想做的事,否则你将永远困在过往里,永远不得出来。”

他声音沉重,“在下懂的。”

我也不再多言,与他一起等待子时的到来。

当时空之门被打开,严锋被漩涡席卷进去时,我便坐在桌前,守着桌上的香火,看着他在回忆里奔跑着寻找着。

严锋回到第三世。

走廊上,寒风呼啸。

姑娘穿着单薄坐在回廊的石板上,背对着他,似乎在闹脾气。

经历过一切的他终于知道,原来,她这般别扭的作为。是因为不确定他的心意。

俯身,将娇软的人儿抱个满怀,他低着头,嗅着她幽香袭人的纤细脖颈。

失而复得让他的心急剧地跳动着,激动、紧张,最后,化为满腔的柔情,他哑着声音,说:“璐璐,我爱你。”

怀中人颤了一下,倏地抬头,清澈的大眼里盛满了光亮。

他情不自禁地深吻下去。

这一次,严锋没有急切地要了她的身子,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与她坐在庭前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直至地老天荒。

悬浮在半空中的羊皮卷的光芒骤然一暗,然后掉落在地上。

我站在原地,为他们艰难曲折的爱情所感伤,这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有情之人,终成眷属。

“玉儿。”一个饱含风霜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我一跳。

点了烛火。我回头,就见师父她老人家竟然出现在这里。

“师父千里迢迢赶来沧州,莫不是紫宸派出了什么事?”我疑问。

师父的眼角写着岁月沧桑的痕迹,她定定地看我,“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眼下时间紧迫,为师把人带来了,要你完成最后一个需要修复的姻缘。”

我听不懂师父口中的‘时间紧迫’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恭敬地问道:“最后一个人,是谁?”

“是我。”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时,房门被推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门口,他的背后,是无边无际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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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贵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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