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西城大道
入夜,上元城北15里一处高地,一架马车旁十余骑在坡下环形护卫,高处有两个人一坐一立,正是上杉谦信、上杉景胜父子二人,皓月当空,两个人长久的眺望上元城,城头上灯火通明,城上的士兵正在换防。
“寒羽泽西也忒狡猾,连续5日,城防换班都随意的安排时间,没有一个准的时候,难道他手下的兵将就没有不满的吗?”上杉景胜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非也,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泽西还是很谨慎的。”上杉谦信摇摇头道:“我早说过你不要小看了他,虽然他和你年纪相仿,但经历的大阵仗已经很多了,你还是太好胜。”
上杉景胜有些气馁的低下头,低声道:“是,父亲。”“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上一次攻城战,我就没有希望你能打赢。”上杉谦信不用回头看就想的到儿子的脸色和心情,慢慢道:“没有谁是天生的常胜将军,你自幼在我的名望下长大,不免有些过于自信,初阵让你体会一下残酷的失败,对你今后的成长,才会有真正的促进,你要明白父亲的苦心。”
上杉景胜脸上一红,有些惊愕,但还是很快想清楚父亲的深意,感激的单膝跪倒道:“孩儿让父亲大人费心了!”“呵呵,吃了一次败仗没什么,下一次打赢不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从中得到经验和教训。你倒说说,这几天你都有了什么体会?”上杉谦信拉着儿子坐在自己身旁。
上杉景胜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是!父亲,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上次攻城的经过,咱们的将士,很多都死伤在寒羽军铁炮手的枪下,以前我真没想到数百挺铁炮可以集中在一起做笼城战,会有如此的威力。不过上次事发突然,没有细想,后来我想,那铁炮威力虽大,但也就不过几百挺,射完一次后装填起来又十分的麻烦,要耗费不少时间,远不如弓箭快捷。我们当时如果一次性有数千人都攻入敌人的正面,何惧那区区数百挺铁炮?”
上杉谦信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你说的没错,上次不过是试探敌人的虚实,只派了少数先锋进攻,下一次我们一定要出动尽可能多的备队一起进攻,让敌人无暇应对!你也应该看到,用长梯作临时的桥并不实用,所以这几天我不仅让下面加紧赶造长梯,还多做长桥板,这样通过护城河的速度就会快很多。另外,我们也应该集中所有的铁炮手,在城下对敌人展开进攻。”“还是父亲高明!”“最关键的是我们能否尽快突破上元城墙,上元号称1万军力,去掉铁炮手、骑兵和弓手,至少还有5、6千人,城头上的攻防才是最紧要的。”“那就派上州的‘剑团众’上去好了,他们最擅长近战!”“那也要选好投入‘剑团众’的时机,不能轻易使用这部分精锐。”“父亲!我们为什么不派一支骑兵从城西官道那边强攻过去?绕到上元四郡的腹地……”“我也想过,但那里路径狭窄,一侧是上元城,一侧是峭壁高壑,寒羽军又严重破坏了那段路,大军穿行,容易遭到敌人的杀伤,有些冒险了……,不过在攻城正紧之时,派一偏师乘虚而入,敌人无法分兵,倒是可能容易一些通过。”“父亲,您就让我率一军从那里进攻吧!”“你还是和我一起看看联军是怎么正面攻城吧,穿插之事我打算交给鬼小岛来做。”“难道父亲还是不放心那里吗?寒羽泽西最多只有1万人,我们是他的8倍,光正面就够他应付不过来的了!”上杉景胜说着说着就重新振奋起来了。“嘿嘿,希望如此吧!”上杉谦信目光复杂的望着上元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着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法避免在这里损失大量兵马了,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尽快通过武藏,不能等盛夏季节的大雨,还有更坚固庞大的小田原城,恩……”
距上次攻城的第7日清晨,重新整备的西军出动全部主力,在上元城外号浩浩荡荡摆开阵势,我接到急报,立即下令全军戒备,所有将领都随我登城,察看敌人的动向。望远镜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敌人就在1千步之外,整齐的方阵中,数百架云梯和竹桥已经都扛在士兵们的肩膀,前列的士兵都擎着巨大而粗糙的厚竹排长盾,弓箭手、铁炮手都整排整排的在大盾兵后面列队,对方的铁炮数目粗粗一看至少有5百,“看来敌人是准备倾尽全力一举而下了?”竹中半兵卫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上杉谦信亲自来指挥了。”我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道,越后兵本阵中央高地处有一架马车,用望远镜可以看到上面的上杉谦信坐在那里。法螺声在西军各阵此起彼伏的响起,各部人马都开始动了起来,大规模的攻城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上杉军、最上军、芦名军十几个军阵几乎一个挨着一个,像一张大网,一步一步慢慢逼近上元城外丸,笼罩了上元城北门整个正面的平缓地带。咚咚战鼓声中,上杉军首先进入护城河前方百步内。士兵们在将官的喝令下,前排的人平端大盾,后排的人将手中的大盾举过头顶,一个盾挨着一个盾,形成一道移动的墙,护住前方和头顶,铁炮手、弓箭手就低身俯腰躲在大盾的掩护下,数千人呼喊着号子,大步向前,逼近了城上的铁炮射界。“不用铁炮打,让弓箭手先射3波长箭,再射3波火箭……”我看着密集的敌人前队,小声对身旁的传令兵道。“是!”
“奇怪了?寒羽家的铁炮手还是没有开火啊?”最前面的上杉军兵士们都有些奇怪,他们心惊胆战了好半天,却没有听到可怕的铁炮射击声,谁也不知道这些临时赶制的竹盾能不能挡住铁炮的铅丸,“嗖—”,有人听到空中传来一阵奇怪的风声,有经验的老兵赶紧大喊:“大伙不要停!是敌人的箭雨齐射!”话音未落,一蓬箭雨从空而降,大部分士兵都靠大盾挡住了羽箭,但还是有数十个中箭死伤的,一连3波箭雨,虽然射倒了数百个没有披挂具足的士兵,但大部分人还是推进到了护城河前50步内。“列盾阵!铁炮手、弓箭手压制城头之敌!”一个武士大声喝道:“快!快!”
大盾兵们将盾牌一个个立在地上在一层盾之上再立一层,两层盾加起来已经超过一个人的高度,铁炮手就躲在大盾之间的缺口后面,瞄准城上陆续开火,弓箭手也开始对着城头开始散射,不过大部分箭枝都没有射到城墙上。上元城头,士兵们都低身躲避,城下射来的铅丸打得城头碎石碎砖四散飞溅。“进攻!进攻啊!”上杉军等在后面的步兵都甩开步子跑了起来,扛着竹桥、云梯往护城河边涌来,“呼—”的一阵风响,连续3波火箭呼啸着从上元城内射出,上杉军的前沿盾阵立即被这阵火雨所覆盖。
火箭不仅能杀伤人,更糟糕的是,上杉军少数铁炮手所携带的火药被引燃,一个着了不要紧,立刻连累旁边的铁炮手也被点着了火药,顿时盾阵后乱作一团,盾阵也散成了几段,上元城头上的寒羽铁炮手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阵铁炮打来,不少上杉铁炮手中枪倒下。上杉军的铁炮手都是临时招募训练的,射术远不如经验丰富的寒羽军铁炮手,刚得到的先势立即被寒羽军夺走。两方铁炮手互射几次后,上万的西军各部已经越过盾阵,跑在最前面的纷纷跳入护城河游水到对岸,帮助架设临时竹桥,让更多的人呼喊着冲过竹桥,扛着云梯不顾箭雨、木石等的攻击,硬是冲上了城墙下的斜坡,将云梯架到上元城墙上!
“父亲!我们的先锋已经开始强行登城了!”上杉景胜看着上杉谦信高兴的大声喊道。“沉住气,敌人将铁炮的火力集中攻击我们的铁炮队,现在我们几乎没有什么铁炮进攻能力了……”上杉谦信皱着眉头看着战场,又道:“后续各备队立即跟进!攻城不能停止,谁后退立即当场斩首!去,在最上、芦名军后加紧战鼓,催促他们一下!”“遵命!”自有将领领命去办,上杉谦信沉着脸,对最上、芦名两军的拖沓,心中很是不满。
“铁炮手们听着!寒羽大人有令,只许射杀敌人的武士和铁炮手,不必理睬普通足轻!”杉谷善住坊一手一挺短铁炮,在城头来回奔跑喊着命令,3千配备足轻具足的士兵们已经站在墙头后面开始负责守城。有专门负责扔东西的士兵,沸水、滚油、大木、巨石,统统一股脑扔下城去,大量杀伤敌人,还有专门负责近战的,一个小队一个小队排在城上,西军士兵有爬梯子上了城头的,一排长枪就从各个方向刺过去,不管敌人有多少,在局部接战中,寒羽军的士兵总是占人数的优势,前田庆次等大部分武将都上了第一线参加厮杀,石川忠辉带了十几个带着短铁炮的铁炮手来回在城头巡查,见到哪里有扎手的敌人武士冲上来足轻兵们一时杀他不死,便上去几枪干掉。西军将士被杀下去一波,又上来一波,似乎杀不完一般,城头已经被鲜血全部染红,每个城垛上下都有双方的士兵厮杀着,西军的士兵们在城下也没闲着,用火箭代替铁炮对准上元城各个哨楼攻击,寒羽军的铁炮手大部分都离开城头退到高处和敌军周旋,冲到城下的一部分士兵用土木工具挖墙脚墙身,被城头的寒羽军一通滚油浇下,再丢几个火把,熊熊大火又烧着了四散的巨木,城上又不断丢下燃烧之物,将挖墙队彻底打败,不少没有立即烧死但全身着火的士兵,痛苦喊叫着往回跑,跳进护城河里,火还没全灭,人已经挺不住了。
城上城下你来我往的厮杀了一个上午,西军在城下已经堆积了好几层尸体,但仍旧没有攻破一处城墙。最上义光和芦名盛则实在受不了巨大的伤亡,一起跑来要求上杉谦信停止如此疯狂的进攻。
“谦信大人!不能在这样打下去了!一个上午我们最上军就损失了2千人,将士们简直要崩溃了……”满脸汗水和灰尘的最上义光跪倒在上杉谦信的马车前大声道,他旁边的芦名盛则也跟着道:“是啊,这样下去还没讨伐到北条,我们就要在上元拼光了!”两个人都十分的不高兴,谁也不想再为了上杉再做如此无谓的牺牲。
“混账!”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上杉谦信忽然睁开了眼睛大声呵斥道:“你们还算是堂堂武家之士吗?如此贪生怕死,难道忘了结盟时发过的誓言吗?必须继续进攻!我不想再听到你们的抱怨,要么攻下敌人的城池,要么就自尽剖腹,我绝不允许你们临阵退缩,否则……”他冷冷的扫视着两人,“父亲!您不要太激动,小心您的身体要紧啊!”上杉景胜担心的看着上杉谦性的肋部道。
“你!!”最上义光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来怒视着上杉谦信,上杉谦信毫不退让的逼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村上!你带左枪骑军去最上军后阵督战,高广,你带右枪骑军去芦名军后阵督战,上至大将下至足轻,后退一人杀一人,后退一万杀一万!”芦名盛则被上杉谦信的浓浓杀气吓得牙齿打战,不敢再说什么,拉起硬着脖子不肯服气的最上义光退下去了。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长野业正心中不禁一阵瘀堵,低头不敢看盛怒的上杉谦信,他知道上杉素来和最上、芦名家互有攻伐,这次难得以大义之名联合起来,难道上杉谦信还是想借机消弱他们两家?长野业正不由得看向身后的上泉信纲,上泉信纲等剑团将领,脸上都有不忿之色,长野业正终于明白了,自己心里的感觉,大概是兔死狐悲吧。
我和竹中半兵卫一直在外丸的主哨楼上指挥作战,西军实在是太顽强了,前仆后继的连续进攻,死伤惨重之极,寒羽军虽然仗着险要地势依托城墙坚守,但终究人数上不如对方太多,一个上午就几乎扔光了所有大木巨石,守城的士兵死伤超过3分之一,敌人的又一波攻势之后,后阵有大规模的骑兵调动,更多的部队逼近城下,看来上杉谦信要投入更大的力量了。利用短暂的间隙,我下令将伤亡的兵士抬下城去,战饭直接送到城头,并将真田兵2千余增补到城墙上,在半兵卫的建议下,我在城头走了一圈,鼓舞了一番士气,看到不少人手中的长枪已折、刀剑卷刃,我立即下令送上一批新的刀剑长枪补充替换破损的武器,拼杀半日的士兵们吃了一顿充足的酒肉,领到新兵器后,更是士气高涨,一个个似乎等不及了要西军接着攻城,好伸头来斩一般。
下午的进攻上杉谦信投入了更多的兵力,而且明显要比上午的部队更加精锐,幸好及时增补了真田军,保持了城头争夺战的均势。战斗已经进入了最焦灼的阶段,双方都拼尽了全力,西军的进展明显要强过上午,多次有数十人的规模冲上某处城墙垛口,激烈的争夺便就地展开,寒羽军擅用长枪,一排排的长枪如同铜墙体壁般将一拨拨刚冲上城头,还立足未稳的西军士兵捅个穿透,撞下城去,西军士兵们前仆后继的不断冲击,终于有人站稳了脚跟,挥刀斩断了一排排刺来的长枪,高声呼喊着四处劈砍,越来越多的西军士兵涌上来,形成了更大的力量,双方挤在一起,寒羽军干脆丢下长枪,拔出刀剑来展开争夺,越来越多的寒羽军士兵因为激战过久脱了力,被后面的士兵换下,激战之处没法换人,只能死了一个后面的顶上,双方都踩着自己人或是敌人的尸体疯狂厮杀着,不断有人抱作一团摔下城去……不断有险情在各个城垛口发生,我将几乎所有将领都派到第一线率领士兵们,双方的争夺不少时候都是勇悍的武士对决,幸好我派出的前田庆次、本多忠胜、可儿才藏、真田信繁、山中鹿之介等将,都非一般敌方武士可敌,敌人领头的武士被杀后,士气此消彼长,几次危险的时刻都挺了过去。
阿市知道城头的激战后,派人将家中我收藏的所有名剑都送来城头,让我赏赐手下的将领们,杀敌有功的几个人,前田庆次、真田信繁都得到了我赏赐的名剑,他们又立即挥舞着我赏赐的神兵利器大肆斩杀冲上城来的敌人,这引发了众将立功心切的一份斗志,最后赏的就剩我随身的“村雨”和“天从云”,实在不能再赏赐了,阿市的办法的确很激励将士们,可我真的有点肉痛。
眼见日落西山,西军的攻势似乎也减弱了些,我终于松了口气,让竹中半兵卫在哨楼上主持,我下去到墙头再鼓励一下将士们坚持到底,铁炮的射击声已经低了很多,几乎所有将士都轮流上城作战过,连骑兵都被我下令下马上城头参加肉搏,大伙的力气都用的差不多了,更多是凭着一口气和敌人死磕着,很多人带着伤,不少人具足上插了敌人射上来的箭,还好都没有伤到什么要害,有的箭枝甚至还是火箭,插在具足护甲后面,还有火苗在跳动。竹中半兵卫还是有些不放心,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敌阵的动向,忽然发现上杉谦信投入了自己的旗本队下马加入攻城,还有8百余白衣武士,是一直没有露面的上野剑团众!“不好!敌人故意示弱,却是要发动最猛烈的进攻了!”他大声道:“快去报告大人!”“是!”黑田官兵卫站在竹中半兵卫后面,也有些担心,道:“派铁炮队去支援吧,如果城头失守,让他们齐射一通,杀伤敌人。”“可以正常射击的铁炮已经不多了……,小西行长,你去调铁炮队!”竹中半兵卫犹豫了一下道。“是!”“大人,要不要把城西的那些东西调过来帮助守城?”黑田官兵卫咬咬嘴唇道。“不行,敌人又有一队骑兵动了,大概就是要去趁机冲过城西大道,”竹中半兵卫思索了一下道:“黑田,你去指挥城西,不要太早发动,一定要重重打击敌人,让他们一次就崩溃!”“遵命!”
我看着将士们将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最上军、芦名军的又一次攻击挫败,正在鼓励大家坚守到敌人完全退兵,上杉军又发动了一次进攻,而且是在没有两翼友军的配合情况下猛烈的进攻,寒羽军和登云梯上城的敌人一接触就乱了起来,这让我吃了一惊,他们还这么能打吗?敌人迅速控制住了城头几个垛口,更多的敌人爬上了城,一阵混战开始了,敌人的战斗力出奇的强,已经奋战一天的寒羽军将士们很多人都是一招而过就被砍倒,我终于看清了对方,是剑团众!领头的竟然就是上泉信纲,他几乎同时也看到了我!
“儿郎们,那个就是寒羽泽西,杀了他,上元城就拿下了!”已经浑身浴血的上泉信纲,一刀将一个挡在他面前的对手砍翻,用长刀指着我,大声喊道。涌上城头的剑团众越来越多,一起发喊,举刀向我冲来。普通的长枪足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无法阻挡他们占据了一块城墙,更危险的是,他们已经离我不到十步了。
“来吧!”我拔出“村雨”,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退后一步,如果我逃避开,将士们心中那一口气都会散了,挺身上前几步,我身边的将士们都奋力的靠在一起组成枪阵阻挡剑团众疯狂的进攻,还是有几个人突破了枪阵,径直朝我冲来,我大喝一声,连续几个剑斩,将冲近的几个敌人连人带剑都斩成两段,“村雨”的锋利,简直太厉害了。
“保护大人!”将士们见我亲自持剑上阵杀敌,心中都是一振,大喊着向敌人发动冲击,还在后面发愣的佐佐木小次郎本是跟随我的护卫旗本,见了旧日恩师,心中便乱成一团,不远处的丸目长惠,也同样有些犹豫,直到见我已经亲自加入战阵,才如梦方醒,痛苦的大喝一声,舞刀冲入战团,两大剑术高手的加入立即阻挡了剑团众的攻势,佐佐木小次郎硬是杀退了数十人将我从敌人包围中抢出,一直拉着我后退到高处安全之地,丸目长惠已经如发疯般哭喊着斩杀了数十名剑团众,绕是以剑术高明自居的剑团众武士也被深深震撼了,第一次向后退却,上泉信纲排众而出,手提长刀大声道:“丸目!你我师徒一场,如果我不幸战死,还请你为为师收尸!”神情甚是坚决,丸目长惠见是师傅大人,手一抖刀应声落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师傅,您杀了我吧,弟子不敢冒犯!”说完伏在地上大哭起来,他这一哭,城头上竟然停止了厮杀,剑团众都聚集在一起,等待上泉信纲的吩咐,可儿才藏趁机带领百余人在另一头排好阵列,以枪阵堵住敌人,这一边闻讯赶来的前田庆次见状大骂一声,上去拖着已经几乎崩溃的丸目长惠退回,我们这一头,真田信繁、后藤右兵卫、母里太兵卫等人也组织起一层层枪阵紧逼敌人,将数百只用长刀的敌人,困在一段城头上。
几乎同时,刚刚赶到城西2丸望楼的黑田官兵卫,就接到报告上杉步军约5千众,在一千轻骑的先导下,已经进入城西下的峡道,正在破坏鹿角地砦,“真的来了?”黑田官兵卫登高望了一会,下令道:“立即准备发射!等我的命令就射‘火雷’”眼珠转了转又道:“派1百名弓箭手去最近的西望楼,向敌人射箭!”“大人……?”那个足轻队长十分不解的道:“弓箭是射不了那么远的……”黑田官兵卫提高声调道:“那来的废话?让你去干就去!”“是……”
包抄西路的正是上杉谦信的亲信大将鬼小岛弥太郎,“大人!敌人的望楼向我前锋射箭,不过都落在了空处!”一个武士跑到他马前报告。“嘿嘿,敌人的主力都集中到北面去了,不用管他们,速速通过此地!”鬼小岛弥太郎得意地一笑道:“这攻破上元的首功,我不能让它跑掉!”正说话间,望楼上又传来急迫的敲锣声,似乎是在示警,鬼小岛弥太郎更加高兴,“哈哈,敌人都急啦,正面还未必守的住,哪会有人再来支援?”于是催促部下们加快速度,一队队陆续通过最狭窄的地段,鬼小岛弥太郎见敌人除了远远射出几支无用的箭,连铁炮都没有一挺响过,更是放心,下令大队通过。
城内,黑田官兵卫看着墙内几片青布幡帐遮挡中的那5架巨型“天雷车”,不禁心中对自己的新主公有些敬仰,传说中明国前朝的投石车,竟被他秘密的造成了,而且投的不是简单的石弹,而是一个个大木桶,桶内装用大量火药,并在外层铺了一层碎石,木桶用铁箍紧紧箍了3道,内中还有药信,点燃后延迟片刻,正好是“天雷”落地之时,投弹已经秘密练习了多次,弹道、落点甚至药信的长度都算得正好,就是对准城下那条大道,敌人中了自己的轻敌之计,毫无防备的开始让主力通过大道,正是时机!他向城下的步兵头用力挥动了一下手臂。
“吼—”木桶弹被点燃药信后,被迅速投出,在空中划出一条大弧线,上杉军的士兵们大部分都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看空中发出怪声的家伙,木桶飞到数百队形密集的骑兵头顶十余尺的地方,“嘭!”的一声闷响,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席卷了下面百余人和马匹全被覆盖,一个个被四散横飞的碎石打得头破血流,又一个木桶弹飞来,这个几乎落地才爆炸,虽然没有第一个杀伤面那样大,但猛烈的爆炸让大地都发生了颤动,火球卷着上杉军的血肉飞出数十步之外,原本整齐的队伍立刻乱了,鬼小岛弥太郎呆呆的看着眼前自己的兵士们被巨大的爆炸冲击得残肢断臂到处飞落,跟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的脑子里竟想到了鬼神之说:“难道寒羽泽西请来了地狱的恶魔相助吗?”他手下的士兵更是不堪,一个个恐惧的丢掉手中的兵器,转身乱哄哄的奔逃,骑兵撞倒了步兵、步骑兵挤作一团人仰马翻,混乱的互相踩踏着,被自己人踩死的士兵远远多于被直接炸死的,一队的混乱,引发了6千人大军的整体瘫痪,鬼小岛弥太郎被震得失去了往日的武勇,掉转马头,也要逃了但混乱的大道挤满了人,根本无法纵马,就在这时,三个木桶弹同时呼啸着飞临大道上空,鬼小岛弥太郎惊觉中抬头看去,“咚!”的一声炸响,刺眼的火光越来越近,瞬间就包围了他……
城北的外丸正面,已经聚集了上万上杉军,城门不远的城头,上野剑团众已经初步控制了一段城墙,但形势并不稳固,寒羽军在慌乱之后已经稳住了阵脚,正在一点点地压缩剑团众,忽然传来的巨响,让两边的将士们都是一惊,我知道敌人还是选择在城西突破,抄我的后路,中了“天雷”弹,够他们受的。不过那个东西实在很费火药,总共才有10颗弹,这一次就用了5个,也够吓跑敌人了,可是,我听到5声沉闷的巨响后,很快又有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然似乎就在不远处,怎么回事?不一会就有士兵大喊道:“敌人用火药炸城门啦!”
上杉谦信乘着城头大乱,派忍者冲到城门下,绑了百余斤火药包,欲一下子炸开城门,一拥而入,没想到猛烈的爆炸过后虽然城门被炸得四分五裂断木飞溅,但城门里面竟然新砌了厚厚一层石墙,丝毫未损,上杉谦信得了通报,脸色更加黑沉,兼之对西城那边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很是疑惑,忙派人去查看。
我当年扫荡西三河之时,就用过城门爆破之法破城,今日自己守城,怎么也要防着点,前几日想起便叫人用巨石砌死了北门,今日还真的有用了。不一会有人急急来报谦信:鬼小岛弥太郎一路大败,5千人当场损失4百余,一路奔逃自相践踏,骑兵踩死的足轻,倒有5百多,“天雷”弹巨大的威力让他们吓得再也没有前进冲到上元城之南的勇气,只想赶紧逃出这个地狱一般的大道。鬼小岛弥太郎当场战死,连尸体都被炸得碎了,上杉谦信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城下密集的军队都在急着在天黑前攻上城去,忽然感到一阵的疲惫侵袭自己的全身,肋下断断续续的刺痛。
城中,黑田官兵卫也看到了“天雷”的巨大威力,一阵阵的后怕,如果敌人也有这个,可不得了。看敌人吓破了胆逃走,他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下令将“天雷车”运去北城攻敌,但下面的人不敢听他的,我曾经下过令“天雷车”不可移动至城内别处,但黑田见大道之敌已退,可以便宜行事,最后留下3台“天雷车”,他带走2台,迅速赶到北城,见城头已经被敌突破一片混乱,城外尽是敌军,又尝试城门爆破,也来不及请示我,下令发射“天雷”攻击北门外密集的敌军,我也在城头看到黑田官兵卫带了2台“天雷车”赶来,又惊又喜,这个小子虽然屡屡私自行动,但总能解决关键问题,没有请示我,便“嗖嗖”扔出2颗“天雷”,上杉谦信刚派人再去查看敌人那威力巨大的秘密武器到底如何厉害,正在犹豫着是否收兵,两颗“天雷”当空炸响,两团火球卷过战场后人仰马翻,上杉军死伤一大片,惨状不堪。我也是头一次看到“天雷”正式使用的巨大效果,前阵虽然秘密制造好了投石车,因火药珍贵,一直都没用过实弹练习,近日一见,威力之大,让我都心有余悸,就更不用提其他人了。上杉谦信亲眼见了那神秘武器的狂暴力量,长叹一口气,当即下令全军后撤,已经打了一天仗的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见识到了“天雷弹”的巨大伤害后更加不想再战,见旗号已转,立即掉头就跑,生怕跑晚了被那火球飞弹卷了去,上元城上的守军们见敌军狼狈的败退,都大声高喊起来,“西军败了!西军败了!”
上杉谦信的大军退的很快,早已超出了“天雷车”的最大射程,但已经登上城头的3百名上州剑团众却来不及撤下去,城下其余的剑团众也早就撤走了,3百多人只有2条还能用的云梯下城去,但两面受敌夹击,下了城还有敌人的弓箭和铁炮,自己却没有任何支援和掩护,后果可想而知。
我看着上泉信纲召集几个头领在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什么,心里便盘算着如何对付这帮可能要鱼死网破的家伙。竹中半兵卫指挥着铁炮队集中到两翼,在枪阵之后,一挺挺铁炮已经瞄准了这些被遗留的敌人。“殿下,”伊贺崎道顺在我身后小声道:“军师说那些铁炮十之六七已经坏了,只能装装样子吓唬人,请您尽量劝敌投降或弃械退走,最好不硬拼。”我点点头,将“村雨”收入鞘中道:“道顺、小次郎,跟我来。”
走到离剑团众十几步的地方,我故意高声喊道:“寒羽军上下都听着,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先进攻!”听到我的话,我方的士兵们都是一脸疑惑,对方则明显松了一口气,我看了城头密密麻麻的寒羽军将士,心中有了计较,便转头看向那些剑团众,大声道:“上泉大人!您可出来和泽西说几句话?”
上泉信纲一脸疲态,但还是硬挺着不肯放弃的样子,站在自己的儿郎之前,剑虽然已经入鞘,但手还按着剑柄,睁着血红的眼睛望着我,嗓音有些沙哑,“寒羽大人有何指教?剑团众只有战死的武士,没有投降的懦夫!”
我微微一笑,我的这位师公大人虽然剑术超群,心志却不比他说的这般绝决,我前世所知武田攻陷了箕轮城后,他还是投降了,最后对仕途失去兴趣,转而专心剑道。我故意回头看了看佐佐木小次郎,面色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您终究是我的师公,泽西愧为新阴流弟子,但也不愿冒犯师长,唉—”佐佐木小次郎本来有些左右为难,见我口松,急忙跪在我面前道:“殿下!西军已经退了,咱们也胜了,怎么说师傅……上泉大人也是……,求您放过他这一次吧!”
“不可啊殿下!”前田庆次跳出来道:“当初在上野,咱们已经放过了剑团一回,他们还是以怨报德,这次怎么能再纵虎归山?”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想来这些话是别人教他说的,竹中半兵卫知道我一直很宠纵庆次,让他来说些冒犯我师门的话,也不怕什么。我低着头做苦思状,看向上泉信纲。
“泽西!”上泉信纲长叹一声道:“你不必为难了,只要你能放过我手下这些人,我甘愿在此剖腹!今日之败,我已无颜再回上州!”“师傅您不要啊!”佐佐木小次郎一听已不顾一切用膝盖行走几步抱住上泉信纲大腿哭道:“师傅,您千万不要轻生啊!”他是真的担心上泉信纲,我想的却是不再死伤任命解决他们。见状也道:“师公,您若如此,泽西再无颜见柳生大师!此战本非我所愿,如非被迫,泽西也不愿和剑团同门自相残杀,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双方罢战,请您带剑团众下城去回阵,泽西约束兵士,不会趁机偷袭。”
上泉信纲听了我的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发起呆来,剑团上下报必死之心的众人看到还能存留生机,也放低了刀剑,只想快快离开。“殿下!此事不妥。”真田昌幸上前道:“殿下虽存同流之义,但上杉之辈今日惨败,上泉大人所部却毫发无损而归,必定通敌罪严惩,不仅剑团上下将受重责,就是贵主业正公,也要受到牵连……”我有些迟疑,道:“上杉谦信虽然性情暴烈了些,但心胸还是有些吧?”真田昌幸摇头道:“谦信心机之深不下北条氏康,这次匆忙撤退,丢下还在城头的本军不管,已经是大大折损了他的名望,心中必定羞恼,上泉大人全身而回,谦信自愧之后必定要以手段挽回所失之恨……”上泉信纲已经有些糊涂了,看看真田昌幸道:“你是何人?今日上州与上元上下死敌,你却还为我家业正公着想?”
真田昌幸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先给我行礼道:“殿下,上州之地在业正之手,之于上元要较沦入上杉有利,我只是……”我笑笑道:“无妨,我明白,虽然今朝为敌,但我也是很敬仰业正公的。”真田昌幸这才松了口气,又给上泉信纲行礼道:“在下信州真田昌幸,家父与业正公乃是多年至交……”上泉信纲点点头道:“原来是你,幸隆殿下的三男,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想了想道:“不若如此吧,剑团上下人等都留在上元,此战结束之后,泽西自会礼送诸位北归,但这之间,诸位必须交出所有武器,泽西会为诸位提供食宿,固定呆在我制定之所,不得妄动。只要相安无事,泽西不会伤害一人。我只是要各位暂住,非是拘禁,除了门口有兵士守卫,其余尽可自由,没有绳索枷锁之类。”
“好啊,好啊!如此一来,不伤师门和气,也保全了师傅!谢殿下大恩!”佐佐木小次郎听了高兴得给我叩头道。
上泉信纲却痛苦的摇摇头,这和投降有何区别?但回头看看自己的剑团儿郎,想想上州旧主,痛苦的闭上双眼,许久,慢慢的解下长刀,掷在脚下。剑团众互相迟疑的对视了许久,终于有人先丢下了手中的剑,“咣!”“当!”之声渐渐多了起来……
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战终于结束,真田昌幸怕敌人夜袭,建议还是要注意防范,我便让他带兵守夜。一夜无事,第二天本多正纯派人顺绳子下城,打扫城下战场,收集了大量兵器,粗粗算过,西军仅留在城前的尸体就超过了1万,我也损失了近3千人。西军派来使者,要求允许没有武装的人员来城前收尸,我答应了。大战后的西军大营,处处是焚烧尸体的黑烟,整整烧了3天,我在城头看着远处一片片安静许多的敌营,心里想着,会不会此次北条讨伐军会随着着漫天的黑烟散去呢?正想着,竹中半兵卫匆匆赶到,脸色有些严峻,“殿下,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噢?先说好的吧。”“西军很快就会撤走对我上元的进攻了。”“不错啊,那坏消息呢?”“东军在东武藏引诱北条纲成出河越城野战,3万北条军遭到以伊达军为主力的东军5万合击,地黄八幡被打得惨败,只剩5千余人退回了河越城,东军围了河越城,已经攻入武藏腹地!”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wx小说网,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