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尾声(12)

192.尾声(12)

?方瑾枝想了想,才有些意外地说:“我好像没有看见佳萱?”

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方瑾枝心头,她略带了丝焦灼不安地望向陆无砚。

陆无砚“嗯”了一声,道:“之前封阳鸿失了抚南谷被荆国生擒,母亲派萧将军赶去抚南谷支援,抚南谷虽重新夺了回来,可封阳鸿却被敌军押回了荆国。萧将军善做主张闯进荆国大营,意欲搭救封阳鸿。然而荆国早有埋伏,萧将军带去的五万精兵无一生还。”

名义上,封阳鸿还是方瑾枝的义兄。这些年,方瑾枝与他接触不多,可是每次她有难的时候,封阳鸿总是会出手相助。当初传谣封阳鸿战死的时候,方瑾枝着实难过了一阵子,后来听说他没有死只是被荆国收押了,方瑾枝不由为他松了口气。可是两军交战,自不会善待俘虏,更何况还是封阳鸿这样的辽国大将。

听了陆无砚说了这些,方瑾枝心里又开始为封阳鸿担心。可是方瑾枝又觉得隐隐不对劲,她望着陆无砚,小声说:“我以前就听你说过的,那个萧将军从军年数不长,经验也不够。如今更是善做主张冒失行动着实不应该,还连累五万将士……”

“可是这和佳萱有什么关系?”方瑾枝忽然又迷惑了。

陆无砚默了默,“你二哥是那五万将士中的一员。”

方瑾枝惊得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颤音都发不出来。她还记得当初陆无砚将她送去荣国公府的时候,她起先以为陆无砚不要她了,要把她随便扔给别人家。后来明白陆无砚在为她提身份、找靠山,她这才打算讨好荣国公府里的人。

然而荣国公府里的人根本不需要她去讨好,因为他们对她都是真心实意的。尤其是方大夫人更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当初方瑾枝顾虑着两个妹妹,才一次次拒绝方大夫人邀她搬过去,想来方大夫人心里也是失落过的。

若说荣国公府谁不欢迎方瑾枝,那就只有方今歌了。

方瑾枝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方今歌的时候,他红着眼睛气呼呼地说:“她不是我妹妹!她休想抢谣谣的东西!”

方今歌从来都不会对她好好说话,从来都不会给她好脸色。方瑾枝就装傻听不懂,任他挖苦。因为方瑾枝知道方今歌只是因为谣谣才不喜欢她,但也只是不喜欢,远不到伤害的地步。

方大夫人让方今歌护着方瑾枝的时候,他也会像个别扭的小哥哥一样护着她。

可是方今歌这些年过得一直都不开心吧,他被缚在愧疚自责中这么多年,又被他的母亲恨了这么多年。

当年谣谣出事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一个八岁的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妹妹的死,还因此被母亲恨了十几年。

方瑾枝的眼前晃过方今歌与陆佳萱大婚那一日,方今歌灿烂的笑容,他难得露出那样的笑脸来。

方瑾枝的眼角有点湿。

陆无砚有些不高兴了,他大力抹去方瑾枝眼角的泪,皱着眉说:“怎么为他还能哭?”

“真的吗?二哥真的死了吗?”方瑾枝抓住了陆无砚的手。

她的手有点凉,陆无砚就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给她暖着。

“那本来就是荆国的陷阱,等那个萧达合带着五万精兵冲进去后关了城门,火油浇下,万箭齐发,烈焰焚城。”

纵使冷清如陆无砚,也轻声叹了口气。

前世的时候,陆无砚和那个萧达合有过两三次接触,知道他是个畏首畏尾的人,终难成大器。可是他从来并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更不敢自己拿主意。这次怎么会如此莽撞冲动?

陆无砚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阴谋,又或者萧达合手下的人里面有奸细。

陆无砚正在这里想着萧达合的事情,方瑾枝忽然开口:“我知道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嗯?”陆无砚有些惊讶。

方瑾枝垂了眼睛,轻声说:“我知道的,在我刚刚怀了钟瑾的时候,你就对母亲说过你三年内不会离开的。是因为我和钟瑾吧?但是若你真的要去忙,我和钟瑾也不愿意拖累你的。”

陆无砚还没有吱声,方瑾枝又说:“我知道你想在这两年陪着我和钟瑾,虽然你总欺负钟瑾,也不像个周到的父亲……”

方瑾枝抿着唇笑了一下,“可是没有关系的,我和钟瑾会等你回来的!”

陆无砚有些释然地松了口气。

他也舍不得离开方瑾枝,可是如今国中局势,他不得不离开。他轻轻吻了吻方瑾枝的额角,道:“好好在家里等我,我会早些回来。”

“嗯。”方瑾枝在陆无砚的怀里重重点头。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方瑾枝抽空跑了一趟荣国公府,荣国公府也是一片缟素。

停在正堂的棺木里放的是方今歌的衣物,陆佳萱一声白色丧服跪在一旁,不断往火盆里放纸钱。

她已经没有再哭了,只是她的眼睛红肿一片,目光更是十分呆滞。

“佳萱。”方瑾枝在她身边蹲下来,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陆佳萱木讷地转过头来,看向方瑾枝,涣散的眸光这才一点一点凝聚。

“瑾枝,你过来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却十分沙哑,竟是把嗓子哭坏了。

方瑾枝刚一进到荣国公府的时候,见着望不到尽头的素白,心里就堵着,等到她见到了方今歌的衣物棺,她的泪已经凝在了眼中。而此时瞧着陆佳萱如此模样,方瑾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接着一颗落下来。

“两年了,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可是他怎么这么狠心,就这么一去不回了啊……”

方瑾枝一下子将瘦了一圈的陆佳萱抱在怀里,两个人一并哭出声来。只是陆佳萱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再也没有泪了,她的嗓子里发出嘶哑而痛苦的声音来。

方瑾枝抬起头,望着被风吹起的白绸,心里搅着劲儿一样地疼。

为什么要打仗呢,这天下还有多少人和陆佳萱一样再也等不到丈夫的归来,从此家不成家。

方瑾枝想起陆无砚跟她说的无一生还的五万将士,一股凉意袭来,让她整颗心,整个人都开始发冷。

五万条生命,更是五万个家庭啊!

陆佳萱哭累了,才微微推开方瑾枝,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说:“去看看母亲吧,她本来就病了,如今更不好了……”

方瑾枝本就难过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走进方大夫人的寝屋时,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方大夫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倚在床头,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脸色竟是比身上的寝衣更加苍白。

“母亲,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冷,连火盆都不生。也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方瑾枝坐在床边,把方大夫人瘦骨嶙峋的手握着掌心里,轻轻为她搓着。

“我这就去喊人来生火……”方瑾枝刚要起身,方大夫人却反手把她拉住了。

“瑾枝,你说如果我现在追去,还能追到他吗?”方大夫人急迫地喘息了两声,“他是不是在跟我赌气啊?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十多年。我不该怪他,不该冷着他,更不该恨他……”

“怎么办啊瑾枝!”方大夫人抓着方瑾枝的手越发用力,将方瑾枝的手都抓疼了。

“他小时候啊,骑马的时候腿上受过伤,一到了下雪天就会腿疼。你说他在军中这两年下雪的时候是怎么熬的啊?我给他做了护膝,好多呢,还没来得及给他。上次我看见万宝斋里有一把剑很漂亮,他握着一定好。我就给买了下来,想着等他回来了留给他用。他怪我,我知道啊……自打小的时候,有什么好的东西我都给他哥哥和他弟弟,他私下里说过我从来都不想着他……”

方大夫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方今歌从小到大的事情,声声带泪,声声带着浓到骨血的愧疚。

“我对不起这个孩子啊!”方大夫人“哇”的一口,吐出好大一口血来。

“母亲!”方瑾枝吓得变了脸色,急忙喊人。

隔壁的丫鬟被惊动了,匆忙赶过来,又是喂药,又是请大夫。

方瑾枝一边小声地哭,一边安慰着她:“母亲,您不要难过了,二哥不希望您这样的。这些年,二哥心里虽然不好受,可是瑾枝知道他是不恨您的。您别这样……”

方大夫人望着屋顶,两眼空洞。无论是她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她看见的总是方今歌。

方今歌的哭,方今歌的笑,更多的是方今歌偏执独行的背影。

方瑾枝回到温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荣国公府里一片哭声艾艾,而温国公府里同样是为两位老人送行的哭声。

方瑾枝有些累。

她回到垂鞘院里,陆无砚并不在那里。她又去了陆钟瑾的房间,见他也不在,便问守在屋子里的一个奶娘:“钟瑾呢?”

奶娘恭敬地禀了她,原是小钟瑾被陆无砚抱出去了。

方瑾枝下了楼,沿着青石砖路往外走,刚穿过月门,就看见陆无砚出现在小路尽头,而小钟瑾正趴在他的背上,他的小脑袋耷拉着,已经睡着了。落日的余晖洒在父子俩的身上,就像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陆无砚抬头看见方瑾枝立在那儿等着,急忙加快了步子。

“睡了?”方瑾枝摸了一下小钟瑾搭在陆无砚肩上的手,还好并不凉。

“回来的半路上就睡着了。”陆无砚背着小钟瑾,和方瑾枝一起往垂鞘院走。

因为就要离开的缘故,陆无砚嘴上什么不说,心里却舍不得,带着小钟瑾出去玩了好一会儿。

陆无砚将小钟瑾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方瑾枝给他盖好被子。小钟瑾睡着了也不老实,小拳头总是从被子里探出来。

毕竟是冬日,方瑾枝怕他冷着,又动作轻柔地将他的小拳头放回了被子里。方瑾枝和陆无砚离开的时候,又吩咐奶娘好生照看着。

两个人回到了屋子,陆无砚一边解下身上的宽袍,一边说:“这几天够累的,去洗个热水澡,早些睡吧。”

方瑾枝在陆无砚背后,一下子抱住了他。

陆无砚的解衣带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动作。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是人死以后,那些宽慰的话语总是苍白无力的。

“无砚,你这次要去多久?也会两三年不回来吗?”方瑾枝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难过。许是因为方今歌的事情,才让她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安。

陆无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次不是打一场仗,如今辽荆全面开战,那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所以七八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离别的滋味不好受,陆无砚舍不得方瑾枝,也明白她定是因为方今歌的事情变得担心起来。陆无砚本想瞒着她,哄着她,可与其让她空等,还不如实话告诉她。

方瑾枝咬着嘴唇,没有再吭声了,只是眼睛里的湿润却是越来越多。

方瑾枝的沉默却让陆无砚轻叹了一声。

他紧紧蹙着眉,许久无言。

他向来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都依着方瑾枝,无论是她说出口的还是没有说出口的心愿,他总能为她做好,让她称心如意。

他明白她的担忧和不舍,可是他不能不离开……

陆无砚忽然笑了一下道:“要不然,你跟着我一并去?”

方瑾枝愣愣望着陆无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可以跟着你去?”

“可以。”陆无砚斟酌了语句,“不过你可知道军中有多辛苦?一路要去很多地方,有的时候可以慢慢赶路,有的时候却需要快马加鞭。更别说可能会经过地势险要的地方,连做马车、骑马都不行,得踩着污水步行。还有军中饮食更是与你如今家中所用的不同,几乎很少有热食,甚至会让你饿肚子……”

方瑾枝立刻打断他的话:“我愿意!如果你不嫌我麻烦想要带着我,我当然愿意跟去!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看不见你,更不想过着日夜提心吊胆,等你归来的日子……而且还是那么久……”

像这种一连几年的征战,军中许多将领都会带着小妾同行,可陆无砚舍不得方瑾枝辛苦,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瑾枝,你真的想要跟去?不怕辛苦和危险?”

方瑾枝环着陆无砚腰身的双臂更加收紧,“想去,很想去!我一想到那么多年的分离就害怕,如果可以跟去,无所谓那些辛苦,我都不怕的!”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陆无砚才慢慢应了一声:“好。”

陆无砚转过身来,把方瑾枝染着泪水的脸捧起来,道:“虽然军中辛苦,但是我也想把你带着。”

“你说的是真的?不骗人?”方瑾枝仰着头看他,眼角还噙着泪。

“我何时骗过你?”陆无砚唇畔逐渐笑开,“当然,我还是要再问一遍,毕竟军中不似后宅。无论是吃的用的住的都不会太好,而且也会有危险。”

方瑾枝弯着一双月牙眼笑了,她这一笑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泪就落了下来。她好像没有听见陆无砚的反复发问一样,只是说:“愿意,愿意……”

陆无砚将方瑾枝的身子拉到怀里,轻轻拥着她。

方瑾枝不想和陆无砚分开,陆无砚也舍不得把她独自丢下来。毕竟此次离开,短则一两年,长则七八年甚至更久也是可能的。

实在是太久了

不过陆无砚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军中岁月必是辛苦的。方瑾枝又是养在深闺里,她一定会不适应。

陆无砚轻轻摸着方瑾枝的头发,他一定会护着她的。

马上要过年了,因为正是过年的缘故,无论是辽国还是荆国都有暂时歇战的意思。陆无砚也不会在这里时候立刻离开。

因为老温国公和老太太双双辞世的缘故,温国公府今年这个新年一切从简。就连除夕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半分年味儿。

可是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些还不懂事的年纪,他们还不懂死亡是什么,只知道大家聚到了一起,难免喧嚣玩乐。

长辈们瞧着不像话,指责了几句。他们暗地里还是要聚在一起玩。毕竟是小孩子,大人们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陆家本来就人口众多,到了陆钟瑾这一辈,目前已三十多个了。从刚刚会走路的小豆丁到七八岁讨人嫌的年纪也有二十多个。

因为陆无砚喜静的缘故,他和方瑾枝的家里向来人口简单,奴仆更是能少就少。陆钟瑾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兄弟姐妹,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分清这些兄弟姐妹谁是谁。

“钟瑾弟弟,你都记下来了吗?这个是绛颜妹妹,这个是绛云妹妹,这个是……”陆隐心站在一旁,认真给陆钟瑾指着。

陆钟瑾连连点头,“记得,记得了!”

他又疑惑地盯着陆隐心看,陆隐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陆隐心揉了揉头,问:“钟瑾弟弟,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陆钟瑾歪着头寻思了一会儿,才指向陆隐心身后。

陆隐心疑惑地向后望去,只见入烹抱着小女儿,正站在檐下望着这边。

“娘亲!妹妹!”陆隐心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立刻朝着入烹抱过去。

“别急着跑,慢一点。”入烹蹲下来,揉了揉陆隐心的头,又略责备地说:“怎么能只顾着自己跑,被钟瑾扔到那里不管呢?”

“哎呀!我就顾着看妹妹了!”陆隐心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一副懊恼的样子。

他立刻转身往回跑,跑到小钟瑾身边,拉着他的手朝着入烹跑去,一边说:“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妹妹!我妹妹可漂亮了!”

入烹在那里嘱咐:“隐心,慢点走,不要拉着弟弟跑。”

“妹妹?”小钟瑾疑惑地望向入烹怀里的陆落菡。

陆落菡快六个月了,手里正攥着一个银镯子在玩。

陆钟瑾有些疑惑,他低着头,看着一小团的陆落菡,想了很久,才问陆隐心:“她是你妹妹?绛颜、绛云不都是你妹妹吗?”

陆隐心连连摇头,“不一样的!绛颜和绛云是堂妹,落菡是我亲妹妹呀!”

陆钟瑾就更听不懂了。

“哎呀!”瞧着陆钟瑾疑惑的样子,陆隐心也着急了。他使劲儿想着怎么才能把话说清楚,让钟瑾明白堂妹和亲妹妹是不一样的。

“啊!我想到了!”陆隐心一拍大腿,“喊你父母爹娘的才是你亲妹妹,喊别人爹娘的都不是亲的!”

陆钟瑾眨了眨眼睛,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他突然喊出来:“不要亲妹妹!爹娘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他的声音有点大,把陆落菡吓哭了。

入烹急忙哄着她,刚把她哄好,一直在一旁瞅着的陆钟瑾忽然探手,从陆落菡的手里一下子抢过了银镯子,转身就跑。

陆落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钟瑾弟弟,你……”陆隐心呆了。一边是自己疼爱的亲妹妹,一边很喜欢的钟瑾弟弟,他忽然变得左右为难起来。

然而陆钟瑾刚跑两步就急急停住了步子,一双小肩膀耷拉着,在陆无砚冷冷的目光里,他不得不迈着小短腿往回走,把抢过来的银镯子重新塞回陆落菡的手里。

陆落菡还是哭,小钟瑾又硬着头皮拉了拉她的手,学着陆无砚哄方瑾枝的样子,哄:“乖啦,不要哭啦!”

陆落菡望着陆钟瑾皱着的眉头,竟真的不哭了。

方瑾枝走过来,弯着腰,瞧了瞧陆落菡,笑着说:“落菡好可爱,应该有六个月了吧?”

入烹笑着站起来,道:“还没呢,还有十天才六个月。”

入烹又瞧了一眼耷拉着小脑袋的陆钟瑾,对方瑾枝说:“我瞧着钟瑾虽然调皮,但是还蛮会哄人的。将来若是有个妹妹,定是个好哥哥。”

陆钟瑾猛地抬头,示威似地说:“不要妹妹!爹娘是我的!”

“钟瑾,不许乱说。”方瑾枝瞪了他一眼。

陆钟瑾不甘示弱地反瞪了方瑾枝一眼,“我不管,你和爹爹要是带回来一个妹妹,我就摔死她!像摔舔舔那样!”

方瑾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愕,陆钟瑾已经转身往别处跑了。

陆无砚几步追上去,直接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陆钟瑾急得乱蹬腿,想要将鞋底的东西瞪到陆无砚的身上。他知道他爹爹最是爱干净,若是弄脏了他的衣服,他一定会立刻松手的!

可惜呀,他人太小了,陆无砚伸长了胳膊,他那双小短腿就怎么都蹬不到陆无砚的衣服上。

方瑾枝走过来,冷着脸说:“钟瑾,不许再闹了。我和你爹爹有事情要跟你说。”

陆钟瑾乱蹬的一双小短腿立刻停了下来。

陆无砚时常冷着脸对他,可方瑾枝却总是对他笑着的呀!难不成娘亲生气了?陆钟瑾有点后悔了,看来真是他说错话,做错事了?

陆无砚一松手,陆钟瑾直接摔到了地上。

看着陆无砚和方瑾枝转身离开的背影,小钟瑾急忙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跟了上去。

回到垂鞘院以后,陆钟瑾仔细打量着陆无砚和方瑾枝的脸色,只觉得爹娘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冷。

“好嘛,我错了……”陆钟瑾耷拉着个小脑袋。

方瑾枝朝他招招手,把他招到身前,略放柔了声音,道:“钟瑾,我和你爹爹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们不在的时候,会把你送到宫里去,等进了宫,要听祖母的话,好不好?”

方瑾枝说着说着,心里忍不住一阵难受。

她舍不得陆钟瑾。

小钟瑾却一副欣喜地样子,“你们要走啦?去多久?”

小钟瑾脸上的欣喜把方瑾枝满肚子的不舍、难受都塞了回去。

方瑾枝慢慢松开了手。

小钟瑾这才觉得不对劲,他一下子扑到方瑾枝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钟瑾舍不得漂亮娘亲!也舍不得爹爹!呜呜呜,可是钟瑾是好孩子,好孩子要听话……呜呜呜……钟瑾在家里会很听话很听话的!呜呜呜……爹爹和娘亲都要早点回来……”

听着小钟瑾的哭声,方瑾枝肚子里被塞回去的那股难受、不舍,又溢了出来。她搂着陆钟瑾,不由红了眼睛。

陆无砚大步走过来,拽着陆钟瑾的后衣领,把他的小身子往后一拉,将他埋在方瑾枝膝上的脸露出来。

方瑾枝红红的眼睛望着陆钟瑾,一下子僵住了。

陆钟瑾哭得那么大声,可是脸上竟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而且他的眼睛里还有一丝尚未掩藏的笑意!

方瑾枝心里千回百转,最后狠狠在陆钟瑾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竟是自小钟瑾长大以来,第一次拍他。

方瑾枝愤愤道:“害得我想了几天怎么跟你说,你倒是……”

方瑾枝大概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有着同样一个毛病——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天下第一好的。

所以,当别人告诉她陆钟瑾是如何调皮捣蛋的时候,她总是不太相信的。她的小钟瑾明明那么乖!那么懂事!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陆钟瑾那张酷似陆无砚的小脸蛋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方瑾枝不得不相信这孩子在她和陆无砚看不见的时候,不知道干了多少欺负人的事儿……

方瑾枝偏过头去,显然是生气了,真不想再理这个小家伙。

小钟瑾挣脱开陆无砚的手,笑嘻嘻地扑到方瑾枝怀里,撒娇说:“哇!我娘亲生气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方瑾枝望着小钟瑾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再打他一巴掌。

没过几天,陆无砚和方瑾枝就把陆钟瑾送进了宫中。

毕竟,相较起来,宫中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楚映司定会比别人更能护着陆钟瑾。

楚映司是真的喜欢这孩子,她把陆钟瑾抱起来,问:“你爹爹和娘亲就要离开了,钟瑾会不会想他们?”

陆钟瑾雪白的小脸蛋上浮现难过的神情来,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钟瑾舍不得爹爹和娘亲,一想到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见他们,钟瑾心里就像有一只虫子在咬一样难受。可是钟瑾能够来这里陪着皇帝祖母,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人小,声细,几句好听的话,被他清脆的声音说出来,更是打动人心。

“钟瑾真懂事!”楚映司望着小钟瑾一脸真挚的样子,连连点头。

立在一旁的方瑾枝却听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这孩子怎么这么小开始就撒谎连眼皮都不眨的?

陆无砚微微侧头,偏过头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有你小时候的影子。”

方瑾枝投给陆无砚一个抗议的目光。

她小时候哪里这么爱撒谎了?方瑾枝在心里不肖地轻哼了一声,她小时候又可爱又乖巧,才不是爱撒谎的皮孩子!

楚映司把小钟瑾放下来,她看着陆无砚,道:“这一次要多加小心,无论如何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

“儿子知道。”陆无砚微微点头。

楚映司又看向一旁的方瑾枝,问:“真要跟着无砚去?疆场可不是深宅的后花园,也不是热闹的集市。”

方瑾枝认真点头,“我都知道,我不会给无砚拖后腿的。”

楚映司“哈”了一声:“母亲不担心你会拖后腿,有你跟着无砚,母亲倒是更放心一些。”

头几年的时候,陆无砚曾经领兵了三年。楚映司很清楚陆无砚的带兵风格,陆无砚这个人平日里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一到了疆场上好像变了一个人,比他爹还顾自己性命!

但是若有方瑾枝跟着他,说不定他还会顾虑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楚映司在听说方瑾枝要跟着陆无砚一并去的时候,非但没有阻止,还十分赞同。

大军很快出发了,楚映司站在高台上相送。她望着陆无砚逐渐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为他祝福。

她的衣袖好像被扯了一下,楚映司低着头,就看见陆钟瑾踮着脚,在拉她的袖子。

“皇帝祖母!钟瑾也想看!”

楚映司这才想起来,这处高台四周围着的砖石有成人半身之高。陆钟瑾人小,他看不见。

楚映司将陆钟瑾抱起来,问:“钟瑾看见你爹娘了吗?”

陆钟瑾重重点头。

此时大军已经走了一段距离,那些将士黑压压一片的背影实在难以分辨。楚映司便问:“钟瑾怎么认出来的?”

“最威风的就是我爹娘!”陆钟瑾一脸自豪。

楚映司大笑不止。

等到大军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陆钟瑾忽然转过头,有些闷闷地问:“皇帝祖母,我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楚映司把陆钟瑾放下来,牵着他的小手往回走,道:“等到天下太平时,他们就回来了。”

陆钟瑾还不懂什么是天下太平,他连陆无砚和方瑾枝去做什么都不清楚。起先的时候,他听说陆无砚和方瑾枝要离开好长一段时间,他心里是开心的!因为再也没人管着他了,他想干嘛就干嘛!

可是,当陆无砚和方瑾枝的身影真的在他视线里逐渐消失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感觉。

小小的钟瑾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离别。

静默走了一路,回到皇宫的时候,陆钟瑾忽然开口:“很快就天下太平了,很快的!”

楚映司低头看着他,由衷地笑起来。

……

外面战事不断,日日上演着生离和死别,而海岛上的生活却平静地不像话。起先的时候,陆佳蒲还会在石头上做标记记日子,日子久了,竟时常忘记。如今,倒也变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楚怀川立在边海高高的岩石上,望着前方不见尽头的汪洋大海。

陆佳蒲提着一筐脏衣服走向海边,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不点。楚雅和一手拽着陆佳蒲的衣角,一手牵着楚享乐。

楚享乐任由姐姐牵着,他低着头,正一边走路,一边看书。他看得太入迷了,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母亲和姐姐停了下来,一下子撞到了陆佳蒲的腿上。

陆佳蒲笑着将竹筐放下,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许走路的时候看书。”

楚雅和则是一边给楚享乐揉着额头,一边说:“下次我提醒弟弟,母妃不要说他了!”

“是享乐做错了,母妃教训的是!”楚享乐背着手,乖乖立着。

陆佳蒲瞧着他这个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太爱看书了,如今还不到四岁呢,认识的字儿已经和楚雅和差不多了。

海岛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书,他手里捧着的那一本还是楚怀川亲自给他背写下来的。

楚怀川早就看见他们过来了,他从岩石上下来,笑着走向妻儿。看着楚怀川逐渐走近,陆佳蒲咬了一下嘴唇,眼中浮现几许痛苦和挣扎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四章左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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