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无缺公子
只见洁白的宣纸上,鲜活的字形正倚交错,大大小小,开开合合,线条粗细变化明显,跌宕有致。
最末一行,也许是有点紧张,写歪了,歪得简直要倾倒,但这样的倾斜并不生硬,反倒更见自由,体现出他的任情恣性的一面,自成格调。
阵容取势险峻,她结字造型或倚或正,或重或轻,有“来如雷霆收震怒”之美。她行笔迅捷,用笔有力,发力沉重……
祥世子看着侍从手中的字画,忍不住啧啧称奇:“将军府不愧是百年世家,真是卧虎藏龙!向来只道李督军天人之才,想不到府上个个身怀绝技!”
金无缺看了看场上的三位绝色佳人,兴奋地眼睛发亮:“今日真是大开了眼界,这幅词作多少钱,我买下了。”
沈清怔了一怔:“……此画归妹妹所有,我说得不算。”视线落在李剪秋身上,意思你去应付。李剪秋甚是感激嫂子的不居功,对金无缺微微一福腰,说道:“多谢公子赏识,此诗乃二嫂为二哥所作!自然是送给二哥的!”
边说,边把那幅字画送到了李凌寒手上,只见那男人,一贯冷酷的脸上有了丝笑意……
“李兄,我愿用一千两买下这副画。”
“说过了,多少钱都不卖。”李凌寒将画作卷好了,掖在袖子里。
“五千两。”金无缺咬牙道。
“五万两也不卖。”李凌寒冷着脸拒绝。
沈清暗自扼腕!真是个败家爷们!五干两都不卖!但面上依然笑容灿烂,她轻轻扯了扯李凌寒的衣袖……
男人似是知道她的小心思一般,偏过头皱眉等着她讲话。
沈清用眼神表示道——“二爷,你如果喜欢,回去后让五妹妹多写几幅就是……何必同钱过不去呢!”
沈清讨好的推了推他,真是的,难道他不明白,他的钱也有她一份,这样挥霍,太不会过日子了。
李凌寒瞪了沈清一眼,似在说:“闭嘴!”沈清也来气了,甩开男人的手,对身后的婆子道:“我去如侧!”便转身走出了人群。
“你在这候着吧!我过去吹吹风!”沈青交代一下后面跟着的婆子,便沿着假山往前走,转过了假山,突然,前面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
一个偌大的人工湖呈现在眼前,沈清心情大好,顺势坐在了湖边的石头上。看着眼前碧波粼粼的湖水,湖中还有许多红色的锦鲤!
她玩心大起,从岸边扯了一棵狗尾巴草,来逗弄水中的鱼儿……
也许是玩耍的太投入了,脚下的石头有些松动了,沈清也浑然未觉,石头往下一滑,她的身体也失了平衡,眼看就要扑跌进水里时!
沈清大惊,心里顿时思绪万千——这水可冰了,会不会被冻死!会不会被别人笑话;会不会被李凌寒骂……
沈清完全做好了成落汤鸡的准备……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身影,扯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水中带了出来。
“啊!”沈清失声尖叫了一声,下一刻,双脚已触到了湖岸。她惊魂未定,张大了眼瞪着面前的人。
由于夜他正在假山暗影里,沈清只知道她是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面目看不真切!
沈清平复了心跳,对那男子微微一福腰:“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那人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沈清刚好看清了他的面目——怎么是他!金无缺!
此人正含笑看着她,眼神往下,定住了似的。沈清脸一红低下头,看到他正看着自己的光脚丫子——不知何时,自己的一只鞋绣花鞋竞不知掉哪去了!
心头一阵火起:“转过身去,难道公子不知道非礼勿视吗。”金无缺这才发现失仪,背过了身。沈清看到他的后背一阵抖动,心知他在偷笑,不由暗骂。
沈清弯下身子,仔细的寻找自己的鞋子,终于在水中找到了它的下落!沈清用一截干树枝,把鞋子勾过来,拧干了水,快速套在脚上。这才慢慢对那人道:“刚才谢谢你了,你不要回头,我还没穿好呢。本来呢是该好好谢谢你的,不过,”她话锋一转,“谁叫你眼睛乱瞟的!”
话音刚落,沈清已出了一招,那人压根没想到这个差点栽进水里的丫头会来这么一手,还使得一手巧劲,身形一歪就往溪水里倒去。
只见他在空中连连扭转了好几下身形,一只手掌对着溪水一拍,半边袖子湿透,整个人却借力翻身跳到了不远处的岸边。
沈清一惊,这人有传说中的武功!不可能啊,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整日沉迷于温柔乡的人,怎么武功会这么好!
沈清提起裙角,拔腿就跑!——生怕那人,一怒之下,再次把她扔到湖里去!
那人稳住身形后回过头,看到拎着裙子跑得跌跌撞撞的女人不由失,喃喃自语道:“好妹妹,……有意思……”,再甩了甩衣袖,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清匆匆忙忙地绕过假山,看到那同行的婆子还立在原地。那婆子见到行色匆匆的沈清,忍不住着急的问道“二奶奶,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跑得如此匆忙!”
“啊!……刚……刚才看到一只大蝙蝠,吓死我了!”沈清再次开启了谎言模式。
那婆子明显的松了口气,笑着安慰道:“蝙蝠有什么可怕的!它又不伤人!”
“谁说的!——蝙蝠可是会吸人血的!”
“……”
“咱们快回去吧!等一下二爷得骂人了!”
果然!等两人匆匆来到亭子里时,对上的正是一张冷脸的李凌寒:“怎么去这么半天!”
“呵呵,丞相府的园子实在太大了!刚刚迷路了!”
李凌寒拉过沈清的手,下一刻便皱眉道:“手为何如此冰凉!”
沈清头疼极了,她真的很想说:我不但手冰,我脚也特别冰!甚至我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但最后,千言万语只得咽到肚子里,面上还得微笑着说:“多谢二爷关心,刚刚在湖边洗了个手——呵呵,那湖水真有点凉呢!”
李凌寒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伸手,将沈清头上,有些歪了的发钗扶正,才道:“那咱们便回去吧!”
眼看夜也深了,刚才兴致勃勃的众人,此时也有些意兴阑珊了,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京城四杰都相继离开了……
李凌寒同左言打了声招呼,便领着府上的人出了丞相府。上马车时,沈清原本想同两个妹妹挤一张马车,但身后的李凌寒脸色实在不好。
把车上的两个妹妹吓得连忙放下帘子道:“二嫂,咱们的马车太小了,你去同二哥坐吧!”
沈清深吸了口气,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着对李凌寒说:“呵呵……看来只能去挤二爷了……”
李凌寒并没理会她,径直掀袍上了马车,沈清装作小媳妇儿样,也弯腰上了车……
李凌寒坐在外面,沈清只得侧身从他面前挤过,狭小的空间内,原本李凌寒的存在感就极强,沈清行事更是小心翼翼。
正在这时,外面的马儿,不知何故,像被惊到了一般,猛地往前挪动了几步——这下可好,沈清一个重心不稳,扑到了李凌寒怀中!!
那男人也顺势搂住了沈清的腰,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沈清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酒味!
马车里的两人,彼此凝望着彼此,气氛陡然暧昧起来,李凌寒呼吸清浅,只是目光如炬,在他灼人的注视下,沈清直感觉自己的伪装的淡定正被一点点的撕裂……
该死的,沈清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艰难地吞咽着干哑的喉咙,笑得很勉强,
“……这马车真……真是……”正当沈清措词艰难时,外面的传来车夫带怯的声音:“二爷!马,马惊到了……”
“……走吧!”李凌寒双眼盯着怀中羞得满面通红的人儿,干哑着喉咙对车外的人吩咐道。
车轱辘悠悠转,像紧密咬合的齿轮,咯吱咯吱轻轻响。
听到外面有声音,沈清才轻推男人道:“爷……我……”
李凌寒仿若没听见一般,目光不曾随马车晃动,他沉默着,专注地看着怀中人,顺着她的轮廓,在默默心中描摹,恍然间,总觉得怀中的人忽而离他很近,忽而离她很远。
这感觉微妙,令他突然生出几分烦躁,他讨厌这样的变化,他唯恐遗漏了她。
兴许别人说的对,唯有爱,席卷来铺天盖地的恐惧,使得人人都害怕失去。于是神经过敏,战战兢兢,疑神疑鬼,一刻不能消停,稍有风吹草动,便觉天塌地陷,沧海倒流。
他伸手去,抚摸她尖利的下颌,低声叹……清清,我是不是,疯了。他随目光一道,沉浸在那一抹桃红粉嫩的唇瓣上。
沈清心如响鼓!强迫自己长舒一口气,握住男人置于她下颌的手,迫使他脱离对这一双唇瓣的迷恋……
李凌寒看清了女人眼中的抗拒,可是他不甘放手,他执着,李凌寒想,他这一生,入了魔障,不得解脱,也许死也不得解脱,一直以来的徘徊惆怅充斥胸襟,他抓着青青的手腕,越抓越紧。他顾不得了,他已顾不得了。
他攥住她的手,将她的身体往前一拉,于翻滚的情欲中捉住她的唇——那一双桃红的水光潋滟的柔软唇瓣,妖娆妩媚,像是无底深渊,牢牢将他吸食,滔天的浪,蔽日的霞,远古洪荒,天涯海角,未到尽头,这yuwang,这攫取,这美好,哪里来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