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妯娌
雅园、正房内静寂无声,纱幔低垂。
床上躺着一位年约三十的少妇,黛眉入鬓,肌肤胜雪,大概因为生产,皮肤白的有些透明,嘴唇只比脸色稍红一点。
这个时代三十岁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如今母子平安,而且生的还是龙凤胎,整个雅园就像过节一样。大太太的陪嫁嬷嬷、丫鬟更觉扬眉吐气,主子可真有福气和姑爷成亲十五年了,一直夫妻和睦。进门就执掌中馈,婆婆温和少事,妯娌之间虽说平时偶有磕绊,一旦有事却都尽心尽力。肖家家风清正,后宅安宁。
也是因为这样佟老尚书当年才会同意小女儿下嫁。
廊下,丫鬟们或忙碌或静立,张嬷嬷在门口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见过二少爷、三少爷。”众人齐声行礼道。
“我娘好吗?”
“妹妹呢?”
两人同时问。
“哟,这让老奴先答哪个才好!”张嬷嬷是佟氏的奶娘,日日见两位少爷,比别人亲近许多。
大丫鬟巧月挑帘轻笑“真真是母子连心,两位少爷请进,奴婢去抱五少爷和大小姐,太太要见呢!”
见妹妹呀,巧月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丫鬟,快去,快去。
等到小小的襁褓放到床上,一家人也凑齐了。一对激动的父母,一双兴奋的哥哥,头挨着头。
蓝色祥云锦被里的婴孩头发黝黑,皮肤泛红,微肿着双眼,小小的嘴巴时不时就会蠕动一下,小手小脚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红色缠枝锦被里的孩子小一些,轻皱眉头,安静地躺在那。
问候了娘亲,参观了龙凤胎,兄弟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玉儿,辛苦你了,谢谢。”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谢谢你为我辛苦持家。
佟明玉含情回望,相公,我也要谢谢你,待我十几年如一日;谢谢你,给我一个舒心温暖的家。
“玉儿,父亲要亲自给我们女儿起名字呢!”肖敬康扶妻子躺好,掖了掖被角,父亲当时的表情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佟明玉并不感觉意外,只是孙子孙女这待遇差别的是不是有点大,知道的是您喜欢孙女,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孙子是捡来的。
“其实,我是有一位姑姑的……”肖敬康坐在床边,悠悠道来“当年父亲和姑姑相依为命,可两手空空的半大孩子想活下来并不容易,后来姑姑自卖自身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为的就是让父亲能活下去。可谁知道姑姑在那里受尽欺凌,等到父亲得到消息时,姑姑已经奄奄一息。
父亲拼了命的想救人出来,哎,双拳难敌四手,反被抓住。姑姑以死相逼,一个被毒打一顿扔出门外;一个没过多久就没了。”
“后来,父亲就从军了?”佟明玉唏嘘不已。
“是呀,所以父亲今天才会……”毕竟父亲字都不识几个,他也怕妻子有想法,才会道明原委。
佟明玉没回他的话,而是用指肚抚着女儿的小脸,轻轻道“女儿,你有福气了,祖父要亲自给你取名字了。”
咱能拒绝吗?能吗?床上的小人无语至极,她没想到自己会来到异世,更没想到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大脑里最后一个场景,是在公司天台上,父母催婚,公司争斗……心烦,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于是……
好困,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与雅园其乐融融氛围不同的是此刻的晴园。
肖家原本是座三进宅院,被封为将军府后,皇上将临近院子拨给肖将军,老夫人尤嫌不够再次扩建,要不是儿子们不断劝阻,恐怕会建个十几进的也说不定。
如果说雅园典雅大气,佳木葱茏;那晴园就是精巧别致,雕栏玉砌。
阳光由池馆水榭,假山奇石的缝隙中投出光影,使景致更显美轮美奂。
可惜无论多美的景色都不能引起眼前人一丝一毫的兴趣。
甬道上,一位身着玫红色长裙的美艳少妇,一只手搭着丫鬟手臂,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肚子,看上去已经有七八个月了,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婆子。
“我的太太哟,求您停下歇会儿成不成,您不累,小主子也累呀!”见众人都不言语,刘嬷嬷不得不出声了,主子太任性伤不起呀!
“我,我坐不住,胸闷。”少妇顿了顿脚步,又走上了。
能不胸闷吗?两个孕妇,一个已经生了女孩,另一个可不就得娶商户女吗?将军府的嫡孙呢,哪家能愿意。若是别人家还敢争辩一二,肖家不行,因为老夫人就是皇商世家出身,你敢有意见吗?方家和老夫人颇有渊源,而且救了肖家家眷,人家只提了这么个要求,无论如何都得答应不是。
二太太闺名李娇莹,吏部侍郎李远长女。
肖家儿媳娶的有趣,长子娶的是小女儿,却精明干练,御下有术,把个肖府打理的人人称道。次子娶的是长女,却娇生惯养,不通庶物,除了穿衣打扮、相公、儿子,其它事她只一句就打发了“找大嫂去”。三儿媳是将门之后,名叫袁雨桐,相公是人家经过几番比武赢来的,后宅的大小事宜一概不问,与丈夫在任上多年,回来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最小的老来子十九岁了尚未娶妻。
“我猜你就会在这,走了多久了?”肖敬泰看着妻子,无奈地摇头。
来人是肖家二爷肖敬泰,肩宽体阔,挺拔如松,相貌堂堂,典型的武将风姿,如今任副都指挥使。
“我在屋里坐不住,你说我要是生个儿子,阿朗可怎么办呢?”李娇莹急的都要哭了。
“凡事有我呢,你说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生了龙凤胎你不高兴呢?”
“啊,不是的,不是的,我高兴,我还看过了呢!孩子有一点点小,不过母亲说了,养养就好了,我让刘嬷嬷找了好多药材送去了,有人参、鹿茸……”李娇莹扳着指头数着。
肖敬泰见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朝下人递了个眼神,过来扶住妻子,往房间走去。
是该找父亲商量一下了,肖家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可事情太过蹊跷,赤手空拳的商人救下拥有护卫的官眷,恐怕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相信这样的说词。他调查过方玉富,那就是个投机取巧,趋炎附势的人。一旦被他粘上,想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什么老辈都能琴瑟和鸣,年轻人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么比,当年肖将军从战场归来时已经二十七岁了,又刚刚站稳脚跟,想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哪是那么容易的,真正的名门望族不屑于理睬他,文官不喜,武将排斥,不得已娶了世代皇商的秦家之女。
现在的肖家,肖将军身居二品,儿孙风华正茂。怎么还能与品德不堪的商户联姻?
肖敬泰决定约上父亲和大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