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
文清叹了口气,上一个这么对自己说话的还是言则鸩。拒人于千里之外,有什么不好的?若是当年从一开始就把言则鸩拒于千里之外,这些年,自己也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了。
“赵长官,您醉了,什么都不要说,喝了粥,休息一下。”
赵理合两道剑眉微微一挑,低下头慢慢喝着粥。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喝着粥,眼睛还滴溜溜的在屋里乱转。文清转身进了厨房,端了一杯温蜂蜜水出来:“虽然说食醋也能解酒,但是喝多了也不舒服,宿醉之后喝点儿蜂蜜水最安眠了,第二天起来也不会头疼。”
赵理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顺势握住文清的手:“这么贴心?”
文清猛的收回手,嫌弃的把手背在身后:“不费心,我父亲教的。”赵理合笑而不语,端过蜂蜜水喝了一口。
“赵长官,您看起来已经清醒了,您先坐一会儿,我去打电话给李秘书来接您,稍待。”文清从架上拿起衣服,蹲在门口穿鞋。一转身的工夫,赵理合已经站在身后,文清一惊,自己已在赵理合的臂弯之中。
赵理合凑得很近,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红酒气味,文清想闪,但他已经把自己按在墙上。文清别过脸,反手捂住自己的脸:“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赵理合似醉非醉的凝视着文清:“不用去,李绪不会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
“谁要你守。”文清没好气的嘟囔一句,但赵理合听的清清楚楚,他凑到文清耳畔,温热的呼吸在耳边一张一弛。
“我有句话告诉你,你听不听?”
“不听,放手。”文清竭力推着赵理合的肩膀,但他的手臂却似钢铁一般有力。
“你不听我就不放手,你要我放手就得听。”赵理合嗤嗤笑出声:“你要不要听?”他说着便把文清死死箍在臂弯里。
文清从腰带里捏出一粒天香引,但苦于手里没有水。她死死攥紧拳头,试图逼出一点儿汗来,哪怕只是微微一点儿潮湿,这天香引也能奏效。但赵理合却出奇不已的抓住文清的手腕,用力一捏,文清吃痛,不自觉的便送开手,天香引落在地板上,被赵理合踢开。
“别跟我来这种招数,我也是这么摸爬滚打一路过来的,这招儿对我来说没用。”赵理合凑得更近了:“你到底要不要听?”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文清费力的别过脸,但赵理合却轻松的凑到文清脸侧,他甚至能闻见文清领口里透出的那股香气。
“还有更无赖的呢,你要是不听,我就吻下去。”赵理合呵呵笑道:“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这叫死缠烂打。”
“好了好了,你放手。”文清嫌弃的推开他的脸:“你让我站到窗口去听。”
赵理合瞥了一眼,光秃秃的窗子上连护栏都没有,便笑道:“你以为我那么好糊弄?这儿是二楼,以你的能力,从二楼跳下去如履平地吧?我一松手,你就逃走了。”
“你离我远点,我就听。”文清实在没了主意,赵理合的确不够君子,他也不似言则鸩那般好说话。这些年在官场上,他被当个宝贝似得捧着,想得到的就没有失过手,想让他妥协,实在是件难事。
“我反悔了,我不想松手,你要是不听,我就吻你。”赵理合凝视着文清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您这种心口不一的甜言蜜语就留着骗不更事的小姑娘好了,你醉了,放开我。”文清使劲儿推着赵理合的肩膀,但他却纹丝不动。离得这么近,甚至能看见他唇上的细纹和微颤的睫毛。他猛地抓住文清的手臂,凑上前,但他犹豫了,最终没有吻下去。
他看见两行清澈的泪,从一双倔强的眼里流出,这种眼神,倔强的让人心酸。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充斥着他的心房,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也会心软。此刻,面对这个她,赵理合的心软的如一朵流云。
“赵长官,我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财富,我就是一个穷苦的孤儿,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能在战乱的年代里,靠自己的努力吃饱饭,穿暖衣。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求求你,我求你,别再欺负我了,求求你。”
赵理合渐渐松了手,他望着可怜兮兮的文清,他万万想不到,名震一时的刺客卫文清,竟然会在自己面前流露这样可怜的一幕。赵理合顺势向后退了两步,文清倚着墙,颓然坐在地上。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但我真的没有恶意。”赵理合忙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俯下身在文清眼角手忙脚乱的擦拭着。
“赵长官,我求求你放过我,我这一辈子都没服过软,我知道我实在斗不过你,我怕了你了。你发发慈悲,就放过我好不好?”
赵理合握帕子的手僵在半空,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赵理合也靠着墙坐下:“你这么排斥我?莫非我真的很讨厌?”
文清缩在一旁不说话,赵理合一步步挪到文清身边,文清又往旁边挪了挪,赵理合扁扁嘴,没再过去:“我承认,一开始我那么对你确实有点儿混蛋,哦不,是非常混蛋,所以我……”
“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我还是要说,我确实很混蛋,我承认,之前我只是好奇,但我在那间房里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喜欢你,我从来没这么强烈的想得到一个人。”
“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文清恨恨的望着赵理合,满眼血红色。
“可你的心还在别人身上。”
哼,文清冷笑一声:“你太霸道了,你把人当做玩物,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喜欢的时候千好万好,不喜欢了就恨不得让她立即就死。对不住,我这条小命是捡回来的,不想莫名其妙的丢了。”
赵理合悄悄按住胃部,没有还嘴。文清站起身,拉开房门,走廊里黑洞洞的,文清强忍了眼泪,她本想坚强一些,但那些压抑却如一堆干枯的柴草,一颗火星便能燃起熊熊烈焰,想灭都难。
“赵长官,您请离开吧,我求求你。”
这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在逗留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赵理合虽然难堪,但还是听话的站起身,缓步向门口走去。
“绍光已经回来了,我已经做了安排,明天就开庭审理赵家灭门案,你好好休息,准备一下。”
天旋地转,文清说不出话,手上没了力气,门把手咔嚓一声脱了手。赵理合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快步扶住文清,她的身子很轻,软飘飘如一片羽毛。
“文清,文清你醒醒,醒醒?!”赵理合一手把文清揽在怀里,一手在她额边探了探,有点发热,赵理合忙把她抱到床上。三更半夜,是药店都会关门,赵理合从抽屉里翻了翻,什么也没有,她连这些生活必备的药都没有一瓶。
赵理合将门反锁上,烧热水烫了毛巾,敷在她额头上。赵理合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发觉,她实在太清瘦了,脸色也不大好,苍白无力。
胃里还在火烧火燎的翻腾,赵理合端起那杯已经放凉的蜂蜜水,一口气喝了。回到床边,一遍遍的将毛巾润湿,替她擦拭。没有药,也没有车,只能挺到天亮时李绪来接他了。
赵理合把了把脉,脉象蓬勃有力,呈两寸滑脉。赵理合一惊,心下里不知是喜是忧,她竟然怀孕了。赵理合又替她换了几次毛巾,惆怅的坐在床边,呆呆的望着座钟指针转向了四点。烧已经退了,赵理合把毛巾挂在架子上,转身离开了。
一路走回办公室,赵理合第一次来的这么早,电话拨给李绪,他还没起床:“我已经在办公室里了,你不用去接我了。”
“长官,您来的真么早?”绍光打了个哈欠,从值班室里出来,脸上还印着衣服褶子。
赵理合淡淡的嗯了一声:“白劲雄怎么样?”
“难说不会反咬,虽然井上一男留下的证据确凿,但白劲雄的狡诈是出了名儿的。”绍光搔搔头:“我现在担心的是,死了的赵文澄和赵秀云,她们两个身份特殊,万一姓白的抓住这点大做文章,卫小姐恐怕会被上面盯上。”
“这事我来办,我会跟上面打好招呼,应该不会有事。”赵理合揉揉眉心,他已经胃痛一整夜了,从抽屉里找出药盒,这才吃了两粒。
“您刚拿下李歧钰,这会儿咱们风头正盛,您这会儿出面保人,肯定有准。”绍光替赵理合端了杯温水送药,不由得感慨一声:“这卫小姐真是好运气,有您保驾护航,这案子想不翻都难。”
“话是这么说,就怕不领情,”赵理合苦笑道:“我这大坏蛋的帽子算是摘不掉了。”
“您是说卫小姐?”绍光有些纳罕:“不会吧?若是真不领情,何必拼尽全力帮您扳倒李歧钰呢?”
赵理合瞥了他一眼,心里暗自踌躇一阵:“你再替我办一件事,要悄悄的办,不能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