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石之上
庙里的灰尘慢慢地散去,王超清秀的脸从烟尘中露了出来。
王超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拳。这双拳头刚刚打碎了巨大的石像,可是拳面依旧白皙光滑,上面见不到一丝伤痕。
他转头呆呆地看着断作两截的石像,心中仍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做的?
在半个小时之前,自己还是个体弱的大少爷,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高手?
“大叔,你偷偷地给我传功了?”王大少爷愣愣地看着大胡子彭波,问道:“还是说,贴你的膏药还有这作用?”
“把你的手拿给我看一哈儿。”彭波勉强稳住心神,用三根手指摸住王超的脉门。
脉相沉稳有力,健康得很,没有任何问题。
“你闭上眼睛,放松下身子。”彭波走到王超身后,把双手贴到他的后背上。
王超赶紧放松自己的身子,感觉到自己背后流进一股清新的气息。这股气息宁静自在,带动得自己的心神都安静下来,刚刚因激动而加快的心跳也慢慢平复。
“我用内气试了一哈儿。”彭波收功,说道:“你突然晋入一品老(了)。”
“一品?哪个一品?”王超傻愣愣地问。
“古武一品。虽然内气不多,而且不晓得是哪一派的,但是你经脉里确实有内气了。”
“内气?古武一品?”
“是撒。”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啷个晓得?”彭波无奈地说。
“你是说,我也变成武林高手了?”王超依旧呆呆地问道。
“……”
彭波心里疑惑不已,他知道内气的产生是非常困难的事,一方面需要武者领悟门派心法的意境,与天地交融,另一方面需要日积月累的冥想和运行心法,才能积累出内气,而只有内气数量足够小周天的运行,才算晋入一品。大部分有天赋的少年要修炼四到五年才能晋入一品,就算是在青城派有“天才”之称的自己,也是将近一年才晋入一品的。
像这种莫名其妙就晋入一品的事情,彭波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两人沉默半晌。
“哇哈哈,老子也是高手啦!!”王超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上跳起来,像一阵风一样冲出破庙,冲进了夜色里。
“……”看着王家大少爷一脸癫狂的样子,彭波无语摇头。
王超冲出了破庙,在青城山路上奔跑。
破庙所在的山头属于青城山的支脉,人迹罕至,所谓的山路只是被彭波踩出的一条小径,两边都是光滑的山石,十分难走。当初上山的时候,王超爬了几步就放弃了,最后是厚着脸皮被彭波背上来的。
而现在,王家大少爷像一只刚刚从动物园逃出的野猴儿,在山路上闪转腾挪,哪有半分艰难?
夜色已深,初夏的空气沁凉。王超心中怀着“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心情,狂笑着,奔跑着。
以前因为身体弱,王超在学校一直很自卑。从10岁上学到17岁毕业的几年里,他从来不敢参加运动会和其他体育活动,更不敢挑衅任何男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保镖的身后,羡慕地看着男生们**着上身,奔跑着,跳跃着,将汗水洒落在地上。
他不是没有想过锻炼自己的身体,但不知是由于在童年被封闭太久错过了身体发育的最佳时期,还是自己的智商开发活动影响了自己身体的成长,不管自己怎么锻炼,身体依旧瘦弱,手脚依旧无力。
以前的自己只要跑几步路就会气喘吁吁,心脏跳动得就要爆掉,而现在的自己,奔跑在山路上,感受着夜晚的山风吹拂过自己的脸和**的上身。王超真的爱上了这种感觉。
王超越跑越快,向着破庙后边的山顶跑去。穿过草丛的时候,细长的草叶抽在他的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穿过树丛,尖利的树枝划过他的身子,在他的身上留下红色的划痕,但对于这些,他就像没有感觉到一样。
他只是忘情地跑着。
在前半生中,他在父亲的安排之下,像困兽一样活了22年,虚弱又混沌地过了22年。
22年里,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奔跑过,22年里,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自由过。
他的双腿像是拥有使不完的力气,爆发出的力量推动着他的身子在山路上飞掠而过。他在月光下像一只羚羊,跳过无数大小山涧和陡峭窄小的险路,踏碎无数酥松的石块,直直地冲向山顶。
身边的树木越来越少了。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王超看到了山顶孤独地躺着一块巨大的青石。
这块青石形如卧牛,有大概两米高。王超的腰和脚骤然用力,他的身子携着风声,轻飘飘地落到了青石之上。
虽然是支脉,这座山却也有千米高。王超站在青石上向远处望去,山脉连绵不绝地延伸到天边,远处的山脚亮着点点灯火。山腰之上,大片的树木整齐地随着山风摇晃着,发出“刷刷”的声音。
这是一场梦吗?看着远处的一切,王超的心中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王超闭上眼睛,任由巨大的山风吹拂着自己,耳朵里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以及远处树木摇晃时发出的细碎声音。
他的脑中闪过父亲温柔的脸,闪过自己拿起眼镜时看到的闪烁光点,响起坠机时的轰声巨响。
真的是好真实的梦境啊。是不是只要自己再睁开眼睛,自己就会再次回到华京,回到有花香、大床的房间?
然而,自己鼻梁上传来的凉沁沁的触感是什么?
王超睁开眼睛,看到夜色中,闪烁着十个小小的亮点。
他伸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在手中细心地端详着。手心里金属的冰凉触感告诉着自己,这一切并不是一个梦。
不知为什么,王超的胸中腾起一股酸楚难过的复杂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来自父亲的去世,还是来自过去二十多年的压抑,抑或是来自对未来的迷惘和忧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峰,对着这个世界,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狂吼。
“啊——!!”
“啊——!!”
“啊——!!”
“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吼声惊起了几只在附近夜眠的山鸟,然后被山间的风慢慢地吹散了。
“外边风大,回去撒,我再给你看看。”王超的身后响起彭波浑厚朴实的声音。
王超抬起手,把眼镜重新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用食指推好。
“嗯,回去吧。”王超转过身子,对着彭波露出了**的笑容:“还看什么看,难道你没见过高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