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迂回潜行张辽大火烧营 捍不畏死白波肆虐长安
第二十八章迂回潜行张辽大火烧营捍不畏死白波肆虐长安
这决定实在是大胆之极,若不是亲耳听见,张辽实在想不到这命令是一向以冷静谨慎著称的高顺发出的。要知道,虽然牛辅不知因何放松了渭水一线的侦察与防御,大大减小了伏兵被发现的几率。但这不代表当这4100人开始移动的时候,仅仅两公里外的敌军会乖乖的闭上眼睛!
尤其是在这种战争的敏感时候,地平线上哪怕一点动作都会让有经验的哨兵警觉。何况是4000来人一齐运动?
当张辽以疑惑的眼神望着高顺的时候。陷阵营的主骑挥手道:“莫要多说,通知下去便是!另外让百人督以上军官监督好本部士兵,按照前几日潜行训练一步一步来,慢一点无所谓,但绝对不能发出声响或是走出隐蔽位置!”
老将并没有解释冒险原因:他们的主公吕布单单考虑了战术时机,却忘了将‘人’作为一个因素纳入衡量范围。若是这么下去,不出两日,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这支军队都将到达崩溃的边缘。那时,就别再奢侈地想靠连路都走不了的士兵做奇兵,给予牛辅大军最后一击了。
所以,也只有趁现在还有战斗力,放手一博!
全军将士,包括高顺张辽在内,背负干粮兵器以及放火的火器,四肢触地像螃蟹一般在成六十度角的斜岸缓慢的横行。所有人都在事先被告诫过:“我们是在5万大军的眼皮之下潜行,若是到时你放了个屁,都可能将全军害死。”但即使如此,在前进的过程中,还是难免的会因为一两颗松动的石头掉入河内发出的‘扑通’声令全军将士紧张不已。
如果这时候有牛辅士兵经过,那么战争的结局也许就会彻底的改变。
天公保佑!
大片的乌云在毫无征兆下忽然掩盖了灿烂的星空。无尽的黑暗给予了这支军队最好的掩护。
当赵庶最后一个进入作为临时聚集地的废弃稻田时,高顺高度紧崩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斗大的冷汗开闸般从全身毛孔滴落下来,一会儿就浸湿了衣甲。心性使然,谨慎的他在进行这么一次大冒险般的进军后,反而是诸将中最为紧张的。而张辽此时却是满脸兴奋地等待先前派出的斥候,等待确定牛辅大营的位置及其布置。
然而,谁都没想到,在西南方向的斥候带回他们想知道的情报时,高顺向东北方向派出的,原先是侦察后方是否有敌兵的斥候一身湿漉的带回了比前方更令人吃惊的消息:“后方十里内并无军队驻扎。但在渭水对岸发现大规模行军,经查。”这斥候适时递过手中人头以表示消息的来源,接道:“乃白波贼郭太等帅众欲掠长安!”
诸将官立刻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手足无措地来回走动。同时也明白了牛辅军忽略北面防守的原因:他们不想在那里引来军队,从而暴露了北岸的奇兵。也清楚了方才沿河潜行的危险实际上要比想像的要大上不知几倍!
试想,若是有个贼兵跑来河边解手,看见对岸一长串的人影在移动……
高顺的冷汗又刷刷地流了下来。
但最初的惊慌过去,他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低声呵斥道:“为将者,临泰山崩而不惊。诸位莫要动了军心。”
张辽诸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围坐在高顺身边,急道:“伏义将军可有对策?”
高顺环顾左右,一点一点地低声道:“如今长安城防形同虚设,皇甫将军和主公各将兵在外,受制于敌,无力回顾。若不及时救援,城破矣。”
张辽迟疑道:“但若是回援,牛辅一部如何解决?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高顺点了点头,猫起身子,道:“而且4000人一起回头,风险实在太大了。”看来他还在为刚才的行动感到心有余悸,抹了抹额头未干的冷汗,下令道:“文远,你带本部兵马,按原计划偷袭牛辅。需记住‘虚张声势’此四字,不要为自己只有一军人马而胆怯,杀将进去,只管大声嘶喊便是。”
张辽应是,回问道:“那伏义将军?”
高顺苦笑一声:“某自带陷阵营原路返回,会知长安守军早做准备。争取拖延几日,只等主公破了牛辅,挥军回援。”
张辽几乎是立刻便判断出这是此时最恰当的处理方式,即使是知道那条路的危险。于是他也不作姿态,立刻就同意了高顺的决定。
“保重。”看着高顺带着900陷阵营重新走下河堤,攀爬回去。张辽低声说了一声,然后带着士兵算准时机,从背后杀入了牛辅大营!
“杀!”张辽帅部推翻寨门,一拥而入,在敌军未反应过来之前点燃粮仓。迅速蔓延的火势以及它带来所带来的‘被偷袭’的消息,很快令周围的士兵陷入了慌乱。
张辽立刻命令分出一裨士兵四散点火叫喊:吕布来袭。而自己带了剩下的1600人奋力往前冲杀。郭汜带兵来援,张辽奋起胆气,望着郭汜直直冲将过去。郭汜两边士兵冲上来,拦在面前。
张辽冷哼一声,长刀忽然划入脚下,双手持之拖地而走,双脚似有万斤之重,每踏一步皆震的周围士兵心头一阵蠢动。待敌兵进入长刀范围之时,张文远怒眼竖眉,暴喝一声:“贼子,吃某一刀。”
破军!
这是张辽在沙场上自创的刀招之一。专门为应付包围所创。
脚步既停,力量自脚上生出,汇合猛扭的腰力汇聚在双手之上,一瞬间,张辽双手青筋暴涨,手臂竟粗了一圈。随即,那柄被压制在地上的长刀猛然越起,夹杂着地上的石块,带着千军易劈的气势,划过面前。
一道金色的弧线出现在刀尖画过的线路上。
凭借一系列的聚劲,张辽超越了那无形的瓶颈,在这一击上暴发出了‘超一流’的攻击力!
身在这条线上的六个士兵立刻被砍做两截。
张辽猛地向前踏一步,挥刀下劈。
又一道金弧。
又是五人连带兵器一齐断成两截。
火光之下,身上还带着淤泥的张辽仿佛搅肉机般一步一步的收割着胆敢挡在前面的生命。
一支军队,在猛张辽面前,丝毫不敢踏前半步,而随着他的步伐不断后退。最后张辽猛喝一声,提刀猛冲,郭汜手下士兵齐齐怪叫一声,四散奔走。
郭汜知事不可为,寻了好友李傕,一起往南门逃去。
破军了!
张辽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手臂因用力过度,不自觉地颤抖着。他也是强弩之末,若是郭汜再撑上一时半刻,也许倒下的就是他了。
身后,士兵潮水般涌上去。
不到三刻钟,牛辅后营完全被火势和恐惧所覆盖。
而即使是贾诩,也完全没有料到袭击会来自背后。
在吕布光环的照耀下,他麾下的诸将的才能都被隐藏了起来,牛辅一方并不是没有准备应付夜袭,但那些安排完全就是应付前方和左方遭到骑兵,吕布的飞熊军突袭时的准备。因此当张辽一军明目张胆的推到寨门,点火冲杀的时候,惊醒的牛辅第一反应就是:“吕布从后面杀过来了!我们被突破了!”
他踉跄地掀开帐幕,抓着守门士兵的领子喝问道:“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来了?”愤怒,让他的脸不正常的扭曲,在冲天的火光中,显得异常的狰狞。那士兵完全被被吓傻了,嘴唇哆嗦着,就是说不出话。
胡赤儿全身披挂,手持重枪适时出现。想起胡赤儿的武力,牛辅稍微安心了一点,放开那守卫,转问道:“是不是他来了?”
胡赤儿摇头道:“不是他。属下刚才派人去探察过,领军的头领是其麾下最年轻部将张辽。”
牛辅脸色缓和下来,刚才丢失的气势也慢慢恢复过来,乃下令道:“传令各营接水防火,胡校尉可领军前往破敌。取文远小儿头颅来见某。”胡赤儿欲待领命,贾诩飞奔而至,大呼:“不可。”
牛辅疑问道:“有何不可?”贾诩做辑道:“后营既已被破,索性暂且不顾,让李、郭二将军整兵后出战,既可挡之。而文和所虑,乃温侯若在此时破前门而入,与后营敌军遥相呼应,成夹击之势,则军心溃散,败像成矣!”话未落音,只听前门方向一阵震天般的喊杀声,接着就是传染病般席卷整个大营的恐叫:“来了!来了!飞将军来了,飞将军来了!”
牛辅脸色大变,抓着贾诩哭声道:“文和救我!”
贾诩同样脸色惨白,他比谁都更明白吕布的威名和他的飞熊军结合起来能对大营造成什么破坏。眼角撇过胡赤儿,计上心来,乃叫道:“中郎将莫慌,温侯此番定以轻骑突进方能如此神速。则将兵不过四千余,而前部士兵过两万,若胡校尉带兵增援稳住阵角,再以兵援之,胜负未可知也!”
牛辅两人将信将疑,贾诩又道:“吕奉先亦只有胡校尉天生神力方能抵挡。”
胡赤儿经此一捧,不觉飘飘然起来,奋喝一声,应诺带兵增援。
牛辅欲待下令整兵支援胡赤儿,贾诩拖其手便走:“胡赤儿仅能挡住一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不待牛辅多言,贾诩径自下令亲卫护着两人,避开前后两将,从南寨门而出,正遇李傕郭汜两将,乃合在一处投华阴而去。
却是贾诩知吕布不可挡,乃不动声色卖了胡赤儿,换得一时的安宁。而后,名为保护牛辅,实乃借牛辅亲卫保护自身安全。不然,他一个儒士出入战场,难免会有损伤。
也因此,至终牛辅大军也没有人敢冒着成为吕布正面敌人的危险,出面组织反抗军队,平白叫吕布军得了便宜。两支军队毫无顾忌地发挥了自身恐怖的攻击力,一前一后地杀透大营,会兵一处。
同时,也把白波贼欲袭长安的坏消息带给了吕布。
形势急转直下,就算旁边的士卒都清楚此时长安的防卫仿佛一张纸……嗯,丝绸一样薄弱。更兼诺大的长安城内并无一个得力的战将领兵,莫说来得是六万,就是来六千,那些只知道在家拜神的士族大概第一时间心理就要崩溃了。
而作为后勤的基地,长安的陷落对出征在外的吕布军无论从士气还是补给都将遭到致命的打击。
就算是军神,也完全不是饥饿的对手。
并且吕布和万炜还有另外一件事让他们担忧。
“秀儿!”“无暇!”
两兄弟几乎是同时叫出了两个女子的名字。吕布大声惊叫,而万炜则在低声的悲吟。
万炜努力将身体深处涌出的那股恐慌压下,顿了顿,结巴地道:“大哥,没事……大嫂她们都没事,都去毓琴山庄了。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说到最后,万炜的声音低了下去,茫然盯着地上一根燃烧的木头。
‘其它人自然没事,但无暇呢?’万炜怅然失措地看着木块被火焰吞噬,发出劈里啪啦的哀叫。
听到女眷无事,吕布脸上先是一喜,接着看到了万炜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担心地问道:“二弟?”
万炜晃如未觉,依旧低头不语。
吕布心感不妙,急忙下马跑过去,赫然看见一滴泪珠静静滴落在狮灵甲上,混杂在鲜血内。
“二弟?”吕布大惊:“到底怎么了?”
“无暇……”万炜猛吸周围浑浊的空气,勉力压下快要涌出来的泪水:“她还在府上。”
吕布转头喝令:“文远,立刻召集散兵即刻返回渭南城。”张辽知事关重大,立刻派传令兵四处高喝将令。而吕布翻身上马,安慰道:“某这就去带回飞熊军……”
“不!”万炜打断了吕布的话,他的声音已经逐渐回复了平静,近乎于冷酷:“不行。”
“为何?”吕布回头看到万炜不寻常的冷静,愕然问道。
也许只有到危机的关头,才能体现一个人的才能。谁都没想到,一个性格温和,平日有些骨灵精怪的青年竟然会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无情的面对关系到自己的危机。
那还包含着雾气的眼睛似乎在一霎那看清楚了整个战局,面无表情的万炜淡淡地道:“飞熊军全力追击敌军,定要趁此机会将牛辅打的不敢也无力再战。如若不然,牛辅得知此事既帅众后击我军,后果将不堪设想。”
吕布迟疑道:“但弟妹……”
“保护她,是我的责任。”
万炜斩金截铁地说完这话,调转马头,发泄似的大喝道:“狂狮军听令!集合!”数百声回应来自四面八方,正在清扫战场的狂狮军将士在听到命令的第一时间调头,一刻钟内既便完成了部队的集合与整队。精神抖擞的在万炜面前组成一个方阵,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出发!”万炜拨马便走,后面,这支全部由拥有校尉级武艺的战士组成的队伍有条不紊的跟着他们的主公。
赤菟马犹豫地前后来回探步。半晌,吕布猛的一拨马头,朝着相反的方向纵马狂奔。
最后他还是听从了他二弟的建议。
万炜一行回到了渭南城补充粮食饮水。留守的乐虬快步上前,急道:“伏义将军三个时辰前已经骑马赶回长安。他料二爷定会返回,乃托某转告‘请二爷放心,至不济,伏义也会将保全府内女眷。’”
万炜脸上稍霁,知高顺并非会随意许下诺言之人。
哪知乐虬还有另外一个坏消息:在高顺走后,他又派斥候侦察,方知此时河对岸不过是几支掠夺队,而白波贼的主力早已过了二天之久。
这下,万炜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糟糕上一倍,当场就用几乎是疯狂的咆哮,命令后勤兵加快补给速度,尽力压缩本来就不用耗费多久的时间。焦急的心情,让他在有大半人完成补给后便翻身上马,连整队都免了,直接打马飞奔而去。
狂狮亲卫立刻就慌了,陆鑫立刻伸手抢过后勤兵手上的干粮袋背在身上,招呼一声:“跟上。”也上马跟在万炜身后。
400人在长长的官道上扯出一条长长散蛇,零零散散的朝长安奔去。
但在万炜那嘶声的喝令威压下,没有人发现刻印在赤血戟上的仙阵痕迹散发着惨淡的绿芒,更没有人看见他眼瞳内那一缕不正常的红色……
再说高顺辞了张辽,沿原路返回渭南城,取了在兵部领来的,前日暂时交付魏续管理的战马,一面给乐虬留言,一面稍做补给便连夜出发回援,奋力赶路,在第二天日落时分便奇迹般地抵达了霸陵城。
此时,陷阵营经过几日的野外露宿,在加上这番玩命似的赶路,整个队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得已下,高顺乃下令赵庶带队入霸陵整修四个时辰,而他自己带了李邹,马不停蹄在午夜前赶入长安。
高顺让李邹去司徒府请王允,自己高喊着:“急报!”直接冲进了宫廷。虽说被守夜校尉杨奉挡下,但当高顺将白波贼欲渡水进犯长安的消息说出去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皇宫就沸腾起来了。
不单是王允,在皇帝出来之前,议事殿内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不擅言辞的高顺就这么痛苦地被围在殿中,被这些压根不懂军事,却唧唧喳喳吵闹不停的士族一句东一句西的问个不停。高顺只得以不变应万变,一律以“无可奉告”做答。
当他们知道从这个‘不识抬举’的蛮夫口中套不出消息后,嘴巴不可避免的开始不干净起来。起初高顺还能将默然以对,但当有人竟然这么说时,即使高顺再冷静也彻底暴发了。
“某便说当初的决定是错的,怎可将我等性命托付给吕布此等只懂得舞刀弄枪之武夫?如换了某将兵,必胜此边地之人多矣!”
高顺双臂一振,立时将拥挤的人群分开左右。接着,他一把抓着说话官吏的衣领,提小鸡仔般地将起扯离地面,冷冷道:“有胆试着再说一次!”
那身不满六尺的瘦弱男子起初还要怒斥,但当他看到高顺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时,惊恐取代了愤怒,整个身子立刻像抖筛子般颤抖起来。
周围的官吏怒其以下犯上,都围在周围大声呵斥,但谁都不敢上前面对那双眼睛。
正当这里闹的不可开交时,钟廷尉正带着几个廷尉拨开人群,喝道:“大殿之内吵闹斗殴,成何体统?”
众官见了来人,立刻都闭上了嘴,乖乖地站到一边。
高顺转过头,冷冷地盯看来人,见这看上去颇是儒雅的钟廷尉正竟毫不示弱的于自己对视。心中颇是惊讶,乃出声道:“此人于殿内出言毁谤温侯,请问廷尉正如何处理?”
钟廷尉正眉头一挑,手一挥,道:“拖下去,依律处理。”身后的两个廷尉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抢下那倒霉的官吏,一左一右地架了下去。
人群中与那人关系好的几人叫道:“那殿内持力威逼,这又何处理?”
钟廷尉正冷道:“皇上召王允,董承,高顺入内廷议事。”说罢,领着两人进了内廷。
“多谢。”高顺迅速冷静下来,向钟廷尉正道谢。
这身穿盔甲的儒士微微一笑:“某亦是奉命而行,军情为先。再说也是他们……”迟疑了一下,看到一边的王允,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加快步伐将三人带入了内廷。
少帝刘协正打着哈欠做在龙椅上,见到四人入内,立刻道:“快些想出对策来,朕困死了,朕要睡觉!”
四臣假装没听见径自叩拜罢了,王允便道:“请高校尉将情况细细说一遍。”
高顺应诺,将吕布破李傕西凉骑迫使牛辅军驻扎野外,然后自己帅兵潜入敌军身后意图突袭敌军,中途发现白波贼意图犯京的事情有条不紊,却异常简略的说了出来。
“你是说万卫尉打了胜战?”刘协来了兴趣,急急问道。
“回禀陛下,是!”高顺不想在这事上纠缠。
可惜刘协并没有什么大局观,反倒对那场胜战颇是好奇,又问道:“爱卿可细细讲来。”
高顺迟疑一下,道:“回禀陛下,属下当时埋伏在外,并不知详情。之后得知白波贼动向便全速返回,想请陛下择一二大将帅兵出战,借渭水之隔,择地而守,堵截贼兵于岸北。再等温侯大军回援,狭乘胜之势,一同破敌。”
没等众人考虑其中的可行性,董承已经满脸不悦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校尉竟敢妄议国家大事!”
高顺肚子里剩下的详细安排立刻被堵了回去,在吕布手下,他可以畅所欲言,而在这些‘高人一等’的重臣面前,他连开口的权力都被剥夺了。他毕竟只是武将,对朝堂上的忌讳一点都不清楚。
高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董承。好在那个钟廷尉正又一次帮了忙:“董将军,圣上还未断决。”言下之意就是‘皇上都没生气,你一个做臣子的生什么气?’
董承闻言一颤,立刻向皇上请罪。王允立刻出言微微训斥了董承便揭过了此事。
但这么一来,对策的拟定就变成了王允和董承两人商议,就连钟廷尉正也无权过问,就别说高顺这个小小的校尉。
而进过半个时辰的讨论,最后的战略还是:“守城。”
“托坚城固郭以磨贼之锐气,再帅王师奉大义以讨贼,此等愚民岂有不望风而降之理?”董承自信满满的道。
同类的话,之前吕布也对皇甫嵩说过,不过那时董贼方除,士气正盛。况且皇甫嵩军力与樊稠不相上下,才有足够的兵力进行最后的决战。
而长安城在赤眉之乱时几乎彻底夷为平地,即使后世不断改造也因为都城移到了洛阳,因此并未下大功夫。而张济那时虽有心重建长安辉煌,怎耐物资被董卓万炜瓜分的一干二净,连皇宫都是‘豆腐渣工程’,就别说外围的城墙了……
反之郿坞的城墙却是实打实的‘高厚七丈。’的板筑土墙,防御力极强。
这也是吕布意图决战于境外的原因之一。
而如今……
‘就算守住城,挫敌锐气,难道自己就不会有损失么?’高顺面如死水地退下,情不自禁地想到:况且,大军在外,而贼众忽临。这种情况对士气的打击难道是单单用‘大义’就能弥补的么?
真是这样的话,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叛乱了。
心中已有计较的高顺立刻让李邹将在霸陵休息的陷阵营带回吕府。不过却没有安排别的命令,仍然是要大家继续睡觉。
随便抓了十几个府内的小厮,让他们到四个城门附近放哨,并命令他们一发现变故就要叫醒自己。然后,整整两天没合眼的高顺也轰然倒在了床上。
他们,累坏了。
整个温侯府上响起了一片鼾声。诺大的长安城内,也就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愚民和这900名老兵能在这时候睡着了。
而就在他们获得难得的安宁的几个时辰,混乱不堪的关中战局,目无王法的暴民就给这些还沉迷于大汉昔日辉煌的士族上了一课。
铁与血的一课。
董承下去后,颇是聪明的发布公告,征召壮丁一同守城,得六千余人。如此城内便有11000兵力可供驱使。这样,董承甚至还将这些人分成了三队,以备更替。
‘这样,每一队都能得到休息,就能支持的更久了!’
董承是这么想的。
然而事实却残酷地打破了他的‘完美计划’。
当多达50000白波贼齐声高喊:“黄巾未平,白波又起。宗帅降临,天下太平!”出现在长安城外时,那种无数教徒狂热信仰而造成的气势,实在比面对骑军冲锋还要恐怖三分。这些贼兵从未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甚至连最普通的<方阵>都摆不出,但他们可不是‘士兵’而被称为‘教兵’更为确切一些。因此,他们战斗的手段也不是常规军队用的那些,而是单靠四个字:
捍不畏死!
死亡,对于被洗脑的他们来说,那是接近神仙的途径。
因此,没有整队,没有休息,更没有停顿,五万人在四个宗帅的煽动下,扛着简易的云梯就这么冲了过来。
“黄巾未平,白波又起。宗帅降临,天下太平!”
震天的口号在空旷的城外奔腾,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古老的城墙,上面的守军无不心神动摇,面有恐色。城外的白波贼如同吞噬一切的白蚁沿着云梯向上冲击,单是插开云梯这一项工作,已经让汉军疲于奔命,体力大耗。且令他们毛骨悚然的还是他们除了那四句口号外,竟连一句惨叫都没听见,好似那些从摔死的,根本不是一个知道疼痛的人类一般。
这种念头,在看到第一个爬上城墙,然后被砍断双手仍然在喊:“白波又起……”的贼兵后,立刻催化为了一种恐惧。
那些刚刚征召来的壮丁先受不了,战场的鲜血和对手的疯狂击溃了他们正常的心理。超过一半的人在面对陆续登上城墙的白波贼时选择了逃跑,而整条的防线也因为他们的胆怯而露出了无数的漏洞,然后被扯成几段,溃灭在贼兵拼命似的攻击下。
“他们……他们……这些贱民……”董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亲卫望着即将卷来的白浪,惊道:“将军,守不住了,快退吧!”说罢,也不等董承回话,立刻有两人架着他飞快的跑下城墙,往皇宫内城跑去。
与此同时,南门守城军士看到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轻骑兵。
“那是什么?是皇甫将军回援了么?”
“还是皇甫将军厉害……等等……你看那旗帜……那……那是……”
“西凉骑兵!”
“不……不可能……那皇甫将军……”
“快去禀告长官!西凉骑兵,是樊稠的西凉兵来了!”
同时,白波贼后方不远处,万炜并狂狮军眺望远方黑压压的一片贼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座下战马如被水淋过一般湿漉。
“主公,长安好像已经被攻下了。”陆鑫喏喏地讲述这个事实。
万炜没有搭话,现在的他,由于心境的关系再次受到了染血后赤血戟的影响,变的嗜杀无比。但心中深处那对爱人的关怀却生生将这份嗜血压了下去,反而让万炜围绕‘救她’这个念头暂时性的成为完全理智的生物。
到现在也没追上高顺,那么他肯定是已经进入了长安。这样应该不用担心无暇的安全,不过还是等这些贼兵进城四散抢劫的时候杀进去亲眼确定一下。
不然心里放心不下啊!
顺便……让我享受一下吧……那火热的鲜血……
万炜用力握了握手中闪着绿芒的赤血戟,冷笑地看着白波贼由大开的城门冲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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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城内的吕府内。
陷阵营将士全身披挂,骑乘着战马紧紧保护在中间一辆轻马车周围,安静地等待进一步的突围命令。杜无暇静静地坐在马车内,透过窗帘间隙看到外面士兵抖擞的精神,不由赞叹道:“难怪芯逝那么推崇高将军的陷阵营。仅仅两个时辰的休息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这种回复力就是芯逝所说的‘连续作战的必须能力’吧?”
坐在一旁的心儿噗哧一笑,引来诸女侧目,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这种天气冲了一个凉水澡,想不清醒都难呢!”诸女听了缘由,想像那画面,都咯咯笑了起来。
正笑间,车帘被一人拉开,却见高顺面无表情地将一女子抱上马车,安置在无暇旁边,冷道:“某奉命照顾汝安全,自然要护你周全,若是此时死了,倒给某落个失职的罪名,某可担待不起。”说完,又向杜无暇告了个罪,方才下车。
马车也缓缓起动,车内无暇诸女细看来人,只听爽儿惊呼道:“这不是唐妃么!”
唐妮儿抬头一看,凄凉笑道:“原来是爽儿。唐妃什么的切没再提。”说到着,双眼盯着高顺消失的车帘,幽幽道:“这儿还有人会把王妃当回事儿么?”
杜无暇茫然道:“王妃?!””
爽儿不敢隐瞒主母,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杜无暇这才得知原来旁边这美丽的女子竟是弘农王的妃子,惊讶之余便想行礼,却被唐妮儿托住,道:“按理来说,你夫君诛杀董卓,妾身还要向你道谢才是。”无暇连道不敢,妮儿见无暇举止得体更兼美貌可人,心中稍喜,乃道:“如今非比当初,妹妹若是不嫌弃,你我便以姐妹相称,如何?”无暇呆了一下,也喜道:“有这么漂亮的姐姐,真是妹妹的福分呢!”
两女都是家逢大难,左右皆无同龄密友。互道家事后都为对方的处境唏嘘不已,再说了几句体己话,两女便似真姐妹般亲密,无话不谈。
又说了几句,无暇乃问方才之事,唐妮儿俏脸微红,迟疑一下,方才在无暇的推桑中慢慢道来。
原来,唐妮儿被变相软禁在偏院之中,无日不思复仇。如今突闻董卓已死,一下子间没了平日目标,仿佛失去了生活的意义般,茫然失措。更兼周围没有一个能倾吐心思的对象,长久以来积压的心理压力一下子击垮了外刚内柔的唐妮儿,莫名其妙的就生出了自杀殉国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
于是在陷阵营士兵去请她避难的时候,唐妮儿怎么也不肯走,安坐镜台等死。那些士兵也不敢对她动粗,于是便上报主骑定夺。
而高顺何许人。
他才不管那许多,直接走过去,不等唐妮儿说话,直接抱起来就走。
唐妮儿何许人?
曾经高贵的王妃竟然就这么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虽然中间隔着一层铠甲,但也足以让她羞涩的呆住了。
直到被放在马车上也没有反应过来。
也由这无礼的举动,才有了“今非昔比”的感叹,下意识地从自己‘王妃’的身份阴影下走了出来,与一个庄主的女儿姐妹相称。
而凭借女孩子那敏感的心思,无暇还从唐妮儿的口中听出一种怪怪的味道,正想进一步问话的时候。周围了兵刃相交的声音,间或掺杂的惨叫让几个女子听的心惊胆跳,哪还有心思谈话,个个都相互偎依着壮胆。
高顺看着几个不长眼的白波贼被前面的士兵砍倒在地,皱眉道:“加快速度。这些贼兵扩散的速度太快了。”
赵庶对着马车努努嘴,道:“若是再快,恐怕里边女眷受不了。”
高顺摇头道:“这些事情先别管,直管快行便是。日后若因此而受主公责骂,某甘之如霖。”望着赵庶不解的神色,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起码这证明这些女子还有命去告状。”
事实上,提高速后引起的剧烈颠簸的确引起了车内的不满,但几乎是同时也有人呵斥起来:“加快速度是为我等着想,怎可为一点难受而出言不逊!”高顺在外听了,暗暗称奇:抱怨的人不甚清楚,但呵斥之人,正是除了美丽好像没有其他优点的杜无暇。
‘看来她的美丽掩盖了许多东西呢。’高顺开始为万炜的幸福,也为自己不用担心日后被冤枉而高兴起来。
但他轻松的心情也就这么一下子了,随着那些白波贼的出现,逐渐明白长安城已经被攻破的居民立刻恐慌起来,大部分人认命地开始埋藏家里值钱的物件,而也有人收拾软细朝城门逃去。宽大的主干道也因为数以千计的百姓的出现而显的拥挤起来。马队刚提升的速度也被迫降下来,夹杂在拖儿带女的人流中缓慢挪动。
“这可怎么办啊?”赵庶焦急地问道。
高顺也默然了。用来对付敌人的手段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那些都是杀人灭敌的狠手,怎么能用来面对同样是在逃难的百姓。
他们是军人,不是屠夫。
对此,除了稍微驱赶前面的人外,也只有无奈地忍受了。
然而敌人却不会因为高顺的仁慈手软。几刻钟后,高顺那一点点的先见之明被周围千万流民扯平,甚至拖累了。因为前方拐角处忽然冒出了几百个手持钢刀的贼兵,如狼似虎的朝手无寸铁的百姓冲去,抢夺他们为数不多的财产。但凡遇到反抗的,无论是满脸褶皱的老婆婆,还是天真的小孩,都无一例外的血溅五步,死于非命。
一时间,白波贼所过之处,犹如阿鼻地狱,惨呼呻吟不绝于耳。
但也该这些贼兵倒霉,哪里抢劫不好,偏偏在陷阵营面前嚣张。不等事态进一步扩大,伴随着高顺的攻击命令,排列在第一排的陷阵营士兵飞快地端起撅张。
瞄准,射击。然后交到右手向后传递,同时左手也拿到了身后袍泽装备的上了弦的撅张。于是,第二波攻击立刻就开始了,而趁着前面士兵瞄准的空挡,第二排的士兵立刻将手中无矢撅张换成了第三排袍泽的凶器。然后在递给前面射击完后的射手。
如此的配合不间断地重复着,凌厉的攻势也未停顿的进行着。
第一波的十只弩矢跨过短短的距离,直接没入没有穿铠甲的贼兵胸膛之内夺走了他肮脏的生命。就在突逢打击的贼兵微微一愣间,又是十声惨叫响起。随后,贼兵的惨叫代替了百姓的呻吟。几乎每隔三息的时间就会有十人中箭,不管反应过来的贼兵如何躲藏,在陷阵营那出神入化的弩术下,只要有一个零件暴露在外就必将遭到凌厉的打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约四百个先前还在耀武扬威的贼兵变成了毫无知觉的肉块,横七竖八地摆在街上,手里甚至还紧紧地拽着方才抢来的珠宝。
“孝直,刚才的战法你看到了吗?”就在陷阵营后方不远处一堆衣着相同的逃难队伍中,一个小眼睛的青年扯着身旁较他高出一头的朋友问道。
“好像……是从‘连射’中演变过来的吧?”孝直的目光还是没从陷阵营将士身上收回。熟读兵法的他更清楚那种近乎本能的配合才是制造这种骇人效果的源头。
“啧啧,不如我等跟在他们后面,借他们的锋头开路如何?”小眼睛青年提议道。
思考了一会儿,孝直才道:“也好,不过得与父亲商量一下。”
小眼睛青年回头笑道:“伯父,孝直欲随强兵后,突出长安,何如?”
后方一老者点头道:“如今法家事务皆由正儿处理,一切都由正儿判断吧。”
孝直,也就是法正连忙向自己父亲告了罪。转头笑骂道:“孟达欺我!”
正说间,挡在前面的百姓畏惧陷阵营的手段,高顺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向两边挤去,让出一条颇为宽松的路来。900骑也得以小跑前进。
小眼睛青年,孟达(字子庆)揶揄地撞了撞法正的肩膀,道:“前面已经开动了,快些走吧,跟丢了就累了。”法正点点头,招呼周围大约三十来个家丁紧紧地跟在陷阵营背后一路朝南门跑去。而他们投机的行为提醒了大伙,整条街上的逃难者纷纷效仿,紧紧地跟在后面一同逃跑。
高顺也管不了许多,整队骑兵就像一枚强力锥子,将沿途几队数百名赶到前方堵截流民,掠夺财物的白波贼驱赶杀散。如孟达所愿地将上万的流民安全带出了南门。
之后,逃脱大难的百姓大声欢呼着朝西南,东南两个方向分开逃窜出去。
高顺自然是往西南方向的沈岭进发。
而法正一行也朝着这个方向狂跑。但由于所带财物颇多,马匹又不够,因此在出城十几里后就跟丢了高顺的部队.只得自己寻路前进。
“唉,如果能和那指挥官见个面就好了。”法正看着前面马队渐渐远去,顿足惋惜道:“英杰啊!”
“先别考虑这个了。”孟达忽然脸色惨白地指着后方:“先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一下吧!”
法正回头望去,地平线上,扬起了高高的尘土。
那是训练有素的骑军高速运动所产生的。
法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