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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isafantasticfangdao她的试用期今天截止,连想都不用想,这回主编一定是要跟她讨论她的去留问题。
果不其然,她刚一坐下,主编就笑眯眯地开了口:“这一个月,待得还习惯?”
她忙不迭地点头:“习惯习惯,老师前辈们对我都很好,工作环境也很好……”
现在这世道,好不容易找到个高薪还不太用坐班的工作,傻子才不想留。
“虽然消息应该先通过人事,但我觉得早说晚说都一样,经过这一个月的试用期,你的表现我们很满意,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现在你就是咱们社的正式员工了!一会呢,你去人事和财务都走一圈,让他们带着你把手续都办一下,啊……”
许慕然又惊又喜:她居然留下来了?
“谢谢主编!”她立马站起身来,向对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主编笑吟吟地点头:“嗯,好!对了,这是一个事,还有另外一个事……”他将一张纸推过来:“今天老章不在,这篇稿子又要得急,就得让你自己一个人去跑一趟。”
许慕然毕恭毕敬地接过来,最先撞入眼帘的,是资料抬头处,两个大大的宋体字:周庆。
刚过试用期便单独出去采访,对于新人记者来说尤为鲜见。也正因如此,许慕然一出主编办公室,便被同期进来的同事半是艳羡半是嫉妒地堵住了:“慕然你可真厉害!单独跑诶,等上完稿子,是不是要我们请吃饭祝贺一下啊!”
她一笑,半真半假地求起饶来:“哎哟哥哥姐姐们,我这自己跑采访,万一跑岔了也没人教我,到时候不还得我请你们吃饭,多帮衬帮衬?”
许是声音太大,她背后的门突然被打开,探出来阴着一张脸的主编:“成天干活不积极,就知道吃!”
大家哈哈一笑,这话题便就此打住。
去行政走完一圈后,许慕然回到工位,头发一扎便开始写采访计划。
这次的采访对象是个大学教授,教经济的,主题是房价泡沫对国内经济的影响。
半小时后,她看着自己草草列下的大纲,内心是懵逼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GDP?恩格尔指数?货币政策?改善性需求?
作为一个文科生,许慕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被数字支配的恐惧了。
随手在网上键入关键字,得出来的信息也只是寥寥,只有姓名、生辰年月、教育经历这种浅显的东西,而且,最可怕的是……
连照片都没有。
周教授到底是有多不出名啊?
她指尖转着中性笔,两眼昏昏无神,大脑却在飞速转动,自上班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身体被掏空。
这个叫周庆的,很好,我记住你了。
中午十一点半,准时午休。
偌大大厅里的人瞬间作鸟兽状散开,不到两分钟便走得干干净净。
好不容易度过无事发生的半天,有空闲时间自然要抓紧享受。
许慕然伸了个懒腰,起身下楼。
听同事说,离单位走路五分钟的地方有家还不错的生煎店,世界那么大,她想去尝尝。
虽说是间面积不大的苍蝇馆子,生煎店门口仍然排了长长的队。一股子面粉和猪油混合的香味不间断地从后厨传来,惹得本就肚饿的食客们更是馋涎欲滴。
许慕然百无聊赖地瞪着头顶上的菜单,几乎将墙上全部文字都默念了一遍:蟹粉小笼,十八元;鲜肉小笼,六元;小馄饨,七元;煎饺,五元……
大堂里人声喧沸,轮到她的时候,服务员显然已经没了什么耐性,搭在收款机上的手腕也是恹恹的:“一笼蟹粉一个煎饺一个马蹄糕一瓶可乐一共二十九,现金刷卡?”
“现金,你等一下我找找啊——”
她连忙低头,在一堆卡和一堆小票里翻了半分钟,十分艰难地凑齐了……
二十八块钱。
再一抬头,服务员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不是,你三十块钱都凑不出来还来吃什么饭?”
许慕然懒得跟她计较态度,这事简单,到时候直接在点评APP上打个零分评就行了;饥饿感才是大问题,早上只匆匆吃了个面包,上班写了一上午提要,中午又排了个大长队,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最惨的是,离上班时间只剩二十分钟了……
她挤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和蔼的笑容,刚想问能不能少要点儿东西,肩膀就从后被人拍了一下。
她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到了一个女人。
说实话,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许慕然实打实地怔了一下。
她的白衬衫穿得可真漂亮。
据许慕然的大学室友李絮所言,白衬衫真是一件圣物,同时拥有化腐朽为神奇以及化神奇为腐朽的双重功效,十分考验人的搭配能力。
她自己也有几件白衬衫,但在大部分时间里,它们都因为太过正式而被毫不留情地束之高阁。平常出门时,她也很少会想起白衬衫的存在,直接套上T恤短裤就算,毕竟这不是个会对五短身材展示友好的世界。
而眼前的人,则让她禁不住地甘拜下风。
衣料像是真丝,在昏暗的店内闪着低调的光泽;宽松却不显累赘,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又随性;衣摆处打了个俏皮的结,松松地束进深蓝色高腰牛仔裙里,露出一小截若隐若现的腰线和笔直纤细的双腿,教人分外遐想。
如果评判的满分是十分,许慕然想给对面的人九分,剩下的一分不给是因为怕她太骄傲。
她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问“有何贵干”,便看见女人向她伸出一只手,指缝间夹着张绿色的一元纸币。
下一秒,对方开了口,嗓音很平静,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大家在后面都等着呢,快点。”
嗬,性子还挺冷。
情势容不得她再想这想那,许慕然囧囧地道了声谢,转身在不忿的服务员处交了钱,取了小票便往领餐口走。
“来一碗……阳春面吧。”她听到后面的人迟疑了一下,这么说道。
居然会有人来这家以生煎小笼出名的店吃阳春面?
许慕然表示:恕她无法苟同。
从取餐口接过满满一托盘的食物,她边张望着有没有人会空出位置,边向收款台去,准备拿些纸巾。
短短的路上,又正巧与借她钱的人堵在一处,许慕然抱歉地一笑,侧身给对方腾出位置。
与女人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她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淡淡香气。
有橙花与茉莉的跳脱馥郁,偏生又夹带着些广藿的沉厚调子,两者绝不混淆地各司其职,闻起来清晰又分明。
对于香水,许慕然只是个门外汉;可她曾有个对这些东西玩得转的室友,成日里跟着耳濡目染,多少也能懂得一些。
而且这支香,她是闻过的。
她视线一低,看到对方肩上背的单肩包,心里一哂:单是这个包,就抵得上这家店一周的营业额了吧?
背着这么昂贵的包,喷着香水来吃苍蝇馆子里不出名的阳春面?
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
正巧有人离开,许慕然眼疾手快地占住了位置,坐下开吃。
蟹粉小笼鲜香四溢,焦香煎饺软硬合口,尤其是这个马蹄糕,吃得许慕然吭哧吭哧完全不顾形象——
太好吃了吧?
虽说卖相有些磕碜,但其中的荸荠十分新鲜爽脆,一咬就知道是今天上午从地头出来的新鲜菜,简直美味到升天!
她光忙着吃,连桌旁站了个人都没发现,直到对方伸手敲了敲桌子,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请问有什么事?”
“可以坐你对面么?现在人这么多,”女人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好歹人家跟她也有一块钱的交情,许慕然爽快地答应了:“没事,你坐你坐!”
对方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开始安静地吃面。
许慕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盘子里却还剩了一些,她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戳这戳戳那,又看了一眼墙上的表:还有十分钟上班。
抱着“我还能再懒一会”的心态,她戳了一下仅剩的蟹黄包——
让她没料到的是,这只包子里的汤汁意外地丰盈,丰盈到坐在对面的人迅速地抹了一把脸。
许慕然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我……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尝试着道歉,却只换来一句不咸不淡的“没事”。
“我是真的……”
对方正好吃完了碗里的面,淡定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真没事,我今天没化妆。”
素颜居然也这么好看?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许慕然越想越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看了看腕表,扔下一句“真的不好意思”之后便落荒而逃,毕竟下午约了人采访,于情于理她都该早到。
这件事说明什么?她在地铁上咬牙切齿地想:说明出门一定要带够现金。
更何况晚报的流动性本就不强,是靠资深老人撑着的一个部门,以她现在的水平,也就能帮人做做校对——校对基本是记者之间相互解决,就更不需要她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想。”
郑维星有点意外地抬了抬眼。
他原本以为,能让那位在例会时特意提上一句的,不说同恶相济,至少该也是一丘之貉;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地就把他拒绝了。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他面前的姑娘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水杯,“我在这儿待得很舒服,不想去别的地方。”
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三:第一,就如她所说的一般,她在这里根基未稳,还需要锻炼;第二,晚报作为发行量巨大的一个部门,油水很多,这就意味着很容易出现分割不均的情况。论语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至于这第三么……许慕然内心隐隐浮现出另外一种可能性:她不会是碍着谁的眼了吧?
不然怎么会被如此突然地找上门来?
可也不该啊?时间这么短,她连碍别人眼的机会都还没来得及发现呢。
见她没有这个意思,郑维星意味不明地点点头:“不想去也行,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