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迎亲大队接到新娘子,苏家在门口放完鞭炮后,大队人马便回头往姜家走,却没想到经过双喜桥时,吹来一阵怪风,风势极大,不但把姜少齐吹落马,还吹落河,苏胜雪也是连人带轿翻倒在地,滚出轿子后,跟着几个吹吹打打的一起被吹入河中。

那河不深,掉下去不过皮肉痛,就连老嬷嬷都能自己脱困,苏胜雪自然早就爬上来。

虽然不过是个意外,但感觉就是不太吉利,姜少齐推说落水有些受寒,当晚并没有到她的房间,之后也一直没有来。

春去,夏至。

夏末,秋来。

她嫁进姜家已经半年,姜少齐就是有办法各种推托,不是身体不适,就是想起来外头有事,每次姜老太那边派人说让她准备准备,晚一点姜少齐就会派人来说让她不用准备,苏胜雪觉得他应该就是迷信吧,迎亲当日发生那种事情,的确容易产生不好的联想,所以姜老太也拿他没办法。

而每天早上去姜老太的喜福院尽孝是女人的事情,老爷少爷都不会出现,所以她一直没见过丈夫。

姜家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眼光不是同情,就是嘲笑,身为二奶奶却得不到一点尊重,说白了是很可怜的,但她自己想得开,同情就同情,嘲笑就嘲笑,大宅深院,这两种情绪都不会危害到她。

她名义上的婆婆,血缘上的姑姑苏六娘,原本还担心她忧虑,后来见她是真的不介意,倒是放心许多,「姜老太人好,大嫂也算宽厚,如果不介意太过清静,姜家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

苏六娘说得婉转,但苏胜雪当然明白,意思是:只要她不介意独守空闺,姜家有钱,人口单纯,日子其实好过着。

姜少齐的娇妻美妾,瞧她这二奶奶连丈夫的面都没见过,大抵也都只会笑笑,不会来找她麻烦。

现在姜家还是姜老太掌钥匙,说真的,姜老太对她们是很好了,吃穿用度跟大房都一样,而且苏六娘每天都会去祠堂念祈福经,姜老太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苏六娘一做十几年,更觉得这媳妇懂事又乖巧,又见苏胜雪对于被冷落之事并不吵闹埋怨,十分满意,时不时还会赏些吃食过来。

「六姑。」与花院基本上就她们姑侄,没外人,苏胜雪习惯喊旧称,「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姜少齐来不来无所谓,反正,我也只是想平安度日。」

「怎么能直接指名道姓呢,就算不来,也是家中大爷,给人听去多不好。」

苏六娘过门时,带着一家陪房,现在七口人,苏胜雪由于母亲当年怕被赶,自愿降仆妇,所以她过门时只有两个贴身丫头,除此之外,与花院中的其他嬷嬷丫头,都是姜家的。

苏六娘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人拿着姜老太的赏,有人拿着大太太卓氏的赏,也有人拿着柳氏的赏,姜起的秦姨娘,赵姨娘,姜少齐的青姨娘,恐怕也都多少有收买,即使只是说说话,都要很小心。

「我懂六姑担心,不过我们现在在亭子里呢。」苏胜雪一笑,「绮娘跟如月又是我们各自带出来的,不用怕。」

苏六娘见她笑起来如牡丹盛放,又想起姜少齐对她的态度,心生怜惜,「放心吧,大爷能推几个月,但最迟年夜饭也要一起吃,到时候见了你的容貌,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我都说不在意了,其实他不来最好,」苏胜雪顿了顿,「我烦死了那些事情,好不容易逃出苏家,不想再来一遍。」

苏家人口多,祖母又不懂掌家之理,整个家里乱七八糟,就连嫡子的庶子,庶子的嫡子,何者身分为尊都能吵闹不休,几个院子互相陷害不说,就连他们自己的院子也不得安宁。

她爹吃喝嫖赌就算了,有一次被追债得打得半死后,居然领人上门,想把当时才十岁的她拿去抵债,她娘发现后又哭又喊的,从院子一路拉扯到角门,而她明明看到有婆子去通报,却没见祖母派人过来阻止,后来赌场的人拉过她仔细看了容貌,大抵是嫌她年纪太小,放了一马。

事情就是这么荒谬,她的亲生爹这么狠,她的嫡祖母这么冷淡,除了爱她的母亲金氏,唯一有良心的居然是赌场收债的。

自那次后,金氏怕得不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她带在身边,就连睡觉也搂在怀里,即使如此还是时时惊醒,只有她爹因为欠债失踪时,母女才能好好睡上一觉。

院子里是这样,院子外也好不到哪去。

宅子里有堂兄弟,还有再从兄弟,每个院子都窄得不行,就他们这边,他爹没出息,丫头见到都躲,完全没有姨娘庶子,院子人少舒适,倒是让几房堂嫂跟再从嫂子忿忿不平,几次提出她们应该直接搬去几个老姨娘们住的院子,把这边让出来才对。

然后由于人多衍生出来的问题就是乱。

宅子里无时无刻都有谁的亲戚,谁的朋友,到底从哪冒出来的,也没人知道。

有一次,因为守门婆子去茅房,有人误闯进来,见了她之后一直说想收为平妻,苏胜雪简直傻眼,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后来才知道是八伯父的一个朋友,那人居然厚颜无耻求到祖母那边去了,愿给聘金三千两,也不看看自己都有花白胡子,而她才十三岁。

祖母没答应不是因为她有良心,而是苏胜雪聪明,她让奶娘去跟几个码头鱼妇闲聊,说苏家要没落了,库房已空,打算把孙女儿嫁给张老爷当平妻,好赚取聘金,据说张老爷原本还不太愿意,苏大太太哭求说看在两家好歹有点交情,请张老爷娶了,让江河日下的苏家能够缓口气。

码头清点鱼货时人多多啊,一听八卦,耳朵能多开就多开,才几天就传得沸沸扬扬,苏大太太一听都快气疯了,她即使想要那三千两,但如果婚事成了,不就代表苏家真的卖女求金?是故虽然心疼那三千两,也只能拒绝。

苏胜雪在那种地方活了十六年,真的是很累,所以当知道祖母把她推出来做兼祧之妻时,她是挺高兴的。

苏家每个婆婆都虐媳妇,立规矩那些都算小事,动辄跪祠堂,不给水不给饭,等婆婆想起这件事情,媳妇才能回去,媳妇回去,自然拿姨娘撒气,而且只会更重,不会轻,看得她害怕,万一自己将来也遇到恶婆婆该如何是好。

若嫁入姜家,六姑就是婆婆,她肯定不会被虐。

再者,姜家人太少,二房地位又低,没男人的院子不会有争产问题,不会有人来为难她们,她只要规规矩矩不犯错,日子可以过得很悠闲。

最后,那场怪风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肯定是老天爷看她过得辛苦,所以送来一阵福风,让姜少齐以为她命中有冲,可不,在苏家,她跟母亲一夜要醒上几次,但到了姜家,调适好之后,每天都一觉到天亮。

可是如果姜少齐来了,她就有了「夫君」,得弯腰屈膝,得轻声细语,得好好伺候,想想都累。

万一得了宠,那就更累了,柳氏跟青姨娘肯定会开始对付她,清静的好日子从此不再。

若她是娇宠长大的贵女,肯定想要一家和乐,儿女笑声,但她不是,她真是在步步惊险中长大的,总是有人想卖她,月银一年一年降,每回好不容易存上一点银子,她或者母亲就会有人生病,买个几次药,荷包中又什么都没了,有记忆以来,就是过得穷困又危险。

她不像其他堂姊妹对成亲还有幻想,以为自己能靠着大婚转运,将来会有好夫婿,好儿女,儿子将来还能科考给她挣诰命……

她觉得人还是要脚踏实地。

真不需要丈夫,也不需要孩子,她只想好好喘口气——她的亲爹不像话,几个叔伯个个软弱无用,堂兄弟们更是另类的青出于蓝,一个比一个懒散蠢钝,什么都干不了,不是跟母亲及祖母要钱,要不然就是逼妻子从嫁妆中拿些东西给他,还冠冕堂皇的说,这叫出嫁从夫。

在苏家,想卖女儿的可不只苏胜雪自己的亲爹,有个堂伯为了一把宣和老琴,竟把四个女儿各以五十两卖出,把琴买回来那日,得意洋洋在花园的八角亭弹,自诩风雅有古人之韵,简直令人恶心。

她的五伯父也是一绝,十分好色,院子里的未婚丫头一个一个怀孕,祖母干脆把他身边的下人都换成粗使婆子跟小厮,没想到他居然连粗使婆子跟小厮也照来,那些婆子有的寡居,有的还有丈夫,个个哭天抢地,祖母想出的办法居然是下凉药,五伯娘畏惧婆婆,只好听从命令,每天饭中放一点,没想到被五伯父发现了,直接写了休书,还告官说她毒夫,五伯娘大喊冤枉,说自己是听从婆婆命令,祖母双手一摊,我怎么可能管到这种事情——众人这才知道,五老爷的院子这样精彩。

这些,就是苏家生活的常态。

那些男人总会做出些没逻辑的事情,但偏偏他们都觉得那又没什么,三十四岁的男人跟母亲要钱没什么,理由是不跟娘要我要跟谁要,二十几岁的男人跟妻子讨金玉好去典当没什么,觉得夫妻不该如此计较,卖女儿更无所谓,这样刚好省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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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来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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