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街猛少(下)
寇白楼盯着乔馗充满笑容的双眼,身上打了个寒战,他和乔馗斗了几日,最终却奈何不得对方,落到了乔馗手里,寇白楼自知倔强不得,只能低头认输,诺诺说道:“从此后这十几条街,就是乔馗你说了算,你要我如何便如何。”
乔馗嘿嘿一笑,双手一拍,让陈二狗和另外两名小乞儿压着寇白楼,直奔这群乞儿平时聚集的那座石桥。
铜陵县是个小城,但是城中的那座石桥却大有来历,据说乃是千年之前的一位大将,领兵作战是修建的,桥面宽阔,桥下两边亦有甬道,这群乞儿占据了这座石桥的下面,平时倒也多赖这座石桥遮风挡雨。
那些逃回来的乞儿见到乔馗压着寇白楼回来,都面面相觑,待得寇白楼自承已经把本城地盘尽数交给了乔馗,这些乞儿才知道他们换了个头儿。不过这些小乞儿哪里去管那许多事?不管是寇白楼做主,还是换了乔馗,他们的生活也还是一般,因此乔馗这夺权之举,倒也无风无波,俨然成了铜陵县城三四十号小叫花子的帮主。
乔馗待手下的这些乞儿,远比寇白楼宽厚的多,心思多智,手段又狠,颇得那些小乞儿拥戴。寇白楼几次想要抢回位子,都给乔馗狠狠教训,倒也熄了心思,乖乖的奉乔馗为主。这般过得三四个月,天气越来越凉,这些小乞儿都无家可归,那石桥下虽然能遮风挡雨,却挡不住严寒,这三四十号少年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难熬起来。
这一日乔馗在街上乞讨了半日,却只讨得半块炊饼,胡乱吃了下肚,也还是腹中饥饿,不觉叹了口气,若有所思起来。
他身边平时便带着两人,寇白楼和陈二狗,这两人都是小乞儿中最为雄壮的,颇能打架,乔馗便算他们是两大保镖。寇白楼虽然被乔馗收拾了几回,有些畏惧他,却也忍不住说道:“天气冷了,大家都不出门,就算乞讨吃的也难,今天冬天怕是有人要挨不过去了。”
铜陵县城算是北方之地,每年的冬天都甚是酷寒,有那身体不佳,较为柔弱的乞儿,往往就拗不过冬天的几场大雪,会被生生冻毙。寇白楼也只是无意而发,乔馗却有些恼怒道:“你这说的什么鬼话?是不是诅咒我要被冻死?”
被乔馗横眉一瞪,寇白楼登时矮了半截,匆忙解释道:“怎会!怎会!我说的是别人了,李家三小本来就有些病怏怏的,冬天的第一场雪一下,他十有**要撑不过去,我刚才说的便是他。”
陈二狗缩了缩脖子,粗声说道:“不要说李家三小,就算是我也怕过不去这个冬天,去年冬天我就险些冻死,幸亏有好心人给我一碗热汤,不然早没命了。”
乔馗亦是心中范畴,暗忖道:“我的寻个妥善的法子,让大家都能过得去这个冬天,需要找个能住人的房子,那石桥下是不能住了。这几天起身,都有些腰腿冰寒,需要好一会才能缓和过来。”
他心中思索,旁边的陈二狗心直口快,张口就说道:“其实我们要是去青云寺住下,一定比石桥底下好多了。去年寇老大带我们去,只是那里闹鬼,不明不白的死了四个人,我们不得不逃了出来。”
“青云寺!果然是个过冬的好地方。这世上纵然有鬼,也未必厉害的过冬天的酷寒,反正在石桥下也是要冻死,青云寺未必就有什么危险。说不定是他们失足摔在了哪里,这世上哪有许多鬼怪,就凑巧让我们碰上?”
听到青云寺三个字,乔馗顿时下了决心,招呼一声,就带了陈二狗和寇白楼回到了石桥下,宣布了要去青云寺过冬的事儿。
寇白楼本来以为乔馗不过是随口一说,听到他真要去那里住下,心中大骇,急忙拦道:“我去年也是想带了大家去那里过冬,不过那地方邪祟,半夜里就闹鬼,连续死了四个人,实在是住不得的凶煞之地。”
乔馗哪里肯听他的?大声叫道:“须知鬼也怕恶人,小爷我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怕什么鬼?真有鬼怪出来,第一个吃了我便是。”
乔馗在小乞儿中威望甚高,他开口说了话,加上这城中一日冷过一日,生活实在难熬,那些小乞儿倒也对乔馗的决定颇为赞同。乔馗招呼大家收拾东西,这些小乞儿倒也手脚麻利的把平时铺的破席子,烂被套都卷了起来,跟着乔馗搬家去了。
寇白楼虽然想说些什么,却也拗不过大家伙,心里又存了些侥幸,也就跟着乔馗一道去了。
青云古寺建于两朝之前,有七八百年的历史。
这座古刹占地颇广,楼舍大小也有百余间,也曾经香火繁盛,有几百个和尚。只是前朝战乱波及到了这清净佛土,寺中的和尚被当时的乱兵或驱或杀,弄得一个不剩。朝代更迭,战乱频繁,家家户户都有横死之人,附近的几个镇子便把来不及下葬的亲人送来此处寄放,一来二去便连路边饿殍,因战乱而死的他乡过客也被胡乱丢弃过来,大好的佛门禅寺,就成了乱葬岗。
如今新朝草创,百废待兴,老百姓连肚腹都难得温饱,谁还有闲暇替佛祖着想?因此这座古寺也无人修缮,反倒是土丘般的坟头,时常有所增添。
本来青云寺景物清幽,古木参天,就算荒败了,也是个极好的景致,可存放的死者多了,就自然而然的变阴森了起来,在传出了十余次闹鬼的骇异典故之后,也不明不白的死过几个人,弄得诺大一座古寺,不但没有行脚的僧伽驻锡,连个乞丐也不敢呆在里面。
乔馗等这些小乞儿,可算得上这青云古寺内,除了几窝兔子,一窝狐狸,诸般虫豸之外的罕有活物。乔馗虽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但是自小胆子便壮,虽然青云寺内棺椁遍地,倒也吓他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