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夏奕用余光瞥了一眼李金秋,果然发现,她和卓月明说话时的语气笑容都是轻松愉悦的,可是和自己说话时,不论言语还是笑容,都带着几分小心谨慎的味道,这样一对比,亲疏之分当下立判。

卓月明拉了把椅子坐下,这才娓娓道来,「年前,顺亲王微服走访临安城,是我负责款待的,当时世子爷跟着王爷来临安城游玩,我们还见过几面,只是后来世子爷家中有事,所以先王爷回了京都。」

「居然是你!」夏奕想起来了,年前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当时才到临安城没几天,跟着顺亲王见过卓月明两次,当时还有一个叫陆天霖的商人作陪。

其实,当时他是很瞧不上卓月明的,身为总兵之子,却没有一点傲骨,世故圆滑,对着他和顺亲王卑躬屈膝,反倒是那个叫陆天霖的商人,敢当面得罪他们,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后来会突然回京,就是因为收到家中来信,说父亲和幕僚商议,决定要为他迎娶左佥都御史李蕴的独女为妻。

「哎,该说世子爷贵人多忘事呢,还是我长相太普通?」卓月明做出一副追本溯源、探究真相的嘴脸,委屈地去看李金秋,「金秋,你说说,哥哥我长得很像大街上的路人吗?」不等李金秋回答,他又自说自话地道:「肯定不可能,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姑娘哭着、喊着给我作妻作妾呢?」

「好啦,卓大哥,世子爷还在这呢,别老是没个正行。」李金秋见夏奕脸色难看,忍不住提醒卓月明,可是,此话一出,夏奕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是不是对她而言,卓月明是亲近的人,可以训斥、喝骂,而他是个外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顾及他的身分地位,需要她小心翼翼地伺候?夏奕心里很不是滋味,冷声反驳李金秋道:「都是熟人,大家叙旧就好,没什么世子不世子的。」

「看吧,我就知道世子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卓月明越发得意起来,「说起来,你们成亲我就准备来的,可是中途被别的事绊住了脚。世子,我跟你说,我和金秋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很多她小时候的趣事,得空我一一说与你听。」

卓月明本就性格开朗,又是个话多嘴快的,好像跟谁都能聊得来,因为跟夏奕认识,又有了李金秋这一层关系,他跟夏奕说话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在他看来,李金秋是他妹妹,娶了李金秋的夏奕,自然就是他的妹夫,可别人不这么想。

李金秋一听,暗自叫苦,嗔怪道:「卓大哥,好好的,你提以前的事做什么啊?世子爷事务缠身,哪有工夫听你说那些?」

见李金秋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夏奕突然很想知道,卓月明会说些什么,于是沉声对李金秋吩咐:「这里是外院,你待久了不合适,让玉边陪你回去,你卓大哥就由我来替你款待吧。」

「世子爷……」李金秋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奕,只见他面无表情,神色平静,似乎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可是李金秋总觉得夏奕有些反常。

卓月明也在一旁劝说:「金秋,世子说得对,你回去吧。我这次来京都,准备住上一段时日,叙旧的事也不急在一时。」

见卓月明也这样说,李金秋只得满腹不安的带着玉边回了内院。

待李金秋离开,夏奕让人在苍松院正厅摆上一张桌子,又将先前准备的酒菜端上来,两个人入座把酒聊天,很是祥和。当然,基本上都是卓月明在说,夏奕在听。

酒过三巡,卓月明已经微醇,说话更是肆无顾忌地道:「当初我还想过要娶金秋来着,我家老头子也大加鼓励,说金秋是佳妻贤妇,可惜李伯父是个老顽固,非但不同意,还大骂我浪荡不羁、没个正行、太不靠谱,死活不同意把金秋嫁给我。哎,可惜啊……」

如果当初李伯父同意金秋嫁给他,他今天就不会被一个土匪一样暴虐的女子追得四处逃窜了。想想都是泪,这些话终究还是不能摆到台面上说,说出来,是给自己找难堪,还是给未婚妻泼脏水?

可是,卓月明隐下不说的半句话,却让夏奕彻底误会了。可惜什么?可惜没能娶到李金秋?还是可惜李金秋嫁给了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伯父怎么会答应把金秋嫁给你的,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卓月明提到顽固不化的李蕴,很是唏嘘,「你不知道,他把金秋看得跟命根子似的,我当初去提亲那会,李伯父的借口可多了,除了嫌弃我这不好那不好,还说金秋将来要嫁也只会低嫁,有娘家做后盾,她才不会吃苦受罪。

你说说,你可是堂堂南宁侯府世子爷,出身、门第比金秋高到哪去了,李伯父怎么就同意把金秋嫁给你了?真是想不通。」

夏奕默不作声,心里却在腹诽,因为他夏奕不是一无是处的人,他有官职、有前途。不像他卓月明,没个一官半职,又身无长物,还不思进取。夏奕在心里狠狠地贬低卓月明,可是他不会承认,他是在嫉妒,就算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却能让李金秋真心以待。

李金秋揣揣不安地回到甘兰院,生怕那两个人发生什么不愉快,时不时地就让小丫鬟去外院看看情况,可是小丫鬟每次回来都说世子爷和卓公子在喝酒说话,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如此,李金秋还是很不安。

玉边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劝慰道:「小姐,您在担心什么?世子爷个性沉稳,就算有什么不愉快,想来也不会对卓公子怎么样。至于卓公子,小姐还不了解他吗?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大大剌剌的,小事老也拎不清,可在大事上,卓公子可从来没犯过糊涂,要不是这样,卓大人能放任他肆意妄为吗?」

玉板也在一边点头附和道:「就是啊,小姐您和卓公子从小一起长大,您应该最清楚卓公子的为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跟谁都能交朋友。卓公子小时候就这样,出一趟门,回来就跟小姐炫耀,他又跟谁谁谁成了朋友。奴婢觉得,卓公子肯定也能跟世子爷成为朋友的。嗯,奴婢觉得,只怕整个华夏王朝,就没有谁不能跟卓公子做朋友的。」

李金秋听得好笑,心里却是宽慰不少,于是打趣道:「啲,我们家玉板都能出口成章了,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都说得出来,这可了不得了,只怕是要做个女状元了。」

「真的吗?小姐,我真的说得很好吗?」玉板一副很开心的模样,「以前在府的时候,我听老爷这么说卓公子的,于是就记下了,嘿嘿。」

玉边会心一笑,于是也跟着说了些从前在李府时候的趣事。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的,时间也跟着过得很快。

傍晚时候,李金秋吃过饭,按时去给侯夫人问安,然后回来就开始做针线。一直等到亥时都不见夏奕回来,在玉边和玉板的再三催促下,她终究还是梳洗更衣上了床。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么晚还没说完?心里担忧着外院的情况,李金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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