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不是他要嫌弃这两个庶弟,实在是他们从小就不学无术,对府内下人更是跋扈苛刻,曾几何时在乎过下人的死活,更遑论要身边的小厮将人背回房歇着。

「大哥,二哥近来简直像个大善人,上个月水丰城水患,牵连两郡八县,二哥还差人送粮送钱过去呢。」

崔子俊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动筷用膳。

「是吗?如此甚好。」崔子仁满脸赞赏地拍着崔子信的肩。

「子信可得要将帐记妥,帐目要是对不上可就麻烦了。」黄氏呷了口茶,话里话外皆是怀疑他在帐面上动了手脚。

「我会的,母亲。」

宜冬直睇着崔子信那张再诚恳不过的脸,眉头微微攒起。嗯……是她的记忆出错了,还是崔子信演技大爆发,要不怎会与她记忆中的形象全然不同?

她记忆中的崔子信和崔子俊根本就是一对狼子野心的败类,在家中作威作福,在京里横行霸道,荣获无赖之名,瞧瞧他们身后跟随的无形随从,很明显就是他们多年的战绩,多辉煌啊,她都忍不住要为他们拍手叫好了。

所以她想,崔子信的表现大概是为了下一个诡计铺陈吧。

耐着性子等到用膳完毕,宜冬和姊妹们收拾桌面,可谁知她一个没踩稳,整个人就要往前扑倒,适巧崔子信和崔子仁出手拉她一把,才教她免于丢脸的境地。

她站直身子想向两位爷道谢,却蓦地听见一句话——

「就是他、就是他……」

宜冬侧眼望去,就见站在崔子信身后的鬼魂正喃喃低语着。

她垂眼看着分别抓住她左右两只手的男人,先看向面无表情的崔子仁,再看向微微噙笑的崔子信。

又是触碰就能听到鬼说话,这是巧合吗?还是学长也跟着她一道来了?

可如果真的是学长,为何她脑袋里的「即时翻译」没反应?

「宜冬。」就在她思索的当头,宜春快步走到她身旁,先向两位爷福了福身,才拉着她到一旁,佯恼斥着,「做什么魂不守舍的,要是身体还有不适的话就赶紧回房歇着,别在这儿添乱。」

宜冬愣了下,明白宜春是替自己解危,轻应了声,收了碗筷便赶紧往外走。

如果不是学长的话,那么就是纯粹他们其中一个有着和学长一样的能力?或者她脑袋里的即时翻译不见得对每个都有效?

如果真是学长,会是崔子仁吗?所以她才对他的声音感到熟悉?

崔子信的目光紧盯着宜冬离去的背影,身旁的崔子俊讪笑着说:「哎呀,二哥这是怎地,这般盯着宜冬瞧,不怕惹母亲不开心?」

他神色不变地移回目光,「我是在想事情…….母亲,铺子里还有些事尚未处理,我先回铺子一趟。」

黄氏轻点着头,算是允他。

崔子信起身离开,走在崔府的圔子小径,哪怕未着灯火,他也没有走错路。

「二爷。」

他略停下脚步,等着从一旁小径走来的小厮。「锄田,张婆子身子好些了吗?」

「找了大夫来看,说是年纪大了,好生养着倒不成问题。」锄田跟在他身旁低声说。

「可抓药了?」他大步往前走。

「抓了,我让张婆子身边的么儿替她熬药。」

「那就好。」

走出崔府大门,锄田忍不住问:「二爷到底在想什么?以往二爷才不理睬这些下人的死活,怎么如今对平日待二爷不好的下人这般宽厚?」

锄田真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个月前,他家二爷上花楼喝个酩酊大醉,清醒后就像是变了个人,本该天天上花楼寻欢的,可从那天起连一次都没踏进去过,还日日巡铺子进庄子,将底下的管事整治得服服贴贴。

不只如此,二爷还特地差人去寻先前得罪过他的人的家人,原以为是要大干一场,闹个天翻地覆,谁知道二爷竟是挨家挨户去道歉致意,该赔的该给的全都眉头皱也不皱地同意,算是和解了。

这简直跟撞邪没两样,他真的怀疑二爷被鬼给附身了,偏偏问什么他都记得……唉,跟着性情大变的二爷,他真的很不适应啊。

上马车前,崔子信看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哪天你要是病了,我睬都不睬你,你心里作何感想?」

「那不一样啊,二爷,我可是从小就跟在你身边的。」

「跟在我身边学坏的还敢说……」崔子信喃喃低语着。

「嗄?」

「没事,到布庄吧。」

锄田应了声,便赶紧策马而去。

崔子信坐在车里闭目养神,怎么也想不透自己怎会没死成,反倒是跑到前世……虽然毫无根据,但他就是知道这是他的前世。

他的前世是个大坏蛋,学妹说的一点都没错,准确到他欲哭无泪。

在花楼清醒后,属于崔子信的记忆逐渐回笼,甚至他是怎么背上百条人命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他恐惧着那个自己。

崔子信的恨与怨彷佛刻在他体内,和他过往的黑历史几乎引发共鸣,让他在李杰生和崔子信之间拉锯着,那个怨天尤人的自己彷佛要吞噬试图摆脱过往的自己,每日每日都教他疲惫极了。

他不知道老天让他回到前世的用意,李杰生已经死了,改变崔子信对李杰生而言已经没有意义,况且这里没有学妹。

老天大概是搞错了,他想去的是来世,而不是前世啊!

就在黄氏生辰前一日,崔子仁被升为户部给事中,消息一传回崔府,黄氏开心地亲自提笔加写了几张邀帖,差人快马送帖。

宜冬一得知这消息,不以为然地摇头。生辰和嫡子升官一并办宴是好事,却苦了她们这一票丫鬟,不过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确定学长是不是和她一并回到前世。

如果崔子仁真的是学长,依他那种端正清高的性情,怎会在来世里被冤亲偾主给缠上?还是说,在未来里将会发生什么事,导致冤亲偾主的产生?

呋,她想这么多做什么,他到底是不是学长都不知道,何苦搞得自己头疼?况且明天还有黄氏的生辰宴,她光是想像就觉得累。

抱持着准备疲累的想法到了翌日,一如宜冬的想像,黄氏的生辰宴让她的脸面无表情到了极点。

虽说崔府算不上勳贵之家,但也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尤其族人多在朝中为官,再加上黄氏出阁前本为官家千金,所以与会的几乎都是京官,而且人数超出宜冬的想像,让她从早上忙到下午,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

酉初时,宾客已经陆续进府祝寿,宜冬从外场忙到内场,之后又站在黄氏身边充当摆饰人偶,冷眼看着府里的庶女莫不讨好地围着黄氏。

「母亲,喝茶。」崔华端着茶送到她面前。

「就你这丫头贴心。」黄氏慈爱地拍拍她的手。

「这都是女儿该做的。」崔华顺势占住了离黄氏最近的位置,让其他两名庶女恨恨地瞪着她,却不敢造次。

在宜冬的记忆里,庶女中年纪最长且已及笄的便是崔华,如今这般讨好黄氏,说穿了就是盼着黄氏能替她安排一粧好姻缘罢了。

只是看着崔华那么卖力地撒娇,她实在有点反胃。倒不是因为崔华表现太虚假,纯粹是她认出了她是方仲与……轮回因果好可怕。

「夫人,娘家二爷来了。」婆子在门外喊着。

黄氏喜出望外地搁下茶盏,朝三个庶女摆了摆手,「你们从梢间过去,到花厅里去玩吧。」

三名庶女面色变了变,还是乖巧地过了花罩离开。

「姑母。」男人掀帘走了进来。

「关元,过来过来,这都多久没瞧见你了。」黄氏一见黄关元便热切地招呼着。

「都是侄儿的错,这阵子一忙就少往姑母这儿走动,也不知道姑母的腰腿好些了没,这红蔘是跟大内尚药局拿的,听说行气补血,给姑母补补身子。」黄关元走近,将木匣递上。

宜冬面无表情地接过木匣,父到后头让宜夏记下。

「不过是过个寿,怎好让你破费。」黄氏嘴上叨念着,却是笑得阖不拢嘴。

「我就一个姑母而已,得珍惜着点。」黄关元在下位坐下,接过茶水后,又问:「关成他们来了吗?」

「来了,都去前厅了,你进来时没瞧见吗?」

「没瞧见。」黄关元顿了下,像是若有所思。

「怎么了?」黄氏不解地问。

「没什么,只是听说这一阵子关成他们和子俊走得挺近的。」关成、关昊是他的堂弟,向来是极亲的,可近来也不知道从崔子俊那吃了什么甜头,与他生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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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他是我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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