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押走
海上出现了这样的大事,码头小镇附近的海域,暂时被封住了,没有了力工和船员们的支持,钱家食坊暂时歇业关门了,钱家村的男儿们也纷纷回家跟老婆孩子团聚。
现在还不到秋收的时候,钱兴旺家的粮食大部分都拿去交粮税了,除了剩下点淀粉继续制作粉条之外,家里也没有什么活能干的了。
闲下来的钱兴旺不知道要做什么,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还闹心,为了缓解自己的焦虑,钱兴旺就跑到镇上给杨县令帮忙,一来能跟朝廷搭上话,以后做生意也能顺畅点,二来就是打探一下自己好友的现状,看看李云杉还有没有机会躲过这场大清缴。
钱兴旺在杨县令那里做了几天杂活,终于打听到了好友的下落,原来李秀才并没有被放进县里的大牢,这些犯了叛国罪的犯人,现在全都押在海边小镇军队附近的一个临时监狱里,等到时候将所有人清缴完毕之后,全部统一送到知府那里去审判。
县令是管不了这件事情的,不过杨县令看钱兴旺这忧心匆匆的好样子,还是向他透露了点内部消息。因为这次抓的人太多了,大牢里面已经挤得满满登登了,如果李秀才没有直接参与叛国活动,应该不会判得太严重,毕竟现在本国人口严重不足,像李秀才这种受牵连的人,还是有机会重见天日的。
有了杨县令的内部消息,钱兴旺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好友这牢狱之灾可能被渡过了,但若是被流放了,李云杉这样的文弱书生,能不能顺利的熬到流放地呢,这要真的被流放了,不就跟跟判了死刑一样嘛,钱兴旺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实在是担心老友生命的钱兴旺,从杨县令那里打听到了李秀才被押走的时间,提前一天,借了杨县令的令牌,去海边小镇的军中临时监狱,看望了一下自己的老友。
想着这么多天,李云杉肯定吃不好喝不好的,钱兴旺就让自家媳妇做了好多的美食,还特意宰了家里的两只大公鸡,拿去给老友补身体。
淑德虽说不喜李秀才的性子,但是看到自家相公如此重情重义,李秀才都这样了,自家相公还不忘两人的同窗情谊,淑德就为自己的相公感到骄傲,做起饭来倒也是心甘情愿了。
淑德给李秀才熬制了超浓的鸡汤,里面还放了点小人参须子,喝了保准让李秀才精神百倍,家里的鸡腿淑德都没给三宝留,全都送给了李秀才,就当全了自家相公的同窗情了。
钱兴旺带着媳妇做的一大包的美味,一大早就去了码头小镇,在狱卒的引领下,终于来到了关押犯人的所在地。
狱卒刚打开监狱的大门,迎面而来的一股骚臭味,差点没让钱兴旺将早饭呕了出来,钱兴旺强忍着恶心,跟在狱卒身后,来到了关押李秀才的监狱间,里面满满登登的挤着一大堆的人,钱兴旺在人群中迅速的查找好友的身影。
李云杉已经入狱六天了,本来也是个文质彬彬的木材店少爷,现在沦落成了阶下囚,心里的落差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再加上这几天监狱里不断有人被铐打质问,李秀才精神已经长期高度紧张了,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整个人都已经颓废了,看着像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跟这些人关在一起,李秀才真的是超害怕的,一听狱卒喊自己的名字,李秀才的腿就抖了起来,心脏砰砰的乱跳,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李云杉立马面如死灰。
李秀才一听有人来看自己,面如枯槁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他一直以为自己摊上这样的事情之后,大家肯定躲得远远的,谁知竟然还有人会来看忘自己,已经自我厌弃的李秀才,此时终于有了活下去的支撑,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钱兴旺坐在监狱的会客室里,看到自己的好友走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同窗好友在监狱里待得跟个乞丐似的,头发乱遭的,衣服也都是污渍,要不是亲眼看见,钱兴旺真的没法想象,那么爱干净的李云杉会变成这个样子。
饶是一向健谈的钱兴旺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知道要讲什么了,赶忙将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给好友递过去,先让李秀才把肚子填饱。钱兴旺又将家里拿来的一些小零食分给狱卒们,希望狱卒们能对自己的好友好一点。
李秀才拿到这一包裹的好吃的,也不顾及风度了,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周边跟着他一起关着的囚犯,全都眼巴巴的看着李秀才大吃特吃。
李秀才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乍一看见好吃的,吃急了一不小心就噎到了,钱兴旺赶紧去鸡汤拿出来,给好友解嗝。李秀才狂吞了两个大馒头和两个大鸡腿,这才缓过劲来,看着自己的好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好像是要把这些年受的苦都哭出来。看得钱兴旺心里很是心酸。
“我以为大家都不会搭理我了,我干了那么多的坏事,现在除了你都没人理我了,嗝...呜...我估计是活不了几天了,像我这种叛国的人,是要被五马分尸的,我对不起我爹,我家到我这里就断后了,我也对不起我姐,当初要不是我势利眼,我姐姐嫁给你二哥,肯定会过得很幸福。现在我跟我姐全都进来了,以后都没人给我爹上坟了。”李秀才吃饱喝足后,就开始跟自己的好友忏悔自己做过的坏事。
“我对不起世勋兄,我不该那样落他家的面子,但是我跟她妹妹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她那么懒,不洗衣服也不做饭,整天邋里邋遢的,她娘家还总来我家连吃带拿的,我家都穷成那样了,还不放过我家,我爹都病重了,她作为儿媳妇连顿饭都不给做。我也是憋闷了好久才干出这样的事情,我也知道自己没脸在镇上待着了,这才躲进了我姐夫家,本来想学学做生意,把我爹的木材铺好好打理一下,谁知就碰见这样的事情了,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李秀才一把抹眼泪,一边诉着苦。
“我要是跟你一样脚踏实地,我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还连累了我的姐姐,我姐姐这些年都是被我耽搁了,钱兄,你要是有门路,能不能给我姐也送点好吃的啊,我俩估计都活不长了,我想让我姐吃点好吃的,今日你能来看我,我很感动,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与其便宜我家的那帮白眼狼亲戚,还不如给你呢。我家的木材铺就交给你了,你替我好好打理一下,我家铺子的地契在床头.......”李秀才絮絮叨叨的开始交代自己的后事。
“云杉兄”钱兴旺大声的喝住了李秀才,李秀才的话让钱兴旺特别的憋闷,他不想听这样丧气的话。
“你不会死的,明天你们就是去知府那里审问一下,你要是没干坏事,还是会被放出来的,你家的木材铺还是你留着自己经营吧,你一定会出来的,你姐姐也会出来的。”钱兴旺喝住了李秀才后,小声的跟李秀才讲着自己知道的内部消息,试图安慰李秀才。
李秀才被好友的这一段话震惊了,原来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还是县令大人说的,只要自己没参与叛国,自己就有机会活下去,李秀才本来已经失去的希望,现在又重新燃了起来,一脸感动的看着眼前的“福星”。
见好友这样的感动,钱兴旺心里有点发虚,毕竟自己说的这些话都是未经证实的,只是杨县令猜测的,而且钱兴旺还不知道李秀才的姐夫到底犯了多大的罪,要是大罪的话,非常有可能被连带着一起流放,钱兴旺刚才也是看老友生无可恋的样子可怜,才一不小心给说漏嘴了。
不过见好友终于有活下去的意愿了,钱兴旺就只好继续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继续说着一些让李秀才开心的话,也答应了会去给她姐姐送饭吃,把李秀才哄得红光满面的,钱兴旺本来还打算跟好友多交流一阵子,但是探监时间有限,钱兴旺不想让狱卒们难做,就只好先出去了。
应李秀才的托付,钱兴旺拿着钱给李梧桐买了点好吃的,托狱卒给送了进去,钱兴旺是不敢进去看李梧桐的,这要是被媳妇知道了,还不得狠狠的收拾自己,钱兴旺将这些事情办完了之后,就转身去了姐姐家。
李秀才第二天就被军队押往了府衙,走的时候,被官兵们还拉去游街,镇上的百姓们还往他们身上扔臭菜叶子和石头,李秀才一直低着头,但是神情已经不像在监狱里那样颓废了,目送走了好友,钱兴旺转身回了家,算是完成了自己对好友最后的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