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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可琉措手不及了一下,她听得出彭少晖的语气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我不是说过要把我前女友的主题曲换下来吗?制作方本来就更想让贺洋来唱主题曲,现在他也答应了,当然就换他了。”
她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这人会特意打电话来说这事,只好顺着回应:“那……那‘恭喜’你。”
“贺洋还说了,想用你以前写的一篇歌词,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事的。”
陆可琉:“……”
一时两人都有些安静,而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脑海中一片阒然,沉默片刻,才说:“为什么会想到要用我的歌词?”
“这我就不知道了,具体的你要不去问他吧,他说还得给你版权费,主要是……哦马上来!马上来!好妹妹我要去拍戏了,有空再和你说。”
那端传来一些细碎的说话声,彭少晖匆忙回答她几句,就这么挂了电话。
陆可琉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愣愣地望着前方,她心里有点乱,越乱就越摸不到章法,明明是不想再和那个人有牵扯,这样的交集也没有任何必要,但贺洋为何会突然要用她写的歌词来当主题曲?
尽管这歌词是她写给他的,也算是送给了他,要如何处置就由不得自己再来做主……可是这些年过去,他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再说版权费什么的……她真的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原本平静的心情和生活,已经因为这些插曲变的反常,就像在清水中滴入了墨汁,黑色的汁液逐渐晕开,淡去,然而原本的色泽早就找不回来。
陆可琉不知如何去代替贺洋解释,思来想去,还是要打电话问他,不管是不是这人一时兴起而为之。
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来回看了几遍才蓦然想起,重逢至今还没有交换过彼此的手机号。一边想着要不要再打给彭少晖要一个手机号码,一边便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串数字……
陆可琉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她确实想起了过去倒背如流的那个号码。
有时候人的记忆真是任性,你以为早就遗忘的,也许,它只是被你封存在心底的角落,等到它全数顷刻而出,就再也抗拒不了。
或许贺洋早就更换了手机号码,但她不想麻烦别人,决定拨一下试试。
Lily发现椅子上贺洋外套里的手机嗡鸣着震动的时候,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与老前辈飙戏中的贺大人,默默地咽了口水。
等到这幕戏拍完,Lily才捧着手机迎上去:“大人,刚才电话响了。”
这个手机一直被贺洋贴身放置,她本来以为是他惯用的私人手机之一,可又从来没见用过,今天终于是响了。
贺洋走到片场的一处安静角落,打开手机翻出来电记录,微扬了一下唇角,立刻就拨了回去。
很快陆可琉清柔的嗓音就从那端传来:“……贺洋吗?我是陆可琉,没有打扰你吧?”
贺洋仿佛是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细微的喘息声悄然传过来,简直如一阵雪花簌簌落在肩头。
“没有打扰,有事吗?”
陆可琉抿了抿唇:“关于歌词的事,彭少晖已经和我说了,我想……”
话说出口才发觉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是要向他确认这件事是否属实,还是要驳回他的决定。
“你记得写过的那首《镇心》吗?”
她哑然,眸光里晕上了一层光泽,手指在工作桌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嗯,记得,但我没想到你要拿去当主题曲。”
“我觉得这篇歌词只要稍作修改就能用,而且很符合《寻隐》这个故事的神韵。”他站在角落靠住一侧斑驳的墙面,天色早已昏暗的看不见一丝光,他的人影也被淹没在阴影中。
她正想着如何措辞,却听见他突然说:“陆可琉,我想让更多人听到它。”
陆可琉有些怔忪,尽管内心有一种不愿意牵扯的排斥,却抵不过他的请求,她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有一个原因也是觉得很迷茫,必然需要他来肯定这件事是会去做的。
“可是我并不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没关系,他们只会关注演唱者,至于作词人,到时候给你起个艺名。”贺洋说到这里压住了嘴边的笑,拖长了尾音:“就叫‘麋鹿君’如何?”
陆可琉:“……”
她知道自己不算是迟钝或者不善言辞的女孩,但以前就总能被他几句话噎得哑口无言或者面红耳赤,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还是会不时的词穷。
察觉到对方的沉默,贺洋笑着扬手捋了捋额前假发套上的刘海,沉沉地说:“你放心吧,我会把这首歌做好,至于你不想要的东西,什么都不会带给你。”
陆可琉心里知晓,既然已经送给别人,她也无权再收回,唯一能做的是只要假装与自己无关,放手不要去管就好。
就在这时,她听见那端传来一个低低的,而又明朗韶秀的声音,徘徊着念出她的名字:“陆可琉,你不要总是多想,相信我就好。”
他从电话里传达而来的声息,就像明晰又柔软的触感,可以将人醉倒。
……
S市已入冬,天气寒冷,繁华的城市到处林立着琳琅的高层建筑,那奢靡的色调与冰冷的水泥相辅相成,形成慵懒的基调。
瞿晨光的家人都住在西泠市,她高中时与陆可琉是同班同学,后来又考到了S市,她的小舅舅裴策也在几年前将公司搬到了这里,只不过,两人大概有几个月不曾见过面。
偌大的办公室灯光昼亮,地板上铺着高级的一大块羊毛地毯,大柜子整齐地摆放着各式文件与装饰品,还有年代悠久的好酒,墙上挂着几幅英国画家的画作,风格多为华丽唯美,很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会喜欢的类型,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新艺术风格。
瞿晨光站在名为“女妖”的油画前,如同正在品味其中色彩的绮丽,然而余光却止不住地悄悄打量办公桌后的男子。
裴策是她名义上的“小舅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然而那么多伦理、道德还有自尊……全部压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他穿着宽松的毛衣,俯低身子翻阅合同,气质性感又精明,但眼尾微微上扬,让五官显得年轻而狡猾,那双眼睛幽亮,往往目光冰冷的时候,锐利得如同是一把刀子,总是叫人又爱又怕。
尽管有地暖,见到小姑娘穿得单薄,他还是起身调高了墙上的温控器。
望着眼前男子挺拔优雅的身影,小光心中怨念一下,但随后便冷着脸说:“贺洋为什么要用小可写的歌词,你们公司已经穷到连请人来写一首歌的钱都没有了吗?”
裴策对她这点冷嘲热讽早就习惯了,好脾气地眯着眼笑了笑:“这种事我哪有空过问?他决定就行了。”
晨光在靖南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接着就要回附近的影视城工作,要不是突然得知《寻隐》的主题曲换了,加之裴策说有些东西是从家里带来给她的,她也不会专程来他办公室跑一趟。
“明明当初是他要分手的,凭什么现在又来招惹别人?”
裴策闻言,目光里的一丝笑意不甚明显,快的让人几乎捕捉不了,他端正容色,说:“小光,不要试图‘干涉’别人,这是你朋友的感情和生活,你可以给予意见和关心,但不要逾距。”
瞿晨光出身军旅世家,性格上多少有老爷子和兄长之类的耳濡目染,她向来口直心快又有些小娇气,然而这也是着实迷人的地方。
“说到‘干涉’,你做的也不差。”她撇了一下嘴,“这话由你说出口,特别没有说服力。”
裴策坐在了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修长的两腿一叠,将毛衣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臂部搭在扶手上,正要开口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瞿晨光想要去应门,身后裴策面上平淡,语调平缓,但语气却煞是凌厉地朝门外甩出一句话:“滚开。”
他的下属立刻跑开了。
裴策以前的职业十分特殊,如今就算成了半个“官商”,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作风,还是留着清晰的印迹。
他和她说话时,又恢复笑意:“难得你来一次,陪舅舅吃个午饭再走吧。”
瞿晨光被办公室的白光笼得周身通透白净,脸上的表情却又有森然的冷意,熏得那形状饱满的红唇也更像是娇艳欲滴。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工作,先走了。”
她始终是没有放下心里的许多事。
当年,她想去考密码学,结果裴策和家人都不答应,她执意要去,他就让裴妈妈把她关在房里不准她出去……
那时候他不就是怕万一工作上有交集,自己会烦着他吗?
那从此以后,她就乖乖地绕着他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