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翌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这天气倒是越发暖人了。
梁琰一大早便派了人过来接她,宋老爷宋夫人只觉得丞相大人是个极好的人,对相府来的人几番感谢,又嘱咐宋绮罗一路多加小心之后,马车这才行了起来。
出了巷子,她才发现梁琰就在巷子外,车夫勒住马,梁琰撩了帷子进来。
他开口朝车夫吩咐,“直接去城楼下。”
宋绮罗笑,“大人,您可比下官还积极。”
这一走便是一个月之久,梁琰眯着眸子,朝她招招手,“过来。”
宋绮罗本坐在他对面,今天要走,他说什么便都随着他,于是起身打算往他那边挪,哪知才走了一步梁琰便直接将她揽到自己腿上坐着。
他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要走一个月,本相看你是一点也不留恋。”
宋绮罗别扭的动了动身子,“大人,就一个月时间,很快的。”
“记住,路上与那于清明尽量少些交流,到了云昌和广德,安排好相关事宜,便即刻启程。”
“嗯。以前运东西出去的也没事呀,毕竟是朝廷派发下去的,那些匪徒怎么也会望而止步吧?”
梁琰摇摇头,“出过事,只不过是你还未入朝时的事,所以不要掉以轻心,本相派了一名侍卫暗中保护你,也不用太过惧怕。”他对明来府中训练有素的侍卫还是能放心的。
“大人您都安置妥当了,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也罢,她想要做的事那便放她去做,若真出了什么事,那还有他在后边为她撑着另外一片天。
不知不觉,便到了城楼下,车夫朝里边说道,“相爷,到了。”
梁了嗯了一声,但没放她下去,他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本相等你回来。”
宋绮罗两颗乌黑发亮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随后她白皙清秀的小脸上浮出一抹微笑,“嗯,大人,您等我回来。”
随后她拿起自己的包袱,下了马车,马车上的梁琰,眉眼间尽是笑意,他没听错的话,这小女官方才没有自称下官。
等她回来,便去提亲。
身后的马车调转了一个方向,随后往城内奔去。
宋绮罗没有回头,仿佛是一种默契,不需要任何语言的直接告知。
那边皇帝排的人马已经准备好,几车的粮食和银两,都由专人负责守着,那于清明正骑在一匹骏马上,见到她过来,又往后看了几眼,没想到这梁丞相竟没有来送一程。
“宋大人,你可来了,这么一大队人就等你呢。”
“于统领办事积极,下官自然是不能相比的。”
“宋大人应该不会骑马吧?”
于清明的意思很明显,这队伍里只有马匹,她若不会骑马,那只能与这官兵们一道走着,她也不是不愿走,只是她有自知之明,没了车马,一路走到南边,只怕中途就撑不下去。
“下官哪会什么骑马,下官便随他们一般在下边走着吧。”
于清明颇有些幸灾乐祸,“那就只能委屈宋大人了。”
“时辰不早了,于统领,咱们出发吧。”
于清明也觉得不早了,这才不再挥挥手,“出发!”
“等等,且留步。”大队后有人骑着马赶了过来。
这人是刘公公,于清明不解,问道,“刘公公,陛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刘公公没应他,而是朝宋绮罗道,“宋大人,陛下怜你是姑娘家,这一路奔波多有难处,便差咱家寻了马车过来,”他将身子移了一步,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出现在他身后,“避免引人耳目,陛下便安排了普通的马车,您将就着用。”
她上前谢恩,“臣多谢陛下体恤。”
刘公公哎哟几声,忙上前扶着她拱着的手臂,用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其实,宋大人您更该谢丞相大人,这还是丞相大人考虑周到,昨夜里进宫与陛下议事时提的。”他退后,“那咱家就不耽误你们了,先告辞回宫了。”说罢一甩鞭子,人便随那疾马进了城。
站在原地的宋绮罗眉眼弯弯,唇边染起一抹笑,没想到他还是进了宫,她转身,“于统领,下官就去马车里了。”
于清明没想到陛下还有这般心思,原打算路上将这人折磨一顿的想法瞬间化为泡沫,“宋大人,去吧。”
宋绮罗抱着包袱走近那马车,这才发现这车夫颇为眼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眼下也不便纠结,她只朝他道,“有劳了。”
一大队人马从京城出发,出了京城之后,走了一上午,便在一处荒芜人烟的郊外,放眼望去便是个茶寨子都没有。
宋绮罗自己带了一点干粮和水,随便吃了一点便下了马车。
那于清明正在手中正拿着一张地图,见她过来,便道,“宋大人,本统领初步看了一下,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为官道,二为山路。倒是犹豫不知如何选择?”
宋绮罗拿过他手中的地图,看了一眼,道,“于统领,下官以为官道为妙,官道耗费时日虽多,但一路上没有什么山匪。而这山路,虽能在短时间内赶到南边,但匪徒也是一路埋伏着,到底是这些东西重要,稳妥起见还是走官道吧。”
谁料那于清明将东西扯过去,粗着嗓子道,“本统领早就知道该走哪条路,象征性问你一句,你还一本正经解释起来,瞧不起本统领是吧?”
宋绮罗皱眉,这人脾气粗鲁无礼,分明是没事找事,又想起梁琰不久前告诉她不要和于清明过多交流,想想接下来还是尽量别下马车为好。
“于统领,若是无事,下官回马车了,再歇息一会便继续上路吧。”
于清明盯着她,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小女官,本统领问你,上次本统领给你的玉佩何在?”
“于统领,路途遥远,还是赶紧赶路吧。”那玉佩当晚便让梁琰扔了,她原本还打算去换些钱财。
“哼,以前见了本统领吓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和那梁丞相在一起之后,倒是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这有个靠山就是不一样。”
她脸色微变,不过,丞相大人也说过,别人说什么不必怕,做的又不是亏心事,如此这般想着,她也不理会于清明转身回了马车。
那于清明脸色铁青,周边官兵众多,却也不好发作,只得骑上马,带着众人又继续赶路。
队伍在官道上慢慢走着,中间又在沿途各州停下来稍作休息,一路上倒是顺顺利利,没有出什么差错,那于清明许是无聊,几番都想找宋绮罗茬子,奈何宋绮罗每次都不理会他,于是每次低声咒骂,最后无奈一个人在前边骑着马,十几天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云昌州。
云昌州大涝之后,各家各户仓库里储存的粮食全被涝水浸没冲走,有些房屋根基被冲毁,如今放眼望去一片破败模样,行走在大街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买卖东西的商贩,无家可归的百姓们带着孩子躲在破旧的屋檐下,想想京城的繁华模样,她叹口气,放下侧帷,心里计划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不久,马车停下。
外边驾车那人道,“宋大人,到了知县府。”
下了马车,于清明早已与那头戴乌纱的知县聊了起来。
“这位就是宋大人吧,下官见过宋大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恭敬的向自己行礼,宋绮罗有点不习惯,“知县大人,客气了。”
“两位一路舟车劳顿,下官早已为两位安排了酒席,请吧。”
于清明一听有酒席,兴奋起来,“走走走,这十几天没吃一顿好的。”
宋绮罗在后边跟着,眉头却皱的很紧,云昌州百姓们在外边居无定所,饥寒交迫,这知县府倒是保护的要好无缺,大摆酒席。
她回头看了看那几车粮食,上前打断前面二人的对话,“于统领,陛下命我们来送粮食,分配财物,方才经过那大街,您也看到了,下官觉得,我们应现在就命人搭棚建灶,给百姓们发放食物,之后,便去隔壁的广德州做做安排。
于清明脸色一凶,“急什么急,那些东西放着,本统领还能吃了不成!知县大人,走走走,别管这人。”
知县犹犹豫豫还是继续往里边走。
“知县大人,本官是奉了皇命来的,城中百姓饥无所食,而您却摆着酒宴,这只怕本官回头禀到陛下那也说不过去吧。”
那知县哪见过什么世面,听着这京官要来此,才备了酒宴生怕怠慢了,如今宋绮罗这般说,便是立刻吓得哆哆嗦嗦。
“下官糊涂了,大人提醒的是。”他又对那于清明说道,“于大人,这,您看,这——”
于清明哼的一声,不情不愿的让人去布置。
“于统领,这边就交给您了,下官带人去隔壁的广德州,这事不能拖。”
云昌广德是为邻州,因此此次大涝才会同时祸及。
用了两个时辰便到了,城内情况和云昌差不多,只不过广德人多一点,需要救助的人也更多。
广德知县倒是个识大体的,直接给她安排住所,便主动请命前去发放粮食,宋绮罗过去的时候粥棚已经排起了长队,热腾腾的粥被人盛在碗里,递给那些难民。
“大人,这边交给下官便好,您只管休息,下官定不含糊。”知县见她过来,忙上前,态度恭敬。
“本官还有事与你说,这城中被冲毁的房子,可以用朝廷拨的善款请人来修葺。”
“是是是,下官这便去安排。”
宋绮罗又站在后边继续看了一会,没多久便有人过来她身旁。
“宋大人您过来一下。”
她回头看,这不是那驾马车的吗?“何事?”
那人从袖口里掏出一纸暗黄色信封。
封纸上没有任何字。
她接过来,有些疑惑,“这是?”
“宋大人,您看了就知道了。”
她将封口拆开,取出里面的纸张。
这字迹她一眼便看出来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么多日,劳碌奔波,不说累是假的,但当看到这句话时,她眉间的暮霭全部散开,抬眼看着正弄的如火如荼的粥棚,她想,回去,也快了。
她将信收好,塞进袖口里,再次打量眼前这人,“你到底是何人?本官总觉得似乎见过你。”
那人恭敬地低头答道,“小人与大人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时间有点久了,大人不记得也不奇怪,不过,小人想,大人应该记得那次去相府账房做登记的事吧?”
宋绮罗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这人不就是先前那个看着一点都不斯文的账房先生么。
“小人会点拳脚功夫,相爷便借马车之故将小人安插在您身旁。”
这丞相大人对她还真是不放心,如果她没记错,这暗处还藏了一个吧,不过,她内心还是有点小欢喜的,“不知怎么称呼?”
“小人安成。大人您若是有书信要传给相爷,只管交给小人。”
宋绮罗想了想,说道,“行,明天再交给你。”
京城,相府。
管事进书房的时候,看到梁琰正拿起自己的印章往手下的白纸上盖,他就站着,也没开口说话。
梁琰盖完章,漫不经心道,“宋府的事安排好了?”
“都办好了,那两个师傅办事利索着,而且宋老爷也不知道是您派人去的。”
宋绮罗离开之后,梁琰便派人暗中看着宋府,大事小事都来禀一下,先是宋府那个小公子摔了跤,伤了胳膊,他便让人将宫里赐的药交给请来的大夫带进去,后来又是那李侍郎去宋府走动,梁琰暗中朝那户部尚书知会一声,便将人天天留在户部衙门,早出晚归,再后来便是这次,前天京城下了一场大雨,将宋府的屋瓦都冲破了,于是管事又接了梁琰的命令着京城最好的工匠师傅上门修葺。
管事倒是不觉得麻烦,心底反而一阵欣慰,他家相爷,这是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