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说清楚
顾钰从未见过小家伙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无助的表情。
方绍久愈发担心起来：“谢家丫头，还不给皇上行礼，行礼啊！”
黎若满心的焦急又如何会去理会旁人，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顾钰：“大哥哥，娘怎么办，我能拜托你找宫里的太医过来吗？朝阳县的大夫自己也生病了，可是其他地方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朝阳县，朝阳县太乱。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绍久的表情简直变幻莫测，谢家的这个小丫头是管面前的皇上喊大哥哥吗？
他几乎有捂眼的冲动，这亲戚攀的，皇上会动怒的吧。
可他意想不到的是，皇上虽然面上的表情凝重可却并无露出什么不耐烦。
“她怎么了？”顾钰询问的自然是黎若口中的那个娘的身体情况。
黎若神情很焦急：“她吐血了，还晕过去了，至今昏迷不醒……”说着她想起了先前。
“对了，娘之前也病倒过一回，只是那时一个奇怪的男人，将她救醒了。”
顾钰的眉头蹙了起来：“奇怪的男人?”
黎若点了点头，就是奇怪没错，哪有一个正常人总喜欢带着个面具的，要么就是他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要么就是他的长相过于见不得人。
多余那个无故骗去她一个承诺的男人黎若的印象还算深刻。
黎若突然再一次想起来当初，那个人的唇擦过她的唇，脸色猛地变得难看起来。
顾钰见她神色异常，遂开口问道：“怎么了？”
黎若一愣。回过神，默默地摇了头，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大哥哥，可不可以?”
方绍久呆呆地看着二人的相处模式，玲珑这个丫头没向皇上行礼皇上也未曾怪罪于她，还有，为何皇上看着玲珑小丫头的目光会那么柔和。
万年的玄冰也会有融化的一天啊！
顾钰看着黎若焦虑的模样，心里也有几分不忍心。但他还是忍住了。
“救你娘，对朕有什么好处?”
黎若不明白地看着他：“大哥哥是一国的皇帝啊，关心子民大概是应该的吧。”
顾钰挑眉：“是吗？”顿了顿：“南耀的子民多了去了，若是挨个儿都要朕关心照顾过去，恐怕朕早就累死了。”
黎若皱着每天看着他：“那大哥哥想要做什么?”
顾钰靠近了女子，鼻尖几乎要挨着黎若的鼻尖：“若儿若是肯乖乖地与朕回宫，朕会让尤影快马加鞭地将宫里的太医带来。”
黎若苦笑，顾钰为了想让她回宫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她还是不愿意回到那深宫，过从前那种随时都可能被人整死的日子。
可是想起卧病在床的娘亲，黎若的太阳穴疼了起来。
想起那便宜娘手帕上刺目的殷红，黎若心有不忍。
“若是若儿需要考虑便考虑着吧，朕的时间很多，等得了你一个回答。”
他当然等得了她的回答了，可是她等不了了，她的娘也等不了了。
她有个很好很好的母亲，她绝对不能让她随随便便的死去！
“大哥哥我可以答应你，我可以回皇宫，大哥哥找太医救救我娘吧！”
看着眼前女孩焦急的模样，顾钰居然有些羡慕这小丫头口中的那个娘了，或许小丫头比起他还要更在意这个娘……
顾钰瞥着黎若视死如归似的的小脸：“若是若儿实在不愿，朕也不会勉强你，若儿也不需要来拜托朕。”
黎若见他这般无所谓的态度，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连忙收起脸上表现出来的不乐意：“不勉强。不勉强，若儿没有不愿意。”
方绍久看着眼前瞬间变脸的少女，嘴角抽了抽，是了，这个丫头看着乖巧，实际上难教化的厉害。
没想到这样的孩子还是给皇上制得妥妥帖帖的。
顾钰转身对尤影吩咐道：“快马加鞭派一名太医前来，要有资历些的。”
黎若见顾钰都这么吩咐了，心中松下一口气，上去就给顾钰一个熊抱：“太好了，大哥哥，谢谢你！”
顾钰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也有这般主动的时候。
“咳咳。”黎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立马松开了手有些尴尬地道：“抱歉，一时间没有注意。”
方绍久见她这般举动，更是合不拢嘴。
谢家的这个丫头委实不知好歹了些，皇上都答应了她的请求了，怎么还敢扑上去，冒犯了皇上龙体。
这要是惹怒皇上生气了引来什么灾祸，那友儿会有多难过？
所以方绍久在顾钰尚未降罪时候先带着谢家这小丫头赔个罪。
他拉着黎若到自己地身后，有些敬畏地看着顾钰。
“皇上莫怪，玲玲姑娘不识大体，侵犯了皇上，望皇上恕罪。”
黎若的大眼瞪得铜铃大。
什么叫她侵犯了顾钰?她一个女子还能侵犯一个男子去了不成?
方绍久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他只希望皇上大人大量不要与这个小丫头计较，否则都够她死上好几回了。
顾钰见这个县令爷拉着黎若戒备地看着他，眼中出现了明显的不悦。
“朕的郡主识不识大体，朕说了算。”
说完，竟然当着方绍久的面，牵起了黎若的手，走出了县令府。
黎若有些抱歉地看了眼方绍久，明明这个县令爷也是为了她好，却平白无故遭了一顿说。
方绍久也并不在意。只要这个小丫头没事就好，他的友儿这般喜欢这个小丫头，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护着自己儿子的心上人一些的。
只是皇上对谢家小丫头的在乎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开了眼界。
皇上他不会对这个谢家的丫头有男女之情吧！若是真的这样，那友儿不就再也没有希望了么？
外头碰巧路过的方友之刚好看见了男人拉着女子的手路过。
男子俊郎无双，女子娇俏可人，让人不由想起天作之合这四个字。
看着这样的一幕，方友之呼吸一窒。仿佛心里透了风，凉的透顶，他突然觉得珑儿她离他越来越远。
不知这感觉究竟从何处来的。
珑儿……
“友儿，你来了？”
方友之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他的父亲，他的眸色淡淡地微微点了点头。
“友儿，你可是真心喜欢谢家这丫头？”
男子再次点了点头，仿佛他与这个父亲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方绍久知道自己的儿子一直都在怪他，微微叹了口气，尽管谢友之再如何冷淡，他还是得与他说清楚。
“友儿啊，你若是真的喜欢玲珑这个小丫头还是早日与她说清楚些比较好。”
见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动容，方绍久只能说出方才自己听到的。
“谢家的小丫头怕是不久就要离开朝阳县了，说不准就永远也不回来了。”
方友之的神情立马就变了:“珑儿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方绍久看着自己儿子焦急的模样，苦笑:“友儿这般关心谢家的小丫头。为父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慈爱:“无论如何，友儿也应当知道玲珑那小丫头不是谢炎华的亲妹子，而是是一国郡主的事情吧？”
方友之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之间方绍久感慨似的：“为父并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喜欢这个小丫头，如今竟是想方设法要将她带回宫。”
“方才为父已经听到谢家那小丫头承诺了，为了让皇上调遣太医给那谢氏治病，愿意跟随皇上回宫。那小丫头怕是真的要走了。”
方友之愣神，是真的要走了么？
想当初第一眼相见的情景好似还在眼前，那个女孩儿满脸微笑地拉着他站出来……
“你没事吧？”
……
方友之似乎有些明白这空空荡荡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了。
这时间再也没有一个人，她明亮的大眼比时间万物都要动人。
“友儿，你的心，需要去向珑儿丫头表露吗？”方绍久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若是友儿愿意，不管如何他这心意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会传达到谢家那丫头那里的。
方友之摇了头。唇边勾起温暖如春的笑容，就是方绍久也从哪里没见过自己儿子的脸上露出这种笑。
“我不想吓着珑儿，不想唐突了珑儿，无论如何，珑儿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他可能再也遇不到一个人，想她一样，能够在他生活里画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了。
“为父从来没有想过。为父的友儿是如此拿的起放的下之人，既然你想的开，为父便放心了。”
方友之淡淡地看了眼前的父亲一眼，转身离去。
方绍久本来早就洗习惯他的冷漠了，却不料今儿个，他微微地侧了身过来。
“恕友儿不孝，儿子想问，父亲你几时了解过儿子。”
方绍久一愣。
“父亲您的满心只有百姓安慰，民生疾苦，可您几时看见过我？您又知道我些什么呢？”
方绍久几乎无力地看着儿子几乎冷漠目光，心里沉重极了。
友儿你不懂世间安得双全法？作为一个县令，他既是百姓的父母官，又如何能负了百姓们？
……
顾钰与黎若一同前往谢家。
这个时候谢母已经醒来了，只是她的脸色惨白，气虚体弱。
一旁的谢炎华正给她喂着汤水，当谢母刚抬头，正好撞上眼前男子的目光，谢母记得他是南耀的皇上。
她艰难的想要喊上谢炎华一起行礼，顾钰敛着眉：“不必多礼。”
他这一句话刚一说完，谢炎华还真就不打算多礼了。
“娘，趁热喝了吧。”
黎若的嘴角抽了抽，看着顾钰：“大哥哥你别和他计较。”
顾钰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朕已然派了太医前往，若儿只需说到做到，与朕回宫即可。”
顾钰这话刚一说完。房里的气氛突然之间就变了，黎若咬牙切齿地看着顾钰。
而谢炎华却咬牙切齿地看着黎若：“什么，你答应了他要回宫，回哪里，皇宫吗？”
依着这个男人的话，是这个蠢丫头为了支来一个太医而答应了他的要求？他都快要被这丫头气背过去了。
先前不是说好了么，无论如何都不走的！
谢炎华瞪着黎若，无声地质问着。
黎若皱起眉头。她自然知道谢炎华的意思，但是说真心话，她不放心娘。
真个朝阳县就只有王大夫一个大夫，若是娘真好在王大夫不得空的情况下出了什么问题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只有身边跟着一个大夫，黎若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放心。
谢母皱起了眉头，看了顾钰一眼，对黎若压低了声音道：“珑儿，你这件事情做的确实缺乏稳妥。”
“怎么就缺妥当了！？”黎若真的纳闷了：“娘你怎么能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您都已经吐血了啊！您知不知道这会多严重！？”
黎若自己也觉得自己可能过激了些，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娘，珑儿和大哥都不能没有你的，尤其是大哥，您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两个大男人也懒得去听。
谢母看着黎若：“你这丫头还老是把自己当外人呢？你要记得，就是娘不在了，你还有一个兄长，你的兄长还有你这个妹妹。”
她看着黎若，心里涩涩的：“娘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孩子啊！娘不需要什么太医，娘的身子娘自己知道，你若是去了不想去的皇宫，要娘如何安心、如何自处啊！”
“没关系的，娘。”黎若笑了笑：“珑儿以前在里面待过了，虽然危险了点。可是开心的事情还是有的，珑儿也在那里认识了很好的人。”
比如苏尧，那个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男子。
谢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珑儿这个傻孩子为何这般孝顺哪？她真的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黎若离开了了谢母所躺着的塌上，看了眼顾钰，直到他转身，黎若就跟在他的身后。
“皇，皇上！”谢母突然喊住了顾钰。
男子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若儿先走吧。看来你的娘与朕应该有什么话要说。”
黎若默默地点了头，扯着谢炎华就往外走。
直到房中只剩下顾钰和谢母二人。
顾钰寻了个位置坐下。
仅仅只是这样都优雅得让人自惭形秽。
谢母看着这样的男子，明明年纪轻轻气势却很非同一般，虽然从心里畏惧这个人，可为了若儿她必须……
她拖着病殃殃的身子站起身来，就要给顾钰跪下行大礼，顾钰看着扶起了她，可谢母却执意要跪着。
“皇上，如果可以，还请你让珑儿待在这朝阳县吧，这丫头不适合待在宫中啊！皇上您可以收回成命让珑儿待在朝阳县吧，民妇不需要太医，民妇很好！”
顾钰蹙着眉。
谢母的眼中流露出对黎若的心疼：“其实民妇一直不明白，为何一个小丫头可以懂事到珑儿这种程度，一定是受过很多苦难，民妇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
“够了！”顾钰不紧不慢地打断她：“这是若儿自己的选择，不需要别人来决断。”
顾钰看着眼前的女人，应该只有三十好几的模样，可那脸上的沧桑十分的明显。
“黎若是郡主，并不是老夫人您的女儿谢玲珑，希望您不要误会才好，现如今，整个朝阳县都知道若儿的身份。
她的郡主身份本就比寻常百姓要高出许多，又如何可以希望被当做寻常百姓来看待？久而久之您真以为若儿就受得住了？”
谢母一愣，她并未曾考虑到这一重。是了，先前珑儿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多么的落寞……她不应该忽略的。
尽管炎华和她尽量的在叫她不要在意，可这样的情况换做谁能不被影响？
见她似乎有所动容，顾钰乘胜追击：“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知道若儿在皇宫一定就过的比如今差呢？”
谢母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终于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朕想告诉你的是，如果若儿与朕回去了，你大可以放心，无论如何，朕总是会护住若儿的。”
帝王的一诺响彻在女人的耳边，这样的承诺，为何那般……
她试探性地对顾钰道：“皇上，民妇的珑儿年纪也不小了，是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民妇却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不如皇上在京城的所有公子之中。给珑儿选一个好的嫁了？”
谢母亲眼看着眼前帝王的脸色一寸一寸地黑了下来，她大概是明白了。
皇上莫不是对她的珑儿，有些男女之情？
谢母是个平凡老百姓，但即便如此，她和知道作为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是正常的，若是珑儿与皇上扯上什么关系，将来都会过十分辛苦……
可是眼前的帝王可是比珑儿要大上十岁啊！如何看得上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儿？
就在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国之主时，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若儿的婚事朕自由主张，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
黎若觉得二人在房里聊了很久，而且聊的什么内容她也完全不知道。
当顾钰走出来的时候，黎若猴急猴急地跑了上去。
“大哥哥，你们说了些什么？”
顾钰看这小丫头好奇的模样，忍不住失笑：“没什么，好好收拾东西，过一日与朕一同回宫。”
直到顾钰离开，黎若都还未能缓过神来。
谢炎华面无表情地看着黎若：“既然明天就要走了，开心吗？”
这个句式让黎若完全看明白了谢炎华的不爽。
“谢炎华你别生气啊。”
见谢炎华掉头就要走，黎若连忙跟了上去：“老谢，大哥……怎么了啊，真生气了？”
谢炎华走出了谢家，黎若一路跟着他，到了一片草地之下。
谢炎华没有与她说一句话，而是坐了下去，黎若也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最终还是要走？”
黎若点了点头：“我答应了皇上了。”
谢炎华皱眉：“可你也答应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朝阳县。”
七年的相伴是绝不可能被磨灭的。
“我回皇宫换来一名太医照顾娘的身子，这让我我觉得很值得，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谢炎华点头。
黎若坐在一边，一手烦躁地拔着杂草：“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挺波折，最早时是我自己要跟着皇上进宫，后来又是我一定要跟着苏尧出宫，如今又要回宫。”
她怎么就觉得自己与这个皇宫的缘分这么深呢？
谢炎华听着她提起这个几乎没有听过的名字，就看着她：“就算你回去了，也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很好，对吗？就算那里有很多人想害你，可你还是有办法保全自己，对吗？”
黎若点头：“是，而且谁要是欺负我，我会打得他连爹妈都认不出来的。”
谢炎华点了点头：“从前一直觉得你除开彪悍以外就一无是处了，可如今想想，够彪悍就可以了。”
黎若心里扬起感动。
谢炎华看着黎若：“说真话，我其实也希望娘可以好，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威胁。”
“无论如何，你在那皇宫里，要学着保全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活的比谁都好。”
黎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谢炎华，她从未见到这个素来不靠谱的哥哥露出这种认真的表情。
“黎若，你在京城的那座皇宫等着我来找你。”
黎若知道谢炎华虽然十分不靠谱，但是他喜欢书籍。
“你不会是想要……”
谢炎华点了点头:“若是我考上了状元，就有理由进入皇宫找你了，可是在那之前你要好好的，等哥。”
“你要是考上状元了，娘怎么办？”
就算是这会子，黎若最担心地还是娘。
“娘我自然会安排好了！”谢炎华拍着胸脯承诺。
这一个中午，两人在还未分别的时候就开始憧憬着重逢的模样。
黎若想，她究竟是有多么幸运，才会在那一年的那一天，刚好被这个善良的男子捡回家……
只是此刻的黎若如何也不会想到的是，到了那么一天，她宁愿与谢炎华就在这一日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