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宵小 · 二
折龙山下，黑白无常身影骤然停下，同时落下的还有一道颀长身影。
白无常道：“二哥，好像有只老鼠跟上来了。你先上去见大哥，我解决了那只老鼠，就跟过去。”
黑无常瞥了身后那个小酒役一眼，觉得不足为惧，便飞身跃进了林中。白无常转身向着那酒役走去，袖中已抖出了一把吴钩剑：“你既然能一路跟着我和二哥到这里来，说明功夫不弱，报上万儿来吧。”
“重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莫要拦我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无常狂笑道，“好，好好。只是你空手接我的吴钩剑，也未免太过托大了！亮出武器来吧。”
“你不配。”
黑无常猛地停住了脚步。
“原来还有一只老鼠。”他阴阴笑着，伸手去摸怀中的暗器。
姜砚偏过头去，眯着眼似笑非笑：“本来出于江湖道义，我不该管你们这闲事，不过说起来，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这……嚯！”
只听铮铮两声，黑色剑光闪过，姜砚已伸手拔剑挡下了两只铁菱镖。铁菱镖落地，黑无常倒是有些惊讶：“你这剑是有些怪，硬挡下我这两块玄铁镖竟然毫发无损。哼哼，待我杀了你，就熔了你那剑来铸暗器。”
“两件事。”姜砚竖起两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着，“首先，你偷袭我在先，已不算是讲江湖道义；其次，乌啼剑的主意，也是你能打的？”
话罢，姜砚猱身上前，他身法极快，黑无常向后退出一步，还未使出第二波暗器，乌啼剑锋就已经直冲他门面而来，黑无常反手要挡，忽地剑锋一偏，取他左胸，刺啦一声，他左胸的衣衫已经被划破，露出了棕色的布包。姜砚左手向前抓去，黑无常怒喝一声，与姜砚生生对击一掌。两人皆是连退数步，只不过黑无常的脸色更显惨白，他实在是没有料到，他足不出折龙山多年，江湖上竟然已经多出了这样的少年英雄。
“你刚才为什么不杀我？你刚才那一剑，明明可以要了我的命。”黑无常哑着嗓子问道。
“杀了你，他们也不会多给钱。”姜砚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可没打算跟你结仇，我说了，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到时候要报复也别来找我。”
“那你现在就为你刚才的妇人之仁后悔吧，哈哈哈哈哈哈，现在鬼哭藤的毒应该已经入你经脉了吧？哈哈哈哈哈哈！”黑无常桀桀笑道，他的掌心中攥着一个白色瓷瓶，里面装的正是研磨鬼哭藤而得到的粉末，“鬼哭藤的毒性有多烈，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出一个时辰，五脏皆溶，尸骨无存。”姜砚抬起手，果见一条绿色的细线顺着他左手的经脉蜿蜒而上，速度极快，“居然真的是鬼哭藤。”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莫非你没有中毒……”黑无常道，“不可能，不可能的，那条毒线，的确是中毒的征兆。”
“我说了，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要再让我说第四次。”姜砚撕下衣袖，捆住了左手，以此来遏制毒性蔓延之势，“幸好右手还能用。”姜砚长舒了一口气，嬉笑的表情缓缓凝固了下来，他一手挽了一个剑花，另一手捏了一个剑诀，再次猱身上前，这一次直刺黑无常的左胸。
黑无常连退几步，双手化拳击出，却没能挡住那把黑剑。那黑剑锐利无比，黑无常双手关节经脉皆被剑气所伤，姜砚这时却收了剑，徒手将黑无常双手扭转，只听关节断裂之声响亮，黑无常惨呼两声，怀中的棕布包裹已经被姜砚取走了。
“看来，你得回去大修了。”姜砚足尖点地，眨眼功夫，又离黑无常数十步远了。黑无常见他没有再扑杀上来的意思，也顾不得抢夺包裹，转身就向山上奔去，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姜砚呼了一口气，解下了左手臂上的布带，倚着一棵树坐下了。他解开布袋，取出了里面的木匣，开了扣锁，可里面除了一方清水之外，再无他物。
“果然是被摆了一道。”姜砚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哎哟，哎哟，这鬼哭藤的毒性了得，外面的人果然不比那些机关人，难对付得很，我还是先给自己疗伤吧。”说着，姜砚伸手点了自己小臂上两处大穴，以尖石划开肌肤，后又敷以怀中药粉，虽然剧痛难当，不过好在手法熟练，用时极短，倒也并不太痛苦。
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好后，他晃了晃瓶中的药粉，司涯师父留给自己的鲛珠粉已经所剩无几了，后面如果再多受几次这么重的伤，可能真的要一命呜呼了。不过好在自己待在沧陵城的时候还算是用功，读了不少书，要想轻易地毒倒他，还真的是有点难度。
司涯师父生前总说他心思庞杂，要是好好学剑的话必有大成，不过他从小就是调皮捣蛋，要他听话懂事是不可能的。也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司涯师父在说出自己鲛人的身份之后，就专心于炼这对治疗毒伤大有裨益的鲛珠粉，而后全数留给了姜砚。
想到这里，姜砚忽然有些低落，他喃喃：“司涯师父，你保护了我很久了……”
毒势渐缓，姜砚又吞服了一颗丹药，已然精神大振。忽然之间，山顶传来一声隆隆巨响，金色光柱摧枯拉朽横扫而过，所到之处黑烟滚滚。姜砚蹙了蹙眉头，他分明感到那道金色光柱之中蕴含了一股十分纯正的灵力——想到此节，他登时放低身子，飞奔上山。
黑烟散去，烟尘飞扬之下的身影也愈发清晰起来。慕容修的表情终于由波澜不惊变成了惊骇，他跌坐在那把宽敞的虎皮大椅上，失声道：“怎么可能？老夫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接下折龙阵法而毫发无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二弟，你到底招惹了谁？”
站在慕容修身边的黑无常面容扭曲，他实在是无法想到，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多好手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出现，而且都对这一株雨露之灵有意。
“折龙阵法？”雾中那人，酒肆的酒役“重七”从怀中取出一枝竹笛，“可笑。”
慕容修猛然瞪大了双眼，因为他看到了“重七”的脸上皮肤早就已经被折龙阵法的炎火烧毁，面目全非，他正要暗自庆贺的时候，“重七”忽然伸出手去，手指摸到耳下，飞快地将脸上那张面皮撕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完好无损的面孔。
慕容修的双腿软了，并非是因为这男子的易容之术，而是因为他认出了这男子的真实身份：“你，你是……大人，这是一场误会，这株灵草，原本就是要献给你们的……”
男子摇摇头，将竹笛横放在唇边，只吐出两个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