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烦意乱
岑雨刷着牙,不时地往宿舍门的方向望着,快到门禁的时间了,乔伊还没有回来。
“你们谁的衣服挂在这儿?!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人?衣服的水都往下滴,让人怎么从这儿走?!”
岑雨听着袁时淑的吼叫声,差点将牙刷戳到喉咙里。她往那边看了看,见袁时淑站在玻璃推门旁,指着上面挂着的衣服喊叫着,一脸怒不可遏。想了会儿,好像刚才自己把洗的衣服挂在那里了,便小心地应了声。
“啊,那个是我刚洗的衣服。最近天气不好,衣服干不了,上面架子没有空位了,我就挂在门旁边上面的架子上了,对不起啊。”岑雨尽量说得很委婉,将原因说清楚,表明自己不是有意为之。
“没地方挂你就挂这儿?!不知道这边有人经过吗?真是的,一点都不能为别人着想一下。你们文科生就是自私矫情!”
岑雨一口怒火卡在心里,这跟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有什么关系?袁时淑自己的衣服挂了大半个架子,其他几个人都不想招惹她,只好都把衣服往旁边放。岑雨这是万不得已,才把衣服挂在门边儿上的架子上的,而且又不是放在正中间。
“你什么意思啊?有事说事儿,别扯什么理科生文科生!”岑雨把嘴里的药膏泡沫吐掉,不客气地喊了回去。
“你还有理了?!我就字面上的意思!最瞧不起你们这些文科生,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只会死记硬背,成绩不好才会去文科班呢。谁不知道你们那栋楼,二十几个班,学校垫底的渣滓占了一大半。我们老师上课,总是说你们不开窍,数学作业做得一塌糊涂!”
岑雨气得都快把牙刷掰弯了,这袁时淑简直脑子有病!哪壶不提开哪壶,晒个衣服都能跟文理科扯上去,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然而,再生气,岑雨也知道这个寝室就她一个学文科的,万万不能将寝室关系弄僵,只好忍气吞声,继续刷牙。
乔伊在教室里坐了好长时间,偌大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
学校的电早就断了,台灯的光有限,她只能趴着看笔记本上记的题目。好不容易赶紧把今晚的大部分作业补完,看了还有些时间,就没急着回寝室,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着竞赛培训时记的例题和笔记。向量的那一题,她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别人都会想到用向量和辅助线做,又为什么自己只能想到又蠢又繁的代数。
乔伊看得眼角酸涩,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却瞥到时针已经指向了11点。而宿舍的门禁时间,是11点一刻。
想到宿管阿姨总是吊着眉毛的神情,她慌乱地收拾东西,锁好门,一路向宿舍狂奔,刚好卡在宿管阿姨锁门的那一瞬间挤了进去。无视了宿管阿姨在背后的喊叫声,刷了卡,她继续往宿舍跑,懒得回头应付宿管了。
乔伊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岑雨正站在凳子上,对着正开着的空调吹半湿的头发。两个人诡异地对望了一眼,默契地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她已经能感觉到宿舍怪异的气氛了。乔伊将书包扔在书桌上,赶紧跑去洗漱。
等到全部收拾好了,也快12点了。
“喂,乔伊,你过来一下。”
乔伊拿着书包刚准备爬上床,在旁边做作业的梵文喊住了她。梵文翘着二郎腿,开着的台灯有些接触不良,灯光总是一闪一闪的,桌子上摊着一套英语卷子和一本英语书。
“怎么了?”乔伊特意压低了声音。
“你帮我看看这个完形填空填什么。应该是个固定短语,都拿我整本书都翻了,就是翻不到。英语老师是个变态,不让我们空着。”
“嗯,这个不是固定短语,要联系上下文的语境来看。不能只看它像个固定短语,却不考虑它上下文的连贯性……”
岑雨抱着红楼梦在读,变态的班主任让一个星期看完红楼梦,且不能影响正常的学习。忽然听见乔伊对着那个体育特长生讲英语的话,不禁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留出一个小缝隙,看着乔伊将一侧的头发别在耳后,歪着头对那人讲解。看了一会儿,又默默放下帘子。
熟悉的场景,陌生的人。
“闭嘴,行吗?要讲题能不能别讲别人正在做的题!”
乔伊话说到一半,袁时淑又吼了起来。冷不丁的,乔伊吓了一跳。梵文见状,小声对她说:“别理她,她今天吃火药了。晚自习就一直在怼人,回了宿舍也不消停。”
“你说谁?!别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行吗?有点道德素养行吗?也不怕烂嘴巴!”
梵文怕再接话,袁时淑就没完没了了,便在草稿纸上写下来。
“她今天心情不好。晚上数学竞赛培训,班主任不准她去。因为她偏科,数学中上游,但语文一百分都没有。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不让她去,说就算数学竞赛能加分,语文不及格,总分不行,照样考不了好学校,还不如省点时间补补语文。当着全班人的面说的,所以她面子兜不住了。”
梵文的字实在草得很,写得又快,乔伊眯着眼睛,仔细看了才了解大意。她想到自己被那竞赛题目虐得死去活来,点点头算是了然了。给梵文写完答案,便赶紧爬上床,继续看那道怎么也想不通的例题了。
悉悉嗦嗦一阵,整个寝室只剩下翻书页和写字的声音了。
12点,席英涵戴了耳机听下载好的BBC,对她们那些小打小闹很是看不起。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简直愚蠢至极。寝室间本来就有隔阂,再加上泼妇架势的袁时淑,所有的人像是挤在一架独木桥上,谁也不肯让谁,只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互相干瞪着眼。
将性格迥异的人,硬塞到一个狭小的空间,美名其曰培养集体精神,实则多么讽刺。
曾期待的宿舍生活,如今对乔伊来说,每一夜都是煎熬。
第二天,她早早就起床出去了,出门的时候,梵文才刚起床。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估计是锻炼又迟到了。
睡眠不足加上烦心事儿,整个上午都昏昏欲睡,效率特别低。中午做作业的时候,脑子都是糊的,题目做完了,回头一看,自己都匪夷所思。这些千奇百怪,毫无逻辑性可言的步骤,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现在看哪道题目都觉得是错的,乔伊只好戳了戳姜慧的胳膊,问她借了作业对一下答案。
果不其然,错了许多,胶带撕了一片又一片,整张作业纸都快撕烂了。
乔伊看得心烦,直接拿出大小差不多的活页纸,将题目和解题过程重新抄一遍。越抄脑子越乱,最后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的,全是冯若水的苦口婆心。
她深深喘着气儿,本来脾气就不好,还不知收敛。作业抄到一半,心中的挫败感和无助感越来越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坐在这里,做着不知有何意义的事情。
她气得将还算整洁的活页纸捏成一团,扯着头发,浑身发抖。动作幅度大了,烦躁的心情也影响到其他人。
“你干嘛?”姜慧留意到她的不对劲儿,便多嘴问了句。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儿!管好你自己吧!”乔伊没好气地呛了她一口。
通常都是姜慧呛别人,冷不丁自己被呛了,她觉得很是稀奇。
“我怎么了?说的话,莫名其妙!自己心情不好就不好影响别人,又不是小学生,别以为谁都会惯着你,以为四海皆你妈吗?!成熟点好不好!跟个炸毛的母鸡一样,见人就啄!”
姜慧骂了几句热热身,殊不知一些字眼狠狠戳了乔伊的心。
“你有病吧!好好的骂什么人?!我有情绪怎么了?关你屁事!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妈妈?你妈就那种泼妇德行,跟你一个样儿!还好意思说别人!笑死人了!”
乔伊的脑子一热,不管不顾,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声音很大,再加上正午昏昏沉沉的氛围,顿时浮躁了班上一大片人。还有几个做完作业在睡觉的,被乔伊的声音吵醒了,十分不满。
姜慧不知道她突然这是怎么了,火气大得惊人,虽然从前也惹过她,但是乔伊这么口不择言还是第一次。
“你们干嘛?!要吵出去吵!老子要睡觉!”
后排一位男生实在受不了了,直接吼了句。其它同学也开始应和,班长也站起来象征性地劝了几句,班级陡然安静下来。
姜慧自己也有烦心事,没跟平常一样死皮赖脸的,直接转过去不理会乔伊了,留乔伊一人受万众瞩目。
脾气发过了才开始后悔,乔伊尴尬至极,还有几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她越想脑子越乱,一边深深自我厌恶着,一边又觉得很委屈。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直接从另一边的空隙挤出去了,一路还撞到了几个同学放书的塑料箱。
等她一出去,班上一些人议论了几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又自我强迫静下心来,该睡觉的睡觉,该做作业的继续做作业了。
乔伊一直跑到最顶楼,推开门,阳光直刺双眼。她关上门,走到一边的阴凉处,蹲下来,克制不住哭出来。
太累了,她真快受不了了。
正午的校园极其安静,不远处的施工地也无一丝声响,挖掘机的挖手悬在半空,偶有几声鸟啼。
顶楼围上高高的栏杆,还加了一层铁丝网,就是为了防止有的学生心理素质差,一个想不开,酿成悲剧。
乔伊难受到想死,却无人倾诉。一直以来,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真的太累了。
有谁能告诉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