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面具、财富
昌寿二年四月二十三日。
离山外只有三十里的某处山林里,孟方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默默道:“第十二个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在常胜寨外围的山林间杀死了十二个官军探子了。
前几天,他甚至游荡到常胜寨西边不到三百步的地方。站在高处远远地看了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黯然离去。
将手里滴血的长枪插在潮湿松软的草地上,孟方转身朝几步外的一条小河走去。一边走,一边脱着身上的皮甲和衣衫。
很久没有洗个澡了,浑身上下散发着难闻的怪味。
走到河边,孟方弯腰脱下身上仅有的裤衩,忽然看见了河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由呆了一呆。
像杂草一样蓬乱的长发,脏兮兮的脸,胡须竟也冒得这么长了?
孟方缓缓蹲下,忽然抱头痛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山林间久久回响着。
谁会知道,这个和他那柄红缨长枪一样坚韧勇猛的男人,居然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肆意大哭,还哭得那么伤心?
哭过之后,孟方走进有些凉意的河水中,好好地洗了一个澡。还用河底的淤泥将头发、衣甲搓洗得干干净净,还顺便用短刀把胡须也刮掉了。
正午的阳光照进山林。
孟方将衣甲晾晒在河边的石头上之后,便一丝不挂地坐在河边,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出神。
最终,重新穿戴整齐的孟方,走到那具尸体旁边提起长枪时,他看了看尸体脚上那双还算完好的皮靴,略有犹豫,便取下了那双皮靴。
没多久,孟方用短刀将皮靴割得稀烂。
又过了一阵子,一副怪模怪样的面具制作成功。
孟方深吸一口气,将那副面具罩在了脸上,提着长枪,朝山外走去。
他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
葫芦寨里。
石磨在缓缓转动,白花花的豆浆正沿着石槽流淌,从磨眼里流到下面的木桶中。一旁,一个贼婆娘时不时用木瓢从身边的大木桶里舀起已经泡的发胀的黄豆,添加到石磨之上。
孔方套着辔头,吃力地推着碾子。
看样子,很是辛苦。
他的肩头,早已经脱了几层皮。
那贼婆娘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人哪,咋就比驴还倔呢?十寨主(黄熟)都说了,只要你入了伙,就不让你遭这份罪了……”
“大娘,谢谢您的好意了。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做贼的。”
“真不晓得你是咋想的!年纪轻轻的,就那么想死?再说啦,你想死就能死得了吗?”
这倒是实话。这么多天以来,他已经成了大石磨的一部分。除了吃喝拉撒时,有人过来给他松开辔头,其余的时间,他离不开这石磨半步。即便是睡觉(就睡在石磨旁),也得套着那个结实得无法想象的辔头。
“我……反正,我是不可能做贼的!”
“那你就在这里拉一辈子石磨?”
孔方一震,停下脚步,低头趴在推杆上,久久不动。
“喂?喂?你咋啦?没事吧?”
孔方抬起头,长叹一声,凄然道:“我没事,我想见见你们的小寨主。”
那婆娘闻言一愣,随即喜道:“好的,好的,你想通了就好!我这就去找我家虎子。”
很快,孔方被牛度、虎子等几个少年带到了大观堂。
胡皋站在书案前,负手而立,笑眯眯地打量着萎靡不堪的孔方,调侃道:“风景爱好者,这么急着找本寨主,可是有要紧事?”
孔方却是潇洒起来。也不答话,径直走到堂中长案旁边,抓起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糊米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一旁的牛度见状大怒,抬脚就要踢他,被胡皋摆手制止。
孔方笑了笑,忽然道:“胡少寨主可是一个守信之人?”
“还算是吧。”
“如果在下给你一样你无法拒绝的东西,你能放了在下么?”
胡皋讶然,将孔方浑身上下打量一个遍,道:“无法拒绝的东西?我不觉得你能给我那种东西。”
“说明白一些吧,如果在下给你一大笔财富,你能放了在下吗?”
恩?一大笔财富?
孔方的话,真的让胡皋很动心。今后的葫芦寨,除了缺人之外,最缺的就是财富了!现在,葫芦寨可以用银子购买粮食,能够最大限度地提高山寨的生存和发展机会。可是,要不了几年,胡皋那几麻袋金银也会消耗一空。不说粮食,但说他用银子购买生铁和装备的计划,都是很费钱的事。
说真的,胡皋很是担心,真要进行那些计划,自己也就离破产不远了。
只是,这个家伙真的有一大笔财富?
胡皋摸着没有毛的下巴,思虑片刻,道:“你先说说那笔财富。”
“一个盐井。就在这狗头山里。”
牛度和孙济对视一眼,显得极为兴奋,皆不停地搓着手。
怪不得!怪不得呀!这厮一说出盐井的事,胡皋就明白了。孔方之所以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狗头山里,也无法解释他随身携带的那些奇怪玩意是干什么的,那只是因为,这厮不想轻易放弃这样一大笔财富。
嘿嘿!
整天让你推碾子拉磨,终于受不了啦?
“呼!”
胡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注视着孔方的眼睛,道:“你的诚意打动我了。”
“你还没有打动我。我给你盐井的地点,你会不会放了我?”
胡皋的手指叩击这桌面,终于道:“会。”
“我怎么信得过你?”
牛度将长柄大斧猛地磕在地上,斥责道:“混帐!小寨主从来说一不二!”
胡皋叹道:“你铁了心要离开这里,我留下你又有何益?”
孔方点点头,“我信你。”顿了顿,又道:“那个盐井离这里并没有多远,明天,你就可以派人与我同去查看。”
胡皋点点头。
这时,王飞凤从后院出来,手里正端着一盆胡皋的脏衣服。
“小寨主,又在开会?”
胡皋听得出来,她的语气不是很友好。
而孔方,终于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见了这个绝色美女。他的眼睛和一千瓦的灯泡一般发着亮光。只是一刹那,他红着脸收回了目光。
胡皋见状,只是淡然一笑。
奶奶地,这就是所谓的圣贤门生?不过,敢于偷窥我的女人,就算是圣贤门生也要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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