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大恶之人未看山

第058章 大恶之人未看山

数千燕人怔怔的看着台上那傲然的少年,一时间鸦雀无声,他们鬼使神差的有些畏惧,明明对方只有两人,却让他们数千人不敢出声。

已经不再是县令的少年继续笑道:“我先提前给各位提个醒,天柱山到幽州虽说有千里纵深,想要藏个百八十人极其容易,但我想你们两条腿跑的再快,应该也跑不过以速度闻名天下的幽州精锐之师,踏燕灵骑!”

踏燕灵骑!?

在场众人听闻这四个字皆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正是这支所向无敌的骑军,给他们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恐怖梦魇。

袁奔山踉跄的站起身来,死死盯住台上的少年,一字一句的沉声问道:“县令大人,可是要让骑军屠城?”

屠城?

众人的表情又惶恐了几分,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做好逃难的准备。

少年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大唐的骑军,怎会来猪圈?”

“你不要欺人太甚!”袁奔山暴怒。

少年呵呵一笑,瞥了眼暴怒的袁奔山,再次问道:“你也配得上人这个字?”

司徒烽眯起双眼,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身前这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叹道:“老人家,对不住了。”

手起,刀落,人头滚!

司徒烽下刀极为干脆,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颗带有花白胡子的头颅就那般滚落,颅内鲜血溅起少年一身,愈发显得少年阴森可怖!

台下之人大声尖叫,不少赶来看热闹的妇人小孩都被吓出了哭声,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都听着。”

少年嘴唇微动,轻声的说出了这三个字,却让台下极为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隐隐约约中还伴着几声轻微的抽泣。

司徒烽缓缓举起沾满鲜血的长刀,神情肃穆如宣誓一般,少年掷地有声道:“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既然不服法制,以恶为先,那我司徒烽便要和你们比一比,看谁更恶!我会帮助你们,一刀一刀的将这遗泽县打造成罪恶之城,从今日起,我司徒烽每日都要杀一名不曾作恶的善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幼!直到这遗泽县再无善人!”

“我说过,这遗泽县内只有我一名唐人,幽州铁骑是不会进来。你们大可以来尝试杀掉我,或者逃离这罪恶之城。但就我个人意见,两者相比,可能杀了我会更简单一些。”

“北地无燕人,我做不到,但遗泽无燕人,我倒是可以一刀一刀来试试看。”

少年微笑,众人惊恐!

遗泽无燕人,再加上少年之前所说的畜生猪圈二词,高台之下的众人濒临崩溃。这心狠手辣的少年,竟是要杀到整个遗泽县只剩他一名唐人,再加上数千畜生的地步啊!

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位负剑男子始终跟在他身后,众人惶恐不安的回到家中,别说再议论这位少年县令,就是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

第二日清晨,遗泽县少有人睡了个好觉,皆是一副忧心忡忡无精打采的模样,而这时,突如其来的一条消息彻底惊醒了所有人。

城东一向乐善好施的茶商王冬九死了,头颅被挂在县衙门头。

众人惶恐至极,蜂蛹出城。

结果在傍晚之时,一队骑兵在城门口扔下一百四十七颗头颅,便面无表情的离去。

众人心若死灰,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一百四十七人,一颗不差!

众人立马绝了出城送死的念头,心中只祈祷着那恶魔县令有杀累的那一天。

第三日,性子淳朴的猎人李柱死了,头颅依旧悬挂县衙门头。

第四日,颇有才气的女诗人宋冠芝死了,头颅依旧挂了起来。

第五日……

第六日……

众人已经近乎麻木,可直到第七日被斩去头颅的那个半大少年死去,众人彻底的崩溃了。

无数人跑到县衙门口跪地磕头,血水眼泪混在一起,只求那恶魔县令能放下屠刀!

父母作恶,又岂会愿意自己的子女作恶?

这数千燕人,就算大半都是恶人,可他们的子女,定然也是无罪的啊!

那恶魔县令,不过也就是个半大的少年,怎能如此心狠手辣?屠刀竟然都落在了孩童身上!

这一刻,遗泽县内的所有人,都深深怕了那小恶魔,甚至比城外的铁骑来得更让人胆战心惊。

县衙门外,无数人跪拜磕头,第一排的一个汉子重重一磕,抬起头时,额头已经血肉模糊,那鲜红的血水混着汉子虎目中所流出的清泪,冲刷着遍布脸上的悔恨之色。

袁奔山血泪交加,声嘶力竭,哭喊道:“县令大人,草民知罪!草民知罪了啊!”

想起那个昨夜闯入自己家门的冷漠男子,袁奔山心痛如绞,自己拼尽全力,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那冷漠男子就那般轻松的来,轻松的走,没有留下半个字眼,却带走了一颗少年头颅!

这第七日死的少年,正是他袁奔山那刚学会背诵诗经的小儿子啊!

前六日他袁奔山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第七日的这颗头颅,他袁奔山又怎能视而不见呢!

祸不及家人!

罪不牵子女!

可这恶魔县令,怎会如此心狠手辣,铁石心肠?难道他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

袁奔山虎目纵泪,恍惚之间想起了那死在自己刀下的一家六口,那两位拿着拐杖打骂自己的白发老人,那衣衫不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母女,那趴在父亲尸体上嚎啕大哭的稚童……

袁奔山猛然起身,疯癫的仰天大笑,四周众人神情凄惨的看向这位恶人,认罪求饶的声音少了些,凝重悲惨的哭声却多了些。

袁奔山停下了笑声,汉子坚毅的脸上流露出一副悲惨至极的神情,喃喃自语道:“这世上当真有天谴?”

汉子凄苦一笑,叹道:“浩儿,是爹害了你啊,爹该死!罪该万死啊!”

“你是该死!”一道冷哼从县衙大门内传来,接着那恶魔县令拉开了大门,神色冷淡的缓缓走了出来。

当司徒烽出来之后,跪在县衙之外的众人反而沉默了下来,不知为何,他们在面对这位如魔鬼般的少年县令之时,竟然连求饶的勇气也没有了。

少年冷冷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满脸血水的汉子身上,司徒烽冷冷一笑,这笑容让众人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仿佛嗜血修罗!

跟在司徒烽身后的乐命眼中满是复杂,就算是常年杀人如吃饭般的他,也不曾让人如此般畏惧到骨子里啊!

司徒烽瞥了眼袁奔山,笑道:“本来还没这么快轮到你儿子,但前几天大部分不曾作恶的善人都逃出城被踏燕灵骑杀了,我算来算去,你小儿子曾经在县衙门口撒过尿,算是罪孽最轻的一个了,自然轮到他。”

少年县令笑的如只魔鬼,数千恶人吓破肝胆,茫然不知所措。按照这个逻辑来说,难不成还要他们继续作恶,争取罪孽深重,从而活的更久吗?

噗通一声,汉子袁奔山狠狠跪地,脑袋使劲磕在地上,瞬间鲜血如泉涌,这位汉子踉跄起身,然后再跪,再磕!

往复三次后,汉子已经站不稳了,鲜血布满整张脸庞,而少年也收起了笑容,沉默无言。

就在汉子准备再跪第四次时,终于站不稳摔倒在地,却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地上。

比那鲜血流的更多的,是那悔恨的泪水。

少年面无表情,轻声问道:“三个响头,可抵六条人命?”

汉子怔怔的看向恶魔少年。

司徒烽轻声一叹,伸出双手看了看,神色复杂无比,半响后才轻声笑道:“要是能抵,我又得磕多少个头?”

少年摇头笑了笑,好似是对那庞大的数目不愿再去计算,反而缓缓走到了汉子面前,伸手抹去了汉子脸上的血水和泪水,看着汉子那双苦涩的眼睛,道:“袁奔山,我叫司徒烽,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你我都是恶人,但我与你不同的地方是,你作的不过是小恶,而我,是大恶!”

司徒烽转身,缓缓走上县衙大门台阶之上,再次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的众人,少年沉声喝道:“你们全都是恶人,小恶之人!”

“为一己之私而害人杀人,求一时畅快潇洒,满足自身贪欲,恶名不过一县之内,是谓小恶,最该死!”

众人冷汗不止,惶恐不安,却又问心有愧,故而无言以对,羞愧难当。

少年没有理会众人羞愧的神情,反而轻声的笑了起来,道:“至于我……”

“来遗泽县之前,我有想过当一个好人,就是佛家说的那种扫地恐伤蝼蚁命的大慈大悲的好人,可惜你们不给我机会。”

“所以我只能当一个恶人,但我司徒烽不是你们这群没有出息的畜生,所以我注定当不了那只为报仇的小恶之人!”

少年笑道:“所以我是大恶之人!”

“所谓大恶之人,统领百万雄兵灭诸国的大唐太尉是,落子一十三颗便血染大漠的大唐丞相也是,你们北燕当年曾万里奔袭我大唐辽凉两州屠城一十七座的大将军白乱天同样是!”

“为己而杀一人十人者,该死!为国杀百人千人者,该活!而若是为天下苍生能杀数百万者,则应当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少年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再次平缓了下来,道:“是死是活,由你们选!”

当司徒烽五年后回长安,身为大唐丞相的那位老人,笑着出城迎接,后来更是亲自给自己这位孙子加了冠。

而远在幽州,投军短短三年时间便从一名燕奴做到了官职六品的骑军校尉,这位战场上向来争先恐后敢打敢拼的魁梧汉子,每每想起那个微笑着的少年时,还是会不争气的打冷颤。

司徒烽的遗泽县之行,没有多少人知道,恰恰作为对手的许胜,却是一清二楚。

一日杀一人,可比他许胜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要折磨人的多,这股恐怖的影音笼罩在任何人头上,都会如那凌迟之邢一般痛苦,一刀又一刀,就是不让你死痛快!

正如此时司徒烽剑下那涛涛不绝的江水一般,一浪又一浪,无限叠加,无穷无尽!

许胜微叹,神情复杂,杀无辜者七人,换数千恶人苦海回头,此举,究竟是对还是错?

还是说在你司徒烽眼中,已经没了那善恶对错?

不知何由,许胜竟然生出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怒气来!

好你个司徒烽,看了五年那巍峨壮丽的天柱山,却依旧学不来那磅礴大气,只会这惹人厌的江水连绵!

既然如此,那我许胜,今天就让你真真正正的看一回山!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尘笑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尘笑歌
上一章下一章

第058章 大恶之人未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