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梁琰当晚回去便让人给皇帝递了折子,第二天上朝,皇帝在朝中公布了此事,如梁琰所料,皇帝下旨给了宋绮罗不少赏赐,朝中诸臣闻此消息,自然是一阵唏嘘,不由得忆起几个月前,这小女官被丞相大人当成婢女留在殿外拿着那御寒的氅衣,当时他们就觉得这能亲手捧着尊贵的丞相大人的衣服,定不是个简单人物,前途大好,如今仔细一看,这宋绮罗直接做了那丞相夫人,可不是前途大好吗?只不过,这朝中又多了一个要紧要尊着的人了。
于是,一下朝,平日里与她不熟稔的大臣们纷纷朝她涌了过去,一句又一句地说着恭喜。
另一边,李怀阳却扶着小心脏往殿外走着,他这会才晓得昨日里丞相大人为何突然那么看自己,如今听了这消息,他是连多看一眼宋绮罗的勇气都没有,他总觉得自己眼神只要往那边飘一下,丞相大人的目光就能穿透他的身体,想想还是一个人回去自个疗疗伤吧。
“宋大人,恭喜呀,到时候希望能讨杯喜酒呀。”
“是呀,宋大人,熬到现在也不容易,总算步入正途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宋绮罗脸上挂着笑,听了其中一个大人的话,心里却打着转,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别扭,什么叫做嫁给丞相大人就是步入正途了?难道她做一个小郎中就不是正途了么?还有,为何大家不去恭喜丞相大人,怎么都围着自己?
她不知道,某相爷冷俊的脸上叫人看了只觉得上面写着大大的四个字,请勿靠近。
总而言之,他们没事就尽量不贴上去。
这边正热闹着,那边就听到梁琰低声咳了一下,众人仿佛被惊到,忙散开,又对两人客气恭喜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去。
宋绮罗拢了拢官服的袖子,笑道,“丞相大人,下官自从入朝来可从未被人如此关注过,真是托了您的面子。”
方才瞥到李怀阳那受伤的小神情,令他觉得十分畅快,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解决了宋绮罗开的正艳的桃花,真是想想就舒服,“本相的面子可不是谁都可以仰仗的,因为是你,本相才允许。”
“大人,您的嘴越来越贫了。”
“那你可得习惯了,本相恐怕要贫一辈子了。”
两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承天门外,“丞相大人,下官就回府了。”
这次他没挽留,只是捏了一会她软嫩的小手,便放了人。
明来和武士文比他早一步到达相府,在正厅里喝了一杯茶,他才进来。
他朝他俩抬抬下巴,“来书房吧。”
书房里的软塌已经被人收拾走了。梁琰着人把里边的案桌移了去,又添置了一方小床榻和一套桌椅,与前边的案桌之间摆了一道长长的红木雕花屏风,如此布置倒显得书房里的空间小了不少。
明来向来口无遮拦,见这般场景,道,“相爷,这书房您布置的倒跟自己卧室似的。”
梁琰朝屏风那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动了动,“以后也差不多了。”
下边两人心照不宣地彼此看了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好了,谈正事。”梁琰敲了敲桌子,“武士文,本相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回相爷,宋府上的那个阿宝,之前确实和一个老宫人生活了几年,不过,去年那老宫人因病去世,这阿宝在流浪途中被人贩子掠了去,后来又被宋老爷子买了过去。”
他说完许久,梁琰都没有回他,他看了看明来。
明来想了想,问道,“相爷,您让我们查这个做什么?那阿宝莫不是宋大人什么人?”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又是宋府上的,梁琰如此关注,他们现在只能往宋绮罗这方面想。
“有件事本相没告诉你们,这阿宝,很有可能是陛下的皇子。”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唯一的。”
明来觉得不可置信,“什么?相爷,您这是在开玩笑吧,陛下多年无子,大家都知道的。”
“对呀,相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琰漫不经心地拿起那本折子,如今想想还多亏这沈尚书让她参自己一本,若是没这事,恐怕他也不会注意到这小女官,想了想,等这事处理完以后得去陛下面前进言几句,让那在家面壁思过的沈尚书出来。
明来见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提醒道,“相爷?”
梁琰放下折子,“宫里的李昭仪亲口告诉本相的。”
“是李昭仪告诉您的,难不成是八年前夭折的那位——”
“对,根本就没有夭折一事,而是被她送出了宫。本来这小皇子在宫外不找回来,安安心心过一辈子也可以,只是,这大越的江山如今却需要他,有了太子,江山后继有人,这民心稳了,反是造不起来的。”
明来恍然大悟,“真是巧了,这人竟然直接去了宋府。那接下来得证明他的身份呀?”
“这个不急,本相过两日去宋府想办法将他带来这里,证据在他身上,记住,此事不要声张出去。”
“是,相爷,您放心。”
京城的绣坊不少,但最好的还要数那位于京城最繁华街市的江南绣坊,这家绣坊里的师傅都是每年高价从江南请来的,各种织锦刺绣料子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平日里接待的对象也都是各种皇亲国戚,高官贵族,单单是其中任何一个府上的下人来这,掌事的都恭恭敬敬
的不得了。
这不,丞相府上的管事才踏进来,那掌事的就带着笑脸迎了上去,“哟,这不是相府的管事大人嘛,来来来,里边请。”
管事背着手,往绣坊里面走着,织绣师傅们有男有女,这会正各司其职,专心投入着。
“我们相爷之前吩咐的事,现在进度如何了?”
掌事的笑了笑,引着他去了另一间屋子,“怕外边闹,分心,我专门给几个师傅安排了一间屋子,今儿个上午我进去看的时候,已经完成一半了。您进去看看”说着替他推开门。
屋里没有桌椅床榻,四周摆满了木架子,架子上搭着各种上等丝锦,大多以金银色,大红色为主。中间的空地上坐着六个织绣师傅,手中正在一件大红色料子上来回穿梭,即使有人进来也不曾抬头。
管事满意地点点头,又示意掌事的关上门。
“不错,相爷说了,要在五月中旬之前完工。”
“我们绣坊这几个师傅特地从江南请过来的,请的这些师傅呀,既能保证速度又能保证质量,您且回去告诉相爷,请他放心。”
“成,那我就回话去了。”管事又扔了一锭银子过去,随后哼着小曲离开了这。
“啊!”针眼又一次刺进指腹里,宋绮罗条件反射的将手放进嘴里,随后又拿起针继续在那块大红绸缎上锈着。
宋夫人摇摇头,又劝了一句,温柔出声,“罗儿,要不就算了,让娘替你绣。”
她不放手,这女儿家出嫁前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绣,虽然她不会,但是也想试一试。“娘,您别管。”
“你这么个绣法,手还不知道要刺出多少孔来,再者我看你这下针乱的很,最后还不定能成形。”
“娘,没事没事,我多绣几遍就会了。”
院子那边的长廊下,梁琰迈着长腿,几步来到她身后。
宋夫人见他过来,便起身,“既然相爷来了,那我就去厨房看看。”
她手上动作没有停,只是抬了一下头又迅速低下去,“丞相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梁琰在她对面坐下,“你不去本相那,本相只好过来找你了。”
看得出她手生得很,一圈线反反复复找了几个地方也下不了手,最后好不容易找到地又将线刺反了,她的头低着,他只能看见她紧皱着的眉间。
“怎么想起做女红了?”
“下官听说,姑娘家出嫁前都要自己亲手绣嫁衣。”
阿碧端来了茶,梁琰抿了一口,语调平缓,“这东西你整不来,就算是绣好了,就这样子能穿上身吗?”
宋绮罗一听,小脸更是不悦,手上动作也有点乱,针线也不知怎的全缠在了一块,她一着急,突然又“呀”的一声,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便让梁琰拉过去,被针刺到的手指突然陷入一片温润之中。
她抬头看过去,只见梁琰正将她的手指含在口中。
“大人,没事。”手往回缩,却收不回。
他的大手牢牢裹住她的,她感受到他的舌在她手指上反复吮吸着,如炬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眉角上挑,似乎是故意不松口。
当他松口时,那茶水都没冒烟了。
宋绮罗瞪了他一眼。
他翻过她的手心,那几根白葱般的手指上已经有了三四个针孔,眸低顿时冷了几分,“不要再做了。”
“不,下官要做。”
“听话,本相说过该准备的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并不是所有姑娘家要做的你都要做,这女红你又不熟悉,那就不要浪费这个时间。”
“可是,这是——”她还想继续说,梁琰皱皱眉,这小女官有时候就是倔的很,索性直接扣着她的脑袋吻了下去,堵上她的嘴,反复吻咬着她香甜的唇舌,
那边宋麒麟带着阿宝还没踏进院子便让里边出来的阿碧往外拉着,“小公子,相爷在里边,待会再进去。”
宋麒麟鼓着小胖脸,“我要刻小人。”
阿碧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前些日子相爷给了他一个雕刻小人,这孩子就跟变了似的,以前怕的不得了,现在是天天盼着相爷过来,“小公子,下午再来找丞相大人吧,您不是要吃饼子吗?我们去找夫人吧”
“好,阿宝和我一块。”
听到那边的动静,宋绮罗推开他,扶着他的肩,低声道,“大人,有人来了。”
“没人,再者说我们又不是做坏事,你怕什么。”扶着她在椅子上做好,梁琰将掉落在地上的绸缎拿到了一边,她想伸手去拿,被他一个眼神看得慢慢收回了手。
“本相同你商量一件事。”
宋绮罗眨了眨眼,这还是丞相大人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同她说话呢。“大人,什么事您说。”
“相府最近请了几个雕刻师傅,本相看麒麟挺喜欢雕刻的,所以打算接他过去住几天,和那师傅学学手艺。”
“大人,您怎么突然对麒麟这么上心了?”
他拿起杯盏,又喝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笑,幽幽道,“你弟弟,本相当然得上心,对了,本相看他和阿宝整天离不开,那就把阿宝一块带过去。”
“那好吧。反正这几天学堂夫子病了,也去不了学堂。”
宋麒麟一直牢牢握着阿宝的手不放,下了马车,他俩跟在梁琰身后,小腿迈的步子极小极小。
里边的管事瞪大了眼睛,这相爷怎么还把宋小公子带了过来?不应该是带来那宋大人吗?没等他再多想,梁琰那边已经在喊了。
“小人在,相爷,这?”他指指宋麒麟和阿宝,表示不解。
“昨天让你请的雕刻师傅在哪?”
“在西院那边呢。”
梁琰转身,摸了摸宋麒麟的头,“你不是喜欢雕刻吗?姐夫请的几个师傅,就在那里边,这些师傅不仅会雕小人儿,还会雕各种动物,跟管事去吧。”
原本还有点胆怯的宋麒麟听他这么说,小胖脸笑开了花,却还是记得阿姐说的要懂礼节,“谢谢姐夫。”
梁琰听到这声姐夫,俊脸更是温和,“跟管事过去吧。”
宋麒麟低头,犹犹豫豫半天又说道,“可是,麒麟可以带阿宝过去吗?”
“阿宝一会就过去,他是你的书童,先让他帮你把书带去你们屋里。”
打发走宋麒麟,梁琰垂眸看了站的挺直的阿宝,“你跟本相过来。”
这孩子到底是个宠辱不惊的,将手里的书递给一旁的下人,随后便规矩地跟了上去。
书房里,一大一小对面站着。
“阿宝,你是聪明人,本相也不和你绕弯,你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阿宝抬头,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轻笑,“丞相大人,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找机会探我的话才接麒麟过来的。”
梁琰在他面前站定,似乎没有将他当成一个八岁的孩子,以同样认真的口吻同他说话,“你错了,他是小罗的弟弟,平日里惧怕本相,本相早就有意接他过来住几日,缓缓关系,只不过与你的事刚好碰上了一块。”
“丞相大人,您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本相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玉佩。”
阿宝抬头,目光突然聚起了光,“是她和您说的?”
“你怎么知道她?”
“我干娘在临死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
“你干娘是谁?”
“她是一个宫女,八年前得了机会出宫,也正是由于这个机会,将我带了出来。”
梁琰背过身,话套的差不多,不会错,只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是故意进宋府的。”
阿宝语气不变,稚嫩有力,“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转过身来,幽深的眼睛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腰间的男孩,举止,言语,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该有的,这是天生的帝王之势。
阿宝这句话说的没错,凡事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自己所愿所想便足够。
“本相会帮你重新回宫,不过你母妃说当年给你留了一块玉佩。”
阿宝没犹豫,直接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玉佩,玉佩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光泽,他仰起脑袋,目光坚定地看着梁琰,“丞相大人,此事就有劳您了,如果元璟可以成功回去,日后若能登上大宝,必定封官加爵,以报大恩。”
“元璟?这才是你的名字?”
元是大越皇室姓,若是陛下赐的,那倒更容易一分。
“是宫中那位取的,丞相大人,您只管将玉佩交给宫中那位,还有这名字,后面的一切就顺利了。”
一炷香之后,阿宝才从梁琰书房里出来,出了院子,才发现宋麒麟在外边的长廊下等着他。
“阿宝,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麒麟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
“小人肚子疼,去小解了。”
“走吧,我们去学刻木头,可以刻好多东西,小人,动物,各种各样的。”宋麒麟一路叽叽喳喳说过不停。
阿宝淡淡应了声,“嗯。”
书房里,梁琰修长好看的指间正仔细摩挲着一枚上等玉佩,想了想,展开一张白纸,着笔点墨写了下去。
写好之后装入信封里,又唤来管事,让他立刻送进莲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