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纨绔
谢臻是纨绔,真正的,纨绔。
不过,她经常和死党解释,她这是有本而来,她也是想要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的,奈何遗传力量太强大,不能怪她:“我爹才是纨绔中的纨绔哈哈哈哈。”
这话不假。
她爹确实很浪荡,比如在她大学二年级这一年,他以四十五岁的高龄,肾都开始虚了,发际线也逐步往上移了,还不知颐养天年,整日在外面拈花惹草,怀里搂的小姑娘都是和谢臻差不多年纪的。人家来和她打小报告,谢臻,你爸又和谁谁谁娱乐圈哪个小明星勾搭上了,谢臻都是挑挑嘴角:“怕什么,三个月的保质期。”
铁打的闺女,流水的后妈。
果然知父莫若女,三个月之后,谢礼就和那小后妈分手,给一笔分手费,从此江湖不见。
几乎都是这样的套路。
谢臻都看腻了。
所以,在谢礼给谢臻打电话说要再婚时,她手里正刷游戏的iPad才会啪嚓一声掉地上裂了。
“你说,再什么玩意儿?”谢臻关了扩音器,把手机挪到耳朵边,问了一句。
“我要再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见个面。”谢礼声音里都是笑意。
“没空。”谢臻简单答了句,挂了电话。
去微信里拖了个群,拉了一票狐朋狗友,叫出来嗨。
无论遇到什么问题,谢臻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花钱。
反正是谢礼的钱。
花得越多,仿佛就报复得越痛快。
可是无论她怎么糟践钱,谢礼连问都不问一句。
谢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后来就麻木了,需要放纵一下的时候,才去放个血。
顾黎出来,眼睛下边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问:“喂,这大半夜把我们叫出来陪你,怎么补偿我们啊?”
“去MUSE,开几瓶皇家礼炮。”谢臻无谓地耸耸肩。
一帮子人喝得七荤八素,纷纷过来抱着谢臻的大腿,说下次再聚,然后就两个一对乃至三个一堆结伴出去浪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勾当。
谢臻的酒量,从七八岁上就开始练了。此刻,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撑着下巴看吧台那边的调酒师Maggie,饶有兴味。真佩服这些女生,每天都这么刮腻子似的往脸上涂脂抹粉,完了回家还得一层一层往下卸。毅力非凡。反正谢臻自认做不到。
Maggie笑道:“谢臻臻,你又寂寞了?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女朋友?”
谢臻切了一声:“你有什么好的妹子在手里?”
Maggie指一指不远处的一位女郎,笑道:“她,怎么样?”
谢臻懒洋洋地,手指在吧台上笃笃笃轻轻敲着,循着她的指引去看那边。一看,征了征,那端酒的女郎,瘦瘦小小的个子,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明显很勉强的浓妆,盘成发髻的头发。在一群人里小心翼翼地避免被吃豆腐。
回头对Maggie笑道:“确实不错,嫩嫩的。不过看着不像会给女人做女朋友的。”
Maggie笑眯眯的:“直人又怎么样,还有你谢大小姐掰不弯的人么?”
谢臻笑一笑,不答言。
十六岁开始恋爱。近几年,每一段感情,都是浅尝辄止。提不起兴趣去了解和等待。她也算处够了。这些事情,今后就随缘吧。
到了第二天,祖母发话了。
这老太太难得给她打电话,不过只要她一打电话,那就势必要说到谢臻同意照她的意思办才会罢休。谢臻本人也是个孝顺的小姑娘,愿意讨奶奶欢心。所以长大以后,只要是祖母吩咐的,她基本都会当成老佛爷的懿旨来遵从。
“臻臻,奶奶在地球另一边晒太阳呢,你爸四十几了还跟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又整什么幺蛾子,我跟你说啊,你要是来个继母,她是会跟你分家产的。即使她不跟你分,她生下来一男半女,以后也是要和你对半开的,懂不?所以你要去把关,不要使性子,放任你爸胡作非为。”祖母言语辛辣。
在许多成年人的眼里,确实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整个世界都是围绕孔方兄在运转的。祖母身世坎坷,幼年丧父,早年丧夫,见惯人世炎凉,自然一切都从现实主义的角度看问题。
谢臻不敢苟同,但可以理解,于是哈哈笑了笑:“奶奶,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如果我来了个后妈,她再和我爸生个孩子,不还是你的孙子孙女吗,我就不信你不喜欢。”
谢老太哼了一声道:“若是真心实意嫁给你爸的那当然好,我也乐得见你们谢家人丁兴旺。只是,万一是个小捞女,那可怎么办?你爸到时候被人玩得人财两空,你也从富二代变成穷光蛋。”
谢臻揉着眉心。她真的很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带歧视意味的词来形容女性。但对方恰好是长辈,还是个老太太,你和她理论起来,万一血压高了中风了,可不罪过大了。因此只是闷闷地干笑了两声。
祖母问道:“臻臻,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谢臻无奈:“去去去,奶奶发话,我哪敢不去啊。”
祖母笑了:“嗯,这才是我的乖孙。记住,去的时候眼睛给我放敞亮点。”
这么答应了,祖母是高兴了,谢臻开始头痛了。
和老爹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一般都是春节,他带着她去一趟祖母家,再去一趟自己家,冷锅冷灶地吃顿外卖。剩下那次,用于谢礼偶然想cosplay一下爸爸这个角色,从国外弄到什么了不得的特产,带过来给她显摆。
除了经济往来和血缘关系,两人之间和陌生人比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爸爸。”谢臻电话打过去,“我和那小继母见一面吧。”
谢礼高兴坏了。
见面时间地点很快定下来,就在谢臻学校附近的维也纳酒店。
谢礼这个人,虽然已经算得上富有了,给小女朋友摆阔砸钱时也算得上慷慨,但是一旦轮到自己消费,就抠门儿得一毛不拔,能省则省。H市的维也纳酒店,是谢礼自己的产业…所以最便利。吃饭不要钱。
到了约定的那天,谢臻特意去美发店做了个新发型。说是新发型,其实就是把年前烫过、留下些微卷的头发顺直。清汤挂面地垂在肩头,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样清纯的学生形象比较容易令人亲近,勘察起情况来也比较容易。
酒店的餐厅里客人并不少,但是都很安静,即使交谈也是轻声细语的。
谢礼抬手打个响指,大笑道:“臻臻,这边。”
谢臻咳嗽一声,无视其他客人的侧目,大长腿几迈,就到了谢礼那桌。背对着她的有个女孩子的身影,长发到了腰部以下。
哎,这是一床波光粼粼的瀑布啊,谢臻抬起食指揉了揉鼻子。
小后妈人瘦瘦的,看着弱不禁风。谢臻先喊了声:“爸爸。”
谢礼嘿嘿应道:“来得挺早,今天很漂亮,快来见过,额,程颖。”
谢臻蒙了一下:啥?成瘾?
那叫程颖的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谢臻蒙得更厉害了,歪着脖子想了一想,这副眉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灵光一闪,MUSE四个字母从脑海里飞出来。
卧了个大槽,程颖,不正是那个端酒的小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