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鬼秀才百密一疏 袁本初诈取冀州
第三十章鬼秀才百密一疏袁本初诈取冀州
牛辅军的斥候很快就发现了吕布异常动向,但当这个情报送到主事的牛辅贾诩手上时,已经担搁了半个时辰——他们没有在危险的一线,而是坐在马车上悠闲地跟在队伍后方5里处。
贾诩右手里还习惯性地玩弄着两块古战国的刀币,听完汇报后,转动频率更快了,两块刀币如活了般在五指间翻滚。直把牛辅看的眼花缭乱,忍不住问道:“辅军可另有良策?”
‘你当温侯那么好对付么?’贾诩心中苦笑,脸上却是不露丝毫痕迹,手上刀币越转越快,迟迟不肯说话。牛辅再三问之,才无奈地道:“霸水源于此处百里外的蓝田谷,沿骊山脚而下,汇浐水于枳道亭方注入渭水。其水势平稳,两岸皆有路可通蓝田县。”忽见牛辅一脸茫然,贾诩不动声色地总结道:“即是,西岸樊中郎将所部到了枳道亭附近便面临两条路选择,一是从西南3里处的长门亭渡浐水。如此虽不会落下太多路程,并能保证不跟丢吕布军,但无疑暴露了樊大人的位置和兵力。还有便是继续隐蔽,改沿浐水而上,出蓝田谷,希望能堵截吕布于上洛。”
迟疑一下,最后还是将话挑明:“前一种计策虽然能保证不跟丢吕布军,但交战起来,未必能胜。而后一种恰恰相反。”
牛辅皱眉道:“我军与樊中郎所部加起来也将近7万,辅军为何说‘未必能胜?’”
贾诩低头道:“那种地方,防守一方占尽地利。我军兵力虽多,实际上能第一线作战的并不多,兵力上的优势已经被抵消了。”
牛辅目光闪烁良久,方恨声道:“就让这忘恩负义之徒多活几日。传令,樊稠帅本部兵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上洛堵截吕布。转告前军李傕,更改战略,紧跟其后,不许交战,另外多派游骑骚扰。再来一人,回去叫郭汜多办粮草,并加派援军。能给多少都派来。”
但这次,贾诩失算了,大大地失算了。
贾诩精于算心,所有的计策都整合在看透对手心思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就其本质来说,其实在对手的习惯思维上考虑特例,在配合上即时的环境来推测下一举动的谋略。
谋略,而不是策略。
但人心这东西,有谁能说完全看透呢?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现在吕布军中主事之人竟然不是吕布本人,而是他的副将赵云这以武艺闻名的武夫呢?
说实话,这实在是一项无奈之举。
吕布本人自开始撤退后,整个人如丢了魂魄般呆坐马鞍上,左右几次汇报军情,都要大声说几遍,才能将温侯从迷茫状态唤醒。接下来,迎来的却是满脸不耐烦的挥斥:“滚!给我滚,屁大的是也来问我!”
面对吕布这种无心理事的状态,无奈之下,军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身份最高的陇亭候,赵云。
最初,此举不过是想借助赵云‘超一流’武将,还有陇亭候这双重的身份来振奋军心罢了。对于处理事务的人选,诸将都还觉得让乐虬,郝萌两人‘协助’一下比较好。
‘赵子龙啊,武艺是没得说,那么年轻就能和主公对杀百招。’这大约是帐下诸将心中对赵云的评价。
他们同样把,仅仅把赵云看成了武艺高强的武者。
但随后的事实证明,续高顺之后,眼前的年轻武将又是一个吕布光芒掩盖下新星。
撤退路上不断出现的意外,包括连郝萌都无法解决的一些后勤问题,都被年轻的掌权者一一解决。
令:
军中第二射手成廉亲自挑选20名善射士兵充作杀手,将敌军派来骚扰的游骑射杀大半。
宋宪率一校800步兵前突十里,负责清理道路。埋坑填水,搭桥铺路。
又令候成带1200人在扎营后一个时辰内,上山收割杂草以供马匹食用。
最后,赵云在撤退的线路上也做了一些改动。
沿河向下的确是脱离关中最短的路程,这点谁都知道,包括牛辅军。所以属于谨慎类型的赵云有些担忧再这么下去,也许就会被人堵在这一条线上。
“绝对不能让自己处于对手的预料之中。”
赵云向吕布请示改变方针:“至今未发现敌军的迹象。不管这支军队到底是不是存在,但目前至少可以肯定一点,敌军没有渡浐水,现在的霸水西岸肯定是没有敌军的。所以我想趁黑夜渡霸水,往蓝田去。如此,一来能搅乱敌军的布置。二来在蓝田县能得到少许的补给。再者,对岸地势平坦,有利于快速行军。最后,或许能确定到底有没有伏兵,以及这军队的行踪。”
吕布偏头看着不息的流水,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当日虎牢,若不是二弟执意护着你,当是你刺伤芯逝一项,某便留你不得。”赵云大惊,不知吕布为何突然说着话,跪伏道:“前日不知事情真相,冒犯了二爷……”
吕布挥手打断道:“莫想偏咯,某只是感概二弟的眼光罢了。”赵云心中叹息,明白吕布心里一直挂念着万炜,只得安慰道:“二爷智勇双全,身边还有狂狮护卫,应该不会有事的。”
吕布听了,就像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点头连道:“对,对,肯定不会有事的。”顿了顿,他终于发现的目前的处境,乃道:“吾心已乱,断不得事。既然子龙有此能耐,路上事务便由你主持吧。记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杀回毓琴山庄,否则,便设法出关。”
这等于是赞同了赵云的设想。
第二天早上,当一万大军出现在霸水与浐水两河之间的平原之上的时候。
贾诩发觉自己完全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握,也失去了剿灭吕布的机会。面对牛辅的质问,贾诩第一次无奈的摇头道:“没机会了,现在三支军队被两条河分隔开来,彼此间无法直接接触。更别谈包围夹击了。”
牛辅是董卓的女婿,一家老幼都被腰斩于市,与吕布可以说是仇深似海。如今眼看仇人就要逃脱,大怒之下一巴掌将贾诩打下马车,骂道:“没用的奴才,都献的是什么狗屁计策,10万大军忙活了三天,却连吕布的毛都没摸到。你这泡狗屎……”毫不顾及之前贾诩在逆境下识破陷阱,支手翻天,奇计破敌的功劳,也忽略正是因为自己的胆小,放弃了与吕布打硬战的选择才给了吕布转圜的余地,满口粗话的将贾诩骂了狗血喷头。
‘无能的人总喜欢把失败的责任推卸给他人吧。’贾诩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费力地爬上一辆辎重车。烦闷的想到:‘先是不战而退,然后又迂回路线。依着吕布高傲的性子,不应该会思考逃跑以及如何逃跑这种不名誉的事吧?那究竟是谁呢……能在退败中还保持一颗平常心。除了高顺,吕布军中还有谁能做到这点?想不通啊……’
在鬼秀才的叹息中,吕布军终于开始全速前进,迅速的脱离牛辅军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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浐水东岸,负责殿后的张辽等人目瞪口呆盯着浐水河面密密麻麻的强渡士兵,谩骂道:“该死,有没有搞错!西边哪来的那么多士兵?樊稠全军不就2万么,现在单是河上的就不只这个数啊!”
细细观察了片刻,待看士兵装束时,张辽突然醒悟道:“原来如此!”
一旁何枫盯着几乎能将浐水填满的上万人同时渡河的壮观场面,头皮一阵发麻,干涩地接道:“什么原来如此?”
张辽苦笑道:“你仔细看看敌军的服装,几乎有一半穿的不是军服盔甲,而是边地人特有的窄袖毡衣,且中间还有些许女子当兵。我久闻西凉地境民风彪捍,生性好斗,妇女皆可上马骑射。若我没有猜错,樊稠应该是征集了陕西散居的羌部落,才能聚集起如此庞大的兵力。或许这些人比训练过的士兵稍差,但如此规模的数量,足以抵的上十个军了。”
何枫是扶风本土人士,自然明白张辽所言非虚,突然想起一事,干涩地道:“大帅的兵力不到2万,岂不是凶多吉少?”他口中的大帅是原来的上司,在讨伐黄巾贼的战斗中担任一路主帅,之前负责守御郿坞的皇甫嵩。
张辽没有回答,一边下令徐徐后退,一边叹道:“能想出这计谋的,应该还是那个鬼秀才吧?真是够毒,够狠!”
的确如此。
在将牛辅的调拨令送到樊稠的同时,还有贾诩通过传令兵口头传达的建议:散布皇帝欲以董卓之恶,屠尽西凉人以绝后患的流言。待人心恐慌之时,再鼓动百姓一同入长安‘清君侧’——如果明说造反的话,效果就要差多了。
樊稠照办了,而且效果要比他预料的要好上几倍。
这些少数民族被恒,灵时期的汉官压迫的苦不堪言。董卓掌权的一年间,却多多少少有照顾一下这些‘老乡’,不多的恩赐却换来了这些人的感激和拥护。也有了一种‘俺和董大爷是一伙’的错觉。
贾诩正是以董卓为切入点散播的流言,一下子就让这些缺少知识辨别真伪的边民信以为真。
超过5万的男女老少响应了樊稠的号召,陈仓备用的物资,无论是衣甲还是武器,完全不够装备这么多的人。还好边民家中私藏兵刃的不在少数,有些甚至是整个部落自带兵器马匹成群地来前来投靠,总算是避免了成为农民军团的尴尬。
此时樊稠的军队达到了73000余人的惊人数量。
贾诩的几句话,凭空‘变’出了5万的兵力!
但樊稠深知董卓在修筑郿坞时投下了多大的心血。城虽不大,却是墙坚池深,善守难攻,内中存储物资极为丰厚。更兼守将皇甫嵩绝非等闲之辈。己方兵力虽多,但多是未训练过的民兵,若是持众强攻,胜负之数当真难料。
既然不能强攻,那只能智取了。
20000民兵在3200正规军的带领下在夜晚偷偷摸摸的从郿坞北面潜行,做出一副深入敌后,直捣黄龙的姿态。当然,这样的举动不能,也没有想瞒过皇甫嵩的探子。
皇甫嵩中计了!
一来,就以前得到的情报,董卓的确只给樊稠2万的士兵,这个是可以确定的数目,刚好和这支潜行的军队数目一致。第二,皇甫嵩也是不得不出兵堵截,要知此时的长安形同虚设,无论如何是不能让这个规模的军队越过这条防线的!
这两个原因互相交织作用下,皇甫嵩与4个军,12800人落入了陷阱。
就在与早有准备的诱饵胶着之时,樊稠带着所有的正规军突然从西南方向突袭了皇甫嵩的身后。以西凉兵强大的攻击一举搅乱了扶风兵的阵势,并对其形成了几个小范围的包围圈,确立了胜利局势。
皇甫嵩死战至最后,终于脱力被俘。
同时,樊稠新收的羌人将领齐英率余下的3万民兵突袭了郿坞。
这齐英本是游荡于凉州大漠的游侠,其人粗通武艺,颇有谋略,精于骑射,能左右开弓,奔驰中射百步靶,在羌部落中小有名气。原樊稠手下三将在一个晚上尽数死于典韦手上,正处于无人可用的尴尬时候,当下便提拔齐英为将,借他的名声来管理羌民。
当下到了西门下,令大军高举火把,扬声高喝,做出一副准备强攻的姿态,吸引本来就不多的守军主力。自己却暗地里带了1000精壮,20名善攀爬之人,带了滕索潜行至北门。靠着民间杂技,神乎其技地用绳子套在墙垛上,就这么安静无声地爬上了高高的城墙。
若董卓在泉下有知,他苦心经营,引以自傲的城墙被一群前几天还在耕地放牧的百姓简单翻越,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被命令在北门防守的仅仅只有200人,这个数目相对于有点像车道般阔长的城墙来说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他们连墙垛都无法分配完全。再加上齐英这种无声无息的攻城模式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当齐英等21人同时出现在城墙上时,扶风士兵都傻了眼。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就喊了起来:“你们怎么上来的?!”
回答他的,是一支短箭。
齐英一登上墙垛,立即接下背后短弓,以连珠手法连续射杀13人。掩护众人杀向城门处,过渡分散的布置让扶风兵一时无法汇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小撮的人杀死零散反抗,打开了厚重的吊门。
1000个连盔甲都没有的民兵冲进了被董卓称为‘堪比长安’的郿坞。
讽刺啊,讽刺。
那宏伟的城墙,却间接成了导致失守的原因。
皇甫坚寿见事不可为,只得举众投降。齐英敬重其父,也不为难这个小胖子,只是收缴了降兵兵器,看押在一处。
待樊稠大胜而回,闻报,乃大出郿坞财物重赏齐英等人。而后又从可以算是‘自己人’的皇甫坚寿口中得知长安空虚,立即亲帅2000轻骑马不停蹄直逼长安,恰恰赶上白波贼破城之时。
樊稠乘虚而入,本欲擒拿吕布家眷为人质以乱劲敌之心。哪想到将整个吕府翻了个底朝天,才从府旁的百姓口中得知女眷早已被高顺接走。樊稠报仇心切,不顾远来疲惫,调转马头横冲直撞,突出南门寻着高顺轨迹追击下去,欲打陷阵营一个措手不及。
哪知高顺素来谨慎,即使是在逃亡也没忘了防备。
高顺带400人,一人两弩,伏于马下。等樊稠箭雨过后,从死马下跳出,近距离对着冲锋而来的轻骑兵连射两轮,强劲的弩箭穿透了薄薄的皮甲,仅仅这一瞬间,就夺走了超过1000骑的性命。埋伏侧面道路草丛中的赵庶适时杀出,只把樊稠吓的心惊胆战,调头就跑。余骑皆溃。
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一地尸体。’
灰头土脸的回到长安便接到了夹击吕布的命令,只得暂时放弃高顺等人,令随后赶来的大军埋伏于霸水西。
接下来的事上文已经交待。
最后眼看吕布就要逃脱,樊稠恼怒下发出了强渡浐水的命令,这出现了万人截流的壮观场面。
但这一举不过是泄愤之举罢了。空有滔天气势,行的却是无用之功。
等到他渡河之后,就连殿后的张辽一部都消失在视野之外,要说继续追击不过是妄想罢了!
轰隆隆~~~
仿佛老天爷都在这个时候松了口气,酝酿了十几天的大雨就像落幕的帷幕般,将整个关中都笼罩在了朦朦胧胧的白气中。接踵而至的震天响雷掩盖了牛辅樊稠不甘的谩骂,成为战争最后的独奏曲;道道扭曲的白蛇划破天空,一次又一次的照亮了大地,指引着吕布军走向坎坷的未来。
就这样。
因为本不应该在吕布身边出现的乐虬,赵云两人的出色表现,使得吕布军躲过了全军覆没的危机,艰难地摆脱历史的束缚,东出武关,安全地离开了混乱不堪的关中地带。
这也标志着这一场耗费时间不长,却异常惊险复杂的第一次关中之战终于以皇甫嵩被擒,吕布败退为结果,宣告了大汉朝廷镇压反叛军行动的失败。
同样,作为战胜方,牛辅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但全军损失超过了6万余人,整个关中的经济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陕西的农业畜牧业因为过多百姓随军出征而陷入瘫痪,长安城更是因为白波贼肆无忌惮的掠夺,几乎成为第二座洛阳。
磅礴的大雨浇醒了露营的狂狮军,这些前一刻还在沉睡的大汉们怪叫着蹦跳起来,乱哄哄地咋呼了一阵,终于清醒过来:在这种旷野,到哪里去找避雨的地方?
万炜用身体遮着怀中的昏睡蔡琰,快步将她送进了马车之内,在她额头上温柔地吻了一下,方才退了出来。
在大雨中思量了片刻,万炜一抹脸上的雨水,道:“迅速整军集合,先去长陵城。”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冷声道:“胡叙,你带那没有参战的士兵,把桥对面的那些贼兵……”万炜举起右手,狠狠地划过脖子。
胡叙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领命!这些狗杂种,抢了长安不说,单是他们害了蔡家一项,属下就饶他们不得!”陆鑫捶了胡叙一拳,道:“老胡,算上我那份!”胡叙咧嘴一笑,舞了舞手中的大刀,道:“那自然。”
望着胡叙带着200人冲过渭桥,听到风雨中陆续传来的惨叫声,万炜方才稍微解恨。漫问道:“陆鑫,到了长陵后,你说我们该往哪去呢?”
陆鑫下意识地看了看长安方向,摇头道:“属下不知。不过我们可能回不去了。”
“唉,五六万的贼兵堵在那里……”万炜无奈地长叹一声。任由雨水冲刷。
正在这没理会处,马车车门忽然打开,被一身响雷惊醒的蔡琰慌张地冲了出来,无助地喊道:“爹爹,万哥哥,你们在哪?”万炜大惊,连忙跳下马,一把抱住蔡琰,叫道:“我在这,我在这!万哥哥在这里!”蔡琰挣扎了几下,看清楚抱住自己的人,这才反手抱住万炜大哭起来:“万哥哥不要抛下文姬一个人!文姬害怕……呜呜……爹爹~~”
“哗!”粗大的闪电夹杂着震天的响雷,照亮了蔡琰凄美的容颜。豆大的雨珠融化了苦涩的眼泪,滑落地上。
万炜心头大痛,紧紧地将蔡琰娇小的身子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驱散蔡琰的孤独。低头伏在她耳根旁哽咽道:“不会的,万哥哥绝对不会抛下文姬,一直都会待在文姬身边。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让文姬离开我!”在万炜不断的安慰下,蔡琰的哭声渐渐缓了下来,万炜连忙把湿透的蔡琰抱回马车安抚下来。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万炜也无心再思考后路,满心自责地引着狂狮军保卫在马车周围,冒雨前进。蔡琰时不时的会不顾大雨掀开车帘,为的仅是看看万炜,但每次都被万炜呵斥地关上。感受到万炜的关心,蔡琰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容。
万炜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那份责任更是沉重了。
“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这笔血债,只有用血才能还清!”
万炜是个温和的人,不过这个前提是没有人冒犯到他最核心的禁区。
郭太很不幸地犯了这个不可弥补的错误,不但害了自己,还给白波贼引来了一个不得了的敌人。
胡叙从后面赶了上来。在雨水洗刷下,看不出一丝杀戮后的痕迹。
而最可笑的还是李乐等人因为这场突至的暴雨,被迫停下脚步,在离渭桥不过20里处安营避雨。当这三个宗帅在各自的豪华大帐中玩弄玉器女人,痛骂‘该死的天气’之时,是否能想到会将近在咫尺的大敌给放跑了呢?
也许,老天总算是睁开了一次眼睛吧!
万炜一行在大雨的掩护下,安全逃离了并不知晓的危机,抵达了第一个中转站,长陵城。他一面让人取金银寻在白波贼掠夺后幸存下来的豪门重金购买衣物粮草,以及炊具等物。一边在早已人去楼空的府衙内召开了小型的会议。
“如今形势。”万炜拿了木炭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说道:“南面长安已经陷落,即使大哥能击退白波贼,但残余的贼兵也会往我们这里回老巢,我们呆在这里也是极为危险。而北面自不必说,茫茫草原不属于我们。”万炜在地图上下各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抬头望着两个副将,继续道:“所以,我们只有往西,东两个方向。去凉州或者关外中原地区,避开这混乱的中心。你们说说看,去哪好?”
陆鑫和胡叙都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人,冥思苦想了好一会也没什么头绪,只得道:“属下不知,还请主公定夺。无论走哪条路,属下都会跟随左右。”
两将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万炜点点头,慢慢道:“既如此,今晚整修后便开始东进,过左冯诩,河东郡再渡黄河。听闻现在诸侯联军皆已散去,我等正好过去中牟暂投河南尹朱俊。”胡叙经历过征讨黄巾的大战,闻言喜道:“久闻朱大帅威名,如能相见,真乃胡叙三身之幸。”陆鑫也点头称善:“河南尹忠贞,去投他正合适。”
万炜扔掉木炭,取水洗手,笑道:“他与木翁交情不浅,有了这一层关系,相见时也好说些。且朱俊名声四海,到了他那里也好借他的人脉打听大哥等人的下落。”
陆鑫叹了口气,道:“如今关中一片混乱,不知温侯还有主母……”
万炜心中虽然也在担心,但却不便在属下面前显露出来,乃拍拍陆鑫的肩膀微笑道:“不用担心。大哥武艺无双,一支方天戟足以在敌阵中杀个来回。无暇由伏义保护,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高顺加上陷阵营的威力。所以担心他们,倒不如先考虑一下如何让自己不成为他们的负担吧。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哪里担心我们呢!”
万炜自信的微笑感染了两将,陆鑫和胡叙都放松地轻笑起来。
主意既定,众人也不多说废话,各自下去准备。
第二日风雨稍小,万炜深知在这里多待一刻便危险一分,便令众人套上蓑衣冒雨赶路。
一路饥食渴饮,餐风露宿并无它话。
到了中牟城下,早有斥候回报朱俊。万炜虽年轻,官阶却是高的吓人,朱俊不敢怠慢,帅众出城迎接,并设宴款待。那时关中闭塞,消息不通,直到万炜说出,朱俊才知道董卓已死,国贼已除这天大的情报。
朱俊大惊失色,连忙撤席将万炜请至密室细细询问。万炜有心想借助朱俊来为吕布洗刷恶名,乃从丁原自杀,吕布忍辱潜伏董卓左右开始慢慢说起,到后来自己一时冲动强行刺杀了董卓,王允擅行以至牛辅军反抗,贾诩设‘三面夹击’之计攻陷了长安,吕布皇甫嵩行踪不明,蔡邕死于乱兵,自己救了蔡琰后来投朱俊的事情一一交待清楚。
只听的朱俊时而惊叹,时而怒目,时而击节。听到最后,不由老泪纵横,哭叹:“你兄弟二人实乃天下义士,只恨关外诸侯个个自私,不肯并力向前。老夫空拥一郡之兵,却投鼠忌器,未能即时获取消息,配合卫尉、温侯讨伐叛贼,实在辜负先帝所托。”说罢,又道:“卫尉为汉室除贼,为苍生除害,请受朱俊三拜。”
说罢,撩袍就拜。万炜阻挡不及,受了一拜,连忙扶起朱俊道:“尹府大人莫要自责,当初董卓欲拜公为太仆,公不为利动,更以严辞拒绝,此等高风亮节炜也是非常佩服。长安陷落,实是我兄弟两人计略逊人,才着了贾诩的道,不干公之事。”
见朱俊面有惭色,知时机已到,乃转移话题道:“万炜还有一事相求,望公能应允。”
“卫尉有事尽管说来,只要老夫能帮忙,定然全力以赴。”朱俊目视万炜,诚道。
万炜先做一辑,才道:“万炜先行谢过。便是家兄先前被世人误会为董卓鹰犬,且与董卓名义上还是父子,今虽以大义杀董,但……”
朱俊双眼一亮,道:“卫尉是要替温侯昭雪?”
万炜点头道:“此事实在隐蔽,知晓此事的只有某与高顺二人。但若是由我等来说,天下人皆以为乃我等开脱之辞,能信者不过十之二三。但若是换了尹府大人作证,家兄定能免此不白之冤。”
舆论实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用的好,或可杀人于无形。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类成语其实是古代先哲在他人极度不幸的经历中总结出来的名言,却也充分揭示了‘事实是按照大部分人的意愿产生的’这句深言。
权威则是另外一种欺骗手段。它利用了对高位者的信任,将单独的个体伪装成‘三人’‘众口’的代表进而博得更多人的信任,最后反过来影响这些人的思想。就效果而言,似乎比舆论更快,更有针对性。以至于在传播范围扩散后,连中学生也会在幼嫩的作文上添上诸如‘伟大的XX说过……’这类的话来借用这影响力。
而当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为共同的目标服务的时候,或许‘指鹿为马’,‘黑白颠倒’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何况仅仅是平反。
自两个多月前朱俊欣然答应万炜请求,全力将发生的事实稍做修饰散布后。
变天了!
生性凶残,偏偏熟知兵法权略的董卓之死让已经开始萌生异志的众诸侯少了一个大大的顾忌。也顺理成章地将本方战略规划从‘除贼勤王’改成了‘自我发展’。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曾经是反董联盟盟主的袁绍。
191年7月初,潜伏在韩馥内部的荀堪等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策反了韩馥帐下守卫冀州城的头号大将鞠义。韩馥大惊下率众前往讨伐。
其时沮授还在袁绍处,未返回邺城。自思韩馥无能,且久在其帐下不得重用,乃思一计欲为进身资本。对袁绍道:“可暗遣人送军资助鞠将军,并让鞠将军如此如此,然后再如此如此。则冀州为主公囊中物也。”
袁绍大喜道:“正愁军粮无多,公此计大妙。”乃备下弓矢等物偷运入城,并修书一封让鞠义亲启。鞠义看了,依计令工匠赶制旗帜百面以备后用。
待韩馥大军至城下,无论韩馥军如何叫骂,鞠义并不出战只是布兵坚守,整个冀州城和铁桶似的。韩馥强攻不下,反折了许多兵马。到了第十日,鞠义见对方军心已惰,乃登城震臂高呼:“韩馥碌碌辈,无德以顺民,无才以御下,无威以服将。”“不过是仰仗袁氏的小儿罢了。”“我鞠义,万人雄也!怎能屈膝于这等无能者!”又道:“袁氏四世三公,众望之所归!渤海(袁绍)才略傲人,又礼贤下士,实乃明主!我欲奉袁渤海为主,诸位意欲如何?”
墙上士兵齐声高呼:“愿投袁渤海久矣!”鞠义再大喝一声,城墙上齐齐竖起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袁”字。
正是袁绍大军旗帜。
韩馥面如土色,喃喃道:“我当真如此无用么?”
高干见实际成熟,当晚与荀堪秘密求见韩馥,道:“公仍为白天的事情烦恼么?”韩馥点头,颓然道:“我已经尽力处理事务,冀州年年丰收,百姓富足。为何鞠义却说这种话?”
高干道:“州牧不知,如今世道已变。长安陷落,天子落难,天将大乱。远的不说,单是北平公孙赞残暴无仁,自持勇力四处扩张,听闻其近期有出兵夺冀州之意。而公并不擅军略,若此事属实,则冀州危矣!”
韩馥低头不答。
荀堪又道:“燕、代之兵甚强,更有白马义从为羽翼。公孙赞本身亦属‘超一流’之列,公试着预测一下,若他来攻,公帐下有谁能挡的住?”
韩馥迟疑道:“应该有人可以吧?”
荀堪摇头道:“那再加上袁本初呢?前日公听信谗言,得罪于他。如今他已经将兵屯于附近。且鞠义已反,不能不防啊!”
韩馥变色道:“那如何是好?”
高干见韩馥上钩,暗自欣喜,乃道:“公本身便是袁氏故吏,而袁本初乃一时之人杰,必不肯为他人下属。为今之计,不若将冀州让予袁绍。袁氏得了冀州,则公孙赞不能其争锋,则冀州安稳;公让冀州,渤海必会重谢。加之此等让贤之举只有古时尧舜做过,公定能博‘贤人’之名。如此两相其利,公还迟疑什么?”
韩馥点头称善,乃搬兵回邺城商议此事。
长史耿武,别架闵纯,治中李历皆劝韩馥不可。怎奈这几日高干荀堪整日在韩馥左右尽拣事成之后的好处说,并大开空头支票(MS那时候连银票都没有……),韩馥心意已绝,执意如此。乃搬家至昔日中常侍赵忠的房子,遣儿子将州牧印绶送至袁绍处。
袁绍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所料。”乃引兵入邺城.韩馥从事十几人皆弃官出逃,而耿武,闵纯持大刀守卫府门,不让袁绍入内。袁绍乃令颜良文丑斩之。之后,以沮授献计之功,封其为奋武将军,使其监护诸将,对其待遇极厚。又有巨鹿田丰因过于正直不被韩馥所用,袁绍乃用其为别驾。
过了几日,荀堪替起韩馥之事,袁绍便随便派了个使者去封韩馥为奋威将军,却不给任何下属,也没有丝毫权力。
韩馥大悔,左右又不见高干荀堪,乃知被袁绍所骗,乃大哭道:“我敬你为英雄,想不到你尽如此背信弃义!他日定死于真英雄之手!”遂下毒于饭中,令全家食用,当晚十余人皆毒发身亡。
日后有诗叹曰:
袁氏四代五三公,本初初以诈略功,
韩馥贪名让冀州,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此袁绍占据冀州,兵精粮足,拥兵十万,文有沮授、田丰、审配、许莜、逢纪、荀堪.武有颜良、文丑、鞠义、淳于琼、张郃、高干、高览。声势大震,天下名士多有去投靠的。
公孙赞暗恨袁绍假用其名威吓韩馥,自此予袁绍结怨。不提。
再者,那些始终忠于汉室之人,比如猛虎孙文台,在得知长安陷落,圣上下落不明后,大哭三日,挥兵攻打渑池。但因盛怒之下出兵,犯了兵家大忌,强攻五日后,军士疲惫,被徐荣玄菟骑,张绣锦绣骑合力夜袭偷营。孙坚只得护着玉玺,与诸将杀出重围,返回汝南。
当然,无论是哪个诸侯,在为思考董卓之死对自己的影响之时,不论是真心诚意也好,还是惺惺作态也罢,都对吕布所作所为大肆称赞。文人才子更是对这种只有野史中才能出现的故事大感兴趣,纷纷挥洒墨迹吟诗作画,一时间以吕布为题材的诗词歌曲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地涌现出来。虽然选择的时间段不同,歌颂的人物也有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在为吕布所惊叹!
吕布的名声也在万炜的刻意抄作之下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并不是因为他的勇武,而是另外一个新出现在吕布这两个之前的形容词前缀。
飞将吕布。
战神吕布。
无双吕布。
温侯吕布。
另外……忠义吕布!
万炜正躲在中牟城中,躲在一堆竹简之内看着朱俊从各地收来的书信偷着乐。大部分是那些文人骚客所作各式各样的诗词。少部分是各地诸侯,豪门示好的文书,其中则以张扬、孙坚、曹操、袁绍四人的言辞最为出色。在万炜看来,张扬的最为诚恳并对之前误会吕布而出兵对战而连声道歉;孙坚则稍带一点火花隐隐有‘如果是我,就不会输’的意思;曹操的书信结尾处还附带了对蔡琰的私人问候;而袁绍的文词最为华,但貌似最无诚意,万炜估计是出于陈琳之手。
突然,万炜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以及狂喜停在一则竹简之上,双手还在微微的颤抖:
知君无事,妾泣不能眠。前日不告而别,实事出紧急。然妾始终不敢忘君,但乞再见君面,以述相思之苦。君若不忘旧情,请至沛国谯县郊外崔家庄。
青青定清道以迎君!
“青青……”万炜喃喃道:“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