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泪(六)
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事情的真相,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空气微凉含了一些苦,气候湿润却捂得心口干。
我和陆湘两个人静静地趴在屋顶的栏杆上,仰望着白云和蓝天想着自己的心事。
原本四人的“黄昏星辰”如今只剩下我和陆湘两个人了。自从郑函宇死后,苏婉婉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每日只是抹着眼泪发呆,不过问班中的事情,也再没来看过一眼依旧在屋顶等待的我们。而她的脖子上也留下了终身的疤痕,那道长长粗粗的深褐色的疤痕,即刻在了他的身上也刻在了她的心灵里。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向陆湘:“我去买下饮料,你等我一下。”
“好,去吧。”
我推开了门,走下了楼梯。当我手捧着两瓶可乐正要进门的时候,却通过玻璃窗看到姐姐站在陆湘面前的身影。出于好奇,我并没有进去而是待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的一切。
“轻柔,你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去买饮料的吗?”陆湘看着姐姐轻音问道。
“哦,我想喝的卖完了,所以就没买,直接上来了。”轻音撤着谎答道。
“是这样啊。”陆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随后又抬起了头看向了蓝天:“轻柔有些话,我想告诉你很久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想告诉你。”
“你说,我听着。”
“我知道‘黄昏星辰’的解散对你打击很大,郑函宇的死也在你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可人就是这样,总会迎来聚散,也会经历生死,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是不可控制的。但是,你和我都活着,我们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永远停留在这里,停在那颗星消亡的那一刻。”陆湘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轻音,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笑了,是我的幻觉吗?
陆湘露出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极度温柔地表情,注视着轻音的脸,对她说道:“有的人还在你的身边……”
轻音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凶狠起来。只见她用力一推,陆湘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从屋顶上掉了下去。
“陆湘!!!!!!!”我大叫着他的名字推开了门跑向了轻音。
“轻音,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和你有什么仇?!”
轻音冷笑了起来,仰面朝天:“他和我有什么仇?哈哈哈哈~他和我没仇,但是他们都该死!”
“他们?不只陆湘一个人?”
冷汗从我的脸上滴了下来。轻音的话,让我回想起了从进f班后遇到了一切:在厕所里殴打我和苏婉婉的三个人、郑函宇和苏婉婉、现在的陆湘。
“你究竟害了多少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愤怒地朝着轻音咆哮,面红耳赤。
“我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要保护你呀。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只剩下我们两个。只有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也只有我永远会站在你的身边。”轻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我的身边用手抚摸着我的侧脸。
我“啪”地一声将她的手打去,憎恶地望着她的脸。可是她却突然将我抱紧在了怀里:“轻柔,我的好妹妹,姐姐爱你,这个世界姐姐只有你,没有任何能伤害你,能将你从我的身边抢走。”
“你走开!我不是你的东西,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恨你……”话刚一出口还没说完我就后悔起来。
我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一日徐跨在姐姐身上的场景和这么多年以来她对我的嘘寒问暖,对我的关怀备至。
“屋顶上,屋顶上好像有人!”下面围成一团的同学中有一个女生指着屋顶大声叫到。我,还来不及思考便拉起了姐姐的手打开了顶上水箱的口,跳了下去。
十几个同学跟着那个女生一起冲了上来,在屋顶上仔细寻找着那个身影,可是却一无所获。
“你真的有看到吗?”同学们纷纷质疑起了那个女生。
女生低下了头。露出一脸羞愧的表情,说道:“不……不好意思,我可能看错了。”
他们一阵唏嘘。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再次找了一边屋顶,在确认真的没有人影后,他们便走下了楼梯,离开了这个地方。
“哈……哈……哈……”我大喘着气,拉着姐姐的手从水箱里跳了出来。
我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用着极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不要误会,我救你并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你,相反我只希望我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姐姐,从来也不认识你。”
我将腿跨出了那宛如寒冰一样的水中,没有再看她一眼,从屋顶冲了下去。
我挤入了人群,亲眼看着救护车前来将陆湘带走。我跟在救护车后,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倒在了哪里。
雨,下了起来,一滴一滴,打在了我的脸上,打在了我的心里。让我绝望,让我痛苦,让我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神佛,也让我倒在了人间的悲路。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陆湘的那家医院走去。医院门口并没有多少人,我盯着医院的名字,停下了脚步,驻足了许久。
那一刻,我只是站着,站着,站着……不敢进去。因为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陆湘,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我自己。
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面对被受欺凌的姐姐我选择了沉默;面对欺负我的人所受到的报应,我选择无动于衷;面对受伤的朋友、惨死的爱人我即便知道了真相却依旧选择了遮掩……
这样的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踏入这里?
只怕是人间不欢迎我,地狱却挤兑我,还是一个人独自离开吧,最起码可以还他一个清净。
我,离开了这里如游魂一般徘徊在雨中。
四周车水马龙,不知不觉我便站在了路的中央,当回过神来远处的“喇叭”狂按了起来。我笑着冲了过去,车却停下了,停在了我的面前,只有一个司机探出头来骂道:“神经病啊,要死死远点,不要来碰瓷!”
我,沉默不语,从司机的前面走开。可是我又该去向何处?天大地大,我竟然想不起任何一个可以容纳我的地方。
就这样,我继续走着,走着,走着……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当夜黑人静时,我躲在了桥下抱着双膝呆呆地坐着。
雨,停了。
那一轮月照射在了我的脸庞。
我,抬头看去,尽是漫天繁星在我眼前忽闪着光芒。
我流泪,终于还是流泪了,停不了这番凄惨的苦,和那往日的爱——对苏婉婉的、对郑函宇的,对陆湘的。
我们曾经也是这样在星空下望着月,望着星星,不管聚散,不管未来。如今,‘黄昏星辰’只剩下我一个,可是月不曾变,星不曾变,变得是我们各自的命运各自的将来。
不管未来的我们,终于还是没了未来;不知聚散的我们,终于还是散了。但我却还在这里,但星空却还在这里,但回忆却还在这里……所以我哭了,替了他们的份一起哭,让泪也成了银河。
姐姐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旁边,她举了一把伞,心疼地看着我。
“我不要你管!”我对姐姐吼道。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她对我说道。
“你走,你走!”我继续吼道。
她扔掉了雨伞,用力地抱着我的身体,陪着我一起哭了起来。
我,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她的怀抱,可是她却将我抱得更紧,把自己的体温全都给了我,让我不觉冰冷。
我看着她,我不知道是她可怜还是我可怜,还是我们都可怜。我只知道,有那么一类人她们彼此恨着但又却彼此爱着。她们时常分不清楚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究竟是恨多一点?又或者是爱和恨各占了两半,互相纠缠,互相牵绊。
我,昏了过去,倒在了姐姐的怀抱里,倒在了姐姐的心里。
她抚摸着我的头,就像抚摸着一个新生的婴儿,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慈祥,可她的手却是如此的冰冷。
由于家里贫穷,从小我就没有参加过正规的体检,每逢学校检查时我都会找个理由,避了那疫苗,体检。但是这次,当我连续一周都握着胸口躺在床上好像死去一般的时候,姐姐却带着我去了医院也做了我平身第一次的检查。
医生告诉姐姐,我患有心脏衰竭,不过由于我还小所以平时只是偶尔发作并不明显,时常容易被人忽略,以为只是个小病小灾的又或者只是一时的“心痛”罢了。
姐姐满脸苍白,问医生这个病要不要紧。医生表情严肃,看着姐姐答道:“现在还不要紧,但将来就不能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