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最好的礼物
沈墨阳与乔治很快离开了。
郑立焕走进慕秋歌的房间,见她正怔怔的看着窗外出神,苍白秀美的小脸似悲似愁。
他忍不住轻轻开口问道:“既然舍不得他,刚才为什么不跟他多说一会话?”
慕秋歌回过神来,顿了顿,才淡淡道:“说什么呢?他厌恶我至此,与其像从前一样缠着他让他憎恶,还不如自己识趣一点,最后一面,在他心里也算留下一个不那么讨厌的印象。”
郑立焕面上便有了难过,语气更显得焦灼:“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那枚戒指你找到了?当年他亲口说的,你为此受了多大的罪……秋歌,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但凡有一点机会,你也不会放弃他!”
慕秋歌的视线落在床头柜的抽屉上,她知道那里有什么,在她昨天醒过来时,郑立焕就拿给她看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两年会是郑立焕在照顾她,更想不到他为了她找回了当初让她跳湖也没有找到的戒指。她抬头看着郑立焕,眼中有泪光。有感激,也有释然:“可是阿焕,这个戒指不是我找到的。做人要诚实,我再怎么不堪的喜欢过他,也不能欺骗于他。更何况,那天他来,对我说的那些话,你没有听到吗?你一定也听到了吧。”
郑立焕嗫嚅着,在慕秋歌清澈目光的注视下,目光有些闪躲,“我,我有偷听到……他实在很过分,对你说那么过分的话。”
慕秋歌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更难听的话我以前也听过的。说起来,这真的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太过执着的喜欢,这让我自己痛苦,也让别人因此困扰不高兴。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多么惹人讨厌。”
“不!”郑立焕立刻道,“你并不惹人讨厌!秋歌,你知道的,学校里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如果你真的不好,真的让人讨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的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慕秋歌苦笑一声,瞧着郑立焕不赞同的激动神色,她微微一笑,“阿焕,谢谢你。”
“谢什么,我又不是免费照顾你,我有收费的。”郑立焕托了托眼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他的太太,乔治的外孙女,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孩?”慕秋歌忍不住问道。
郑立焕微愣,随即道:“她虽然也不错的样子,但是跟你不能比。”
“阿焕,你公正一点。”慕秋歌有些无奈的摇头,“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安慰了,我已经接受,我永远不能被他接受,我跟他永无可能这个事实。我现在只是有点好奇,能被他如此爱重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没有你长得好看。”郑立焕立刻道,见慕秋歌还是不赞同的瞧着他,忙强调道:“这一点我很公正!”
“好吧。”慕秋歌只好道:“除了容貌呢?”
郑立焕摸了摸鼻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虽然看似心软,但也不是盲目的心软,是个有个性的人。”
虽然他的语气不情不愿,但慕秋歌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欣赏之意,她欣慰的笑了笑,“那很好。原来他喜欢的姑娘。是这样的模样。”
她这样不怨不怪,郑立焕又是心酸又是心疼,顿了顿才道:“那么原放呢,你为什么不见他?”
慕秋歌怔愣良久,方才满面愧疚的道:“不是不见他,会见的……”
……
这两天原放的心情都不太好,顾南心每次去找他,他都臭着脸,一副她欠了他十万八千两银子的模样。
顾南心当然明白让他心情不爽的是什么事,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他的态度问题了。
因为沈墨阳与她提起原放的腿根本没有骨折,顾南心在庄园时就处处留了心,手机里果然多了两条原放偷偷摸摸上洗水间的视频。
只等着沈墨阳回国以及慕秋歌跟原放做了了断之后,她再慢慢跟他算账。
其他时候,顾南心都像个没事人一样,上班,跟沈墨阳约会,陪乔治吃晚餐。
而这几天,乔治跟沈墨阳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有和解的迹象,每天早上沈墨阳会陪他出门散步,虽然乔治嘴里总是嘟嚷不让他陪,没得打扰了他的清静这些话,不过看得出来,如果真的讨厌沈墨阳的陪同,老人家早就要找顾南心交涉了。
天气好的时候,沈墨阳会跟乔治去钓鱼,虽然也许一整天也钓不上一条鱼。这种时候,乔治就会怨沈墨阳太笨或者煞气太重,鱼都被他吓跑了之类的。沈墨阳只是微笑不语,依然坚持不懈的陪着他,到后来乔治都没有脾气了。
每每这时候,顾南心总会对他感到很歉疚,夜里自然是殷勤小意的伺候他,各种正常或者非正常的要求,她也二话不说满足他。除了太过变、态的那种要求她是坚决不从,当然,沈墨阳也舍不得对她提出太变态的要求,以及,他本身也没有变态的嗜好。
很快到了沈墨阳要回国的前一天晚上。
乔治难得的在晚餐时,跟沈墨阳喝了一杯酒,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很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认同的感觉。
吃完饭,乔治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找各种借口留顾南心说话,默默地放他们两个回房去。除了原放不阴不阳的酸了两句。顾南心跟沈墨阳只当没有听见。
“我先回去,你跟外公商量一下,年前能回来是最好的。”沈墨阳对顾南心说道,“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我很希望能跟你一起过。”
顾南心听了这话,一腔柔情都化作了春水,在他怀里拱了拱,不舍的抱紧他的腰,“我也希望能一起过。”
说着,又坚定的握拳道:“你放心,我肯定会说服外公。赶在年前回国去的。还有小莫,我们一家人第一个春节,也不能少了他。”
沈墨阳点头,“外公的担忧并没有错,你跟我在一起,还不能够完全放心无忧。”
“你是指沈赫?”顾南心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沈墨阳淡淡道:“他比沈谦隐藏的更深,原本我还想等他自己露出尾巴,抓住他的把柄后将他赶出公司,现在看来,他比沈谦谨慎小心得多,半点错处也不肯漏。不过我已经有了办法。在你们回去之前,一定会将所有不安全的隐患拔除的。这样,外公也能更放心些。”
“他老人家这两天对你脸色好了不少,你的努力也是很有成效的。”顾南心嘻嘻笑着赞扬他。
沈墨阳也跟着笑起来,“以前有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是很不屑的,但对外公,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诚意来打动他老人家。他是真的疼爱你,因为你才肯勉强接受我。”
顾南心把脸藏在他怀里偷笑,“所以你以后要对我更好一点,不然光讨好外公就有你受的。”
两人相拥着轻笑出声。
过了一会,沈墨阳问她:“你,想不想回东山看看你的父亲?”
顾南心一僵,神色就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他不会愿意见我的。”
沈墨阳感觉到她的僵硬,轻轻拍抚着她的身体,“我们总是要回去祭拜你母亲的,如果你不愿意见他,那就不见好了。”
“是啊,外公今年回去。一定会去看妈妈的。”顾南心喃喃说道,她深吸一口气,忽而一笑,“大概是他自小对我很严厉的缘故,我总是有些怕他。但他养了我这么大,就是这份养育的恩情,我也该回去看望他的。至于他愿不愿意见我,到时候又再说吧。”
反正沈墨阳会陪着她,她人生中所有不堪他都知道,就算到时候当着他的面被父亲责骂,想必他也不会笑话她,反而会挡在她身前的。
这样一想,顾南心对于回东山这件事也就没有那么抵触了。甚至还颇有兴致的规划了起来,“还要去看阿姨,就是温非池的母亲,她对我一直很好很好的,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见到她,虽然每年都有托温非池给她带礼物,不过……”
“她知道你的身世吗?”沈墨阳随口问道。
顾南心沉默了一瞬,“阿姨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又最擅长隐忍的女人!”
这么聪明的女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丈夫的不对劲?顾南心猜测,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是知情的,包括她的身世。所以她虽然不阻止温非池帮助她跟小莫,却无数次旁敲侧击的告诉温非池,他跟她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
“她是一个善良又大度的女人。”最后,顾南心这样说道。
“我知道了。”沈墨阳点头道。
如果说顾南心在心底里将温非池的父亲当做她自己的父亲,那么在她心里,或许温非池的母亲,才是她心里的母亲的样子。她没有得到过的,一直渴慕的,不过就是一个像温非池母亲一样的母亲。
所以提起她时,她才会一脸的孺慕与怀念。
那是提起她自己母亲时,都不曾有的神色。
两人沉默了一会,顾南心又神色轻松的笑起来,“我给程良辰程美景他们都准备了些小礼物,到时候你帮我带给他们。”
她准备的那些东西沈墨阳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语气有些不悦,“温非池,简明琮,余丹妮,潘煜,甚至冯家妹周小宝都有礼物,我为什么没有?”
“你怎么没有了?”顾南心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你的礼物是世界上最好最棒的礼物,竟然还不知足?”
沈墨阳挑眉,“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你怀里啊!”顾南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手叉腰故作凶巴巴的瞪着他:“怎么,我都把自己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你了,你竟然还不满足?是觉得这个礼物不够好?”
沈墨阳哑然失笑,抬手在她凶巴巴的脸上揉了一把。“好吧,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得礼物!”
顾南心扑进他怀里,两人笑作一团。
笑完之后,她想起一件事来,“梁恩满跟程良辰怎么样了?”
沈墨阳一顿,“梁恩满回加拿大了,她的婚礼就在下个星期。”
顾南心也笑不出来了,“那程良辰……”
“天天在家喝闷酒,喝多了就吐,吐完了就睡,睡醒了再接着喝。”沈墨阳语气虽淡。但眉心却紧皱起来。
对于程良辰这种逃避的行为,他虽然不赞同,但居然也能理解当初跟她分开后,有段时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种事,旁观者也不好劝,更何况,还不知道梁恩满对程良辰又是怎么个想法。”顾南心也有些苦恼,自己幸福了,就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幸福的。可程良辰跟梁恩满,两人就算依然相爱,横隔的东西也太沉重了。
“先不提他们。”沈墨阳瞧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我想,你要给温非池准备新婚礼物了。”
顾南心猛的坐起身来,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
沈墨阳朝她笑,“这个时候,他人应该已经在纽约了。”
“做什么?”顾南心晕乎乎的问。
“提亲。”沈墨阳简短的答。
“魏家?魏珊?”顾南心眼睛发直。
她对魏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魏珊那可是魏家的掌上明珠,是魏家人的心肝宝贝。温非池这么着急的跑到纽约去提亲,要是跟魏珊没有发生过什么。打死她也不信。可是这才多久,上次她回国,他们两个还大眼瞪小眼一副冤家模样……可他要是真的将魏珊怎么样了,魏家人能饶得了他吗?
顾南心扶额,“我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她哆哆嗦嗦的要起身,被沈墨阳按住了,“我跟魏二通过电话了,温非池目前还活着。”
虽然魏家人对于胆敢睡了他们家心肝宝贝的温非池恨的恨不能将他人道毁灭,但有魏珊护着,魏家人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弄死温非池。不过。肯定不能让温非池好过就是了,沈墨阳猜测,依照魏二那心狠手辣的德行,温非池不脱一层皮是回不了国的。
当然这些话沈墨阳是不可能对顾南心说起,她已经担心的心惊胆战了,他要是如实告诉她,只怕她现在就要赶往纽约去。
顾南心很是自责,“过来这边后,我就没怎么跟非池联络,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都不知道,唉!”
“他就要组建自己的家庭。这是好事,为什么要叹气?”沈墨阳盯着她,不悦的问道。
顾南心就有些心虚的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的说道:“以前非池总是护着我的,想到以后他要护着别的女孩子了,心里总有些酸酸的不得劲。”
“有什么好酸的。”沈墨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以后有我护着你,还嫌不够?”
“够了够了够了。”顾南心举了双手投降道,这男人醋起来,这酸味都能飘到千里之外去了,她要是敢说不够。他估计掐死她的心都能有。
两人直闹到后半夜,才相互拥抱着沉沉睡过去。
……
因为闹得太晚,而沈墨阳是一早的航班,他没舍得弄醒她,眷念的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好几个亲吻,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顾南心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沈墨阳早不在身边,她有点泄气,趴在床上闷闷的出了一会神,看一眼时间,这时候飞机已经起飞了。
沈墨阳的离开,仿佛连她的精气神也一并带走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慢吞吞的收拾好了走出去,正看见原放坐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小舅舅,今天怎么舍得出来啦?”她没精神的朝他挥了挥爪子,不雅观的打了个大哈欠。
原放很有些看不过眼的样子,“拜托你打哈欠时,好歹也用手遮掩一下。我就算了,总不好让别人也看到你那张血盆大口吧。”
顾南心朝他翻白眼,“你才血盆大口。我这嘴巴张再大也不可能是血盆大口好不好?”
原放瞧着她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道:“怎么,沈墨阳走了,连你的魂也跟着走了。”
顾南心懒得理他,“我去找外公。”
原放看了她两眼,忽然说道:“你跟我一起出门。”
“去哪?”顾南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明知故问。”原放却有些恼羞成怒,以为她是故意的。
见他这模样,顾南心瞬间了悟,“终于忍不住要去见慕小姐了?”
原放别过头不回答,只硬声道:“我已经让人备好车,你没别的事情要做。就跟我一起过去。”
“你们两个有话要说,我去干嘛呀。”顾南心拿乔,“再说,人家慕小姐愿意见到我吗你就拉我过去?万一慕小姐对我有心结,很讨厌我,那我岂不是很尴尬?我才不要去找不自在!”
而且,明明原放有点不敢单独去面对慕秋歌,所以非要叫上她一块去。但是,求人总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像他这样强硬又别扭的,她要是答应了才有鬼呢。
“没说要你去见秋歌,我只是……”原放有些语塞,瞧着顾南心分明了然却偏要他说出来的模样,原放瞪眼道:“顾南心,我不但是你长辈,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管是长辈的身份,还是你欠着我的人情,我现在命令你,马上跟我上车!”
见他恼羞成怒,又搬出长辈的身份,又搬出救命的人情来,顾南心也没辙。只好道:“好吧,去就去。”
等回来之后再跟他好好算账。
打着这样的主意,顾南心跟着原放上车了。当然,原放装的十分逼真,坐在轮椅上,由保镖扶着上车的。
顾南心在他身后撇嘴,要不是沈墨阳告诉她真相,她还真会相信这就是个大腿骨折患者呢。
一路上原放没怎么说话,虽然沉着脸,但一直坐立不安的模样,看得出他很是紧张。
“是你自己决定要去见慕小姐。还是慕小姐给你打电话让你过去的?”顾南心出其不意的询问道。
原放下意识回答道:“是她打电话给我……”
“所以如果慕小姐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敢去见她吗?”顾南心对于原放这种近亲情怯的行为表示理解,爱了不知道多久,又盼了四年才终于醒过来的心中的女神,在她昏迷不醒时,他毫无心理障碍的走近她照顾她,默默地当她生命历程里一个暂时的英雄。然而当她真的醒了,他却又怕了,怕的都不敢独自去见她。
然而他们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原放色厉内荏的瞪着顾南心:“胡说什么,我只是……我受伤了。怎么好去见她?”
又拿受伤当借口。顾南心撇嘴摇头,“勇敢一点小舅舅,其实无非就是两种结果,最好的当然是你的深情感动了慕小姐,慕小姐愿意从此跟你双宿双飞。最坏的结果,就是她拒绝你其实你心里已经想过千百遍了吧。”
原放沉默,半晌答道:“心里想是一回事,直面她又是另一回事。难道当初你跟沈墨阳重逢之时,你就能够很坦然的面对他了?”
顾南心被他问的愣住了,回想起当初重逢时的情景,不由得轻叹道:“是啊。我也只是说的容易罢了。”
想当初她还不是一样纠结害怕的要命,所以又有什么立场来说他呢。
“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要问问你。”顾南心瞧着他:“这几天,你有没有偶尔想起董副总?”
原放的脸隐在阴影处,看的并不分明。他垂了眼帘,仿佛就此睡了过去。
在顾南心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却忽然缓慢又清晰的回答道:“有。”
这回换顾南心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在这样略有些尴尬和沉闷的气氛中开口道:“不管你最后选了谁,我都希望,小舅舅你是幸福的。”
原放淡淡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劣?”
“嗯?”
“我想过,如果秋歌已经不需要我,我就回去找她。”他忽然转头看住顾南心,又问道:“我是不是很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