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颤颤又吸了口气,黑瞳变深,湿润的粉唇,因为需要、因为本能,不自觉张得更开。他能尝到她微热的吐息,她柔嫩的唇瓣,她身体的颤栗,和那诱人的体热。
他张嘴,哄着她也张开了嘴,他伸舌舔吻着她,以唇舌逗弄、诱哄,直到她完全接纳了他,任他进占、掠夺。
蓦地,她微微一僵,因为他握住了她掌握匕首的手。
他停下了那个吻,她黑眸氤氲、小脸酡红,透着未曾见过的情欲。他凝视着她,再一次的收紧左手,无声要求。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终究松开了手。
他握住她的匕首,没有拿走,只是替她将那把刀,插回她系在腰间皮带上的刀鞘里。
看着她不再冰冷的眼、不再无情的脸,他抬起手,抚着她嫩红的唇瓣,一次,一次,然后再一次。
「我不是你的敌人。」
她吸气,开口:「我知道。」
「你不需要拿刀对着我。」
「我知道。」她喃喃应着。
「你不欠韩武麒和红眼的人任何东西。」她垂下眼,哑声道:「我需要做对的事。」
「重新拿起刀,回到战场拼命,不是做对的事。」
「我杀了人。」她抬起不再氤氲的黑眸,看着他说:「很多人。」
「那不是你的错,你被催眠洗脑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凝望着他,悄声道:「但我依然杀了人,死了的不能复生,我犯了错,我需要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不是用这种方式。」
「这是我唯一知道的方式。」她悄声低语。
看着她眼里浮现的痛,听着她沙哑的告白,除了沉默,他不知还能再说什么。她很痛苦,一直很痛苦,他知道,她清楚记得那些过往,那些旧日的鬼魅。
她总是在作恶梦,不分昼夜,总也会被什么惊吓,她极力掩藏,却无法完全遮盖过去。每次看见街上的电视新闻,看见那些罪犯,看见那些因亲人死去而在镜头前哀号、难掩脸上悲痛的人,她总是会漠然的站在那里,从头到尾把它看完,然后在黑夜里因旧日的梦魇倏然惊醒。
「暗影说,我是一把刀。」她哑声开口,说:「一把他拥有过最好的刀。」这话,让他心口抽了一下。
他看过那些资料,那训练她、利用她的男人留下的资料,里面写着同样可恶的字句与评论。
「你不是刀。」他看着她,告诉她:「你是霍香。」她凝视着他,然后道:「是的,我是霍香。」
「霍香是一种治病的草药。」他提醒她,她曾说过的话。
她没有因此退缩,只哑声再道:「这个世界生病了,那些人、这些人,创造这个游戏的人,参与其中的猎人,都是变异的细胞,他们是癌,就像暗影一样。」
她的话,让他一怔。
她黑瞳清亮,凝视着他,淡淡开口:「如果有必要,我会亲手割掉那些毒瘤。这是我可以修正的事,这是我可以弥补的事。」
这是韩武麒那王八蛋灌输她的念头,他真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但他更清楚,他不可能把这念头从她的小脑袋里就这样晃出来。
因为那姓韩的贼头,切中了她的要害,那王八蛋擅于将人当玩偶操纵,总是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人照他所要的去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她需要做得更多,比在船屋上当他的助手还多。
当她终于从暗影的控制中清醒过来,她的罪恶感就这样日复一日、一点一滴的泉涌了出来。越清醒,越深重。
于是被拖着往下沉入那名为罪恶感的泥沼,直到她整个人都完全被淹没。
「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她看着他,告诉他:「我欠下的债。」
看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他在这一秒,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她的决定。她已经认定了自己有罪,她想要赎罪。
他收回了在她脸上的手,紧抿着唇,即怒又恼,满脑子只想着要将韩武麒大卸八块,和强制将她击昏,扛着这顽固的女人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
彷佛察觉到他的想法,她张嘴淡淡再道。
「我知道你在红眼时看过我的资料,看过那些你们从暗影集团的电脑里下载的资料,我相信你很清楚,我可以保护自己,就像你之前说的,你让我留在船屋,让我当你的助手,就是因为我可以保护自己。」
他更恼,浓眉紧蹙,双拳紧握,咬着牙说。
「我以为你可以,但显然——」
「我可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打断他,眼也不眨的说:「你也知道我能做到什么,那份资料上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失手过。」
他一僵。
「从来没有。」她注视着他,重申。
她的黑瞳再次冷如冰石,但他能看见、能感觉到其下的汹涌。苦涩、愤怒、罪疚……
那些百般的情绪啃噬着她,将她的灵魂咬得千疮百孔。所以,他没再开口,只是沉默。
「这不是你的事,我不是你的责任,你应该要离开这里。」
她面无表情的提醒他,「七点时,手环会显示第二级的游戏目标,它上面有个小型的投影机,会投影资讯在我的手臂上,我必须解除屠震干扰的讯号,才能收到那些资讯。我相信游戏的手环上有监视系统,会回传影像和声音,那些人若是发现你在这,会警觉到情况不对。」
她嘴里说着让人恼火的字句,她那张小脸平静得教人生气,但他却无法再对她发脾气。这是我可以修正的事,这是我可以弥补的事。
她说。
这是我必须做的事。平静又坚决。
他不再和她争辩,只是转身走开。
霍香看着那男人消失在丛林里,心口莫名紧缩。她清楚当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时,他会怎么做。他是个好人。
可跟在这男人身边这么多年,她十分了解这男人的行事与作为,他不会试图插手不想被拯救的人。
他的工作,让他能够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害怕失去名声只能忍耐政客丈夫暴力对待的名媛,沉迷毒品去偷抢拐骗殴打父母的混混,压力太大酗酒最终流浪街头的律师,为了男人而去卖身的女人……
他的世界并不完美,他也不会多管闲事,不会去管那些不去尝试帮助自己的人,因为如果当事人自己不想爬出来,那旁人帮得再多也只是徒劳无功、浪费力气。
他不做多余的事,不会奢望可以拯救那些不想被拯救的人。
他会插手帮那个带着孩子到车站的女人,是因为那个女人想要离开,因为那个女人为了孩子鼓起了勇气脱离了那个男人,想要得到帮助。
她不一样,她明白表示了,她不想要他的帮助。她不需要他在这里。
她知道他会走开,这是她想要的。
霍香转过身,将方才在水中漂洗的内衣和衬衫捞了起来,走上岸,在树下生了一堆火,把湿透的衣物挂在上面的枝干上烘干,再脱下身上的长裤也挂上去。
潮湿的清晨容易起雾,浓密的林叶,会将燃起的烟稀释,让人看不清,虽然雾气会在朝阳升起时散去,但温度落差引起的晨风,则会将剩余的残烟吹散。
这是一天之中,唯一生火时,比较不会被人发现的时间。
她应该要想办法弄一些食物,如果她想应付接下来的一天,她需要进食,她也需要更多的武器。她冷静的思考着,拿着匕首削着方才生火时,收集来的一根长树枝。
她很清楚她自己一个人是最好的,但为了不知名的原因,胸口莫名紧缩着,让她无法呼吸。
她握紧匕首,强迫自己深吸口气,压下那在脑海边缘骚动的情绪,再次一刀一刀的削着,除去多余的枝叶,将前端削尖,动作迅速而确实。
蓦地,又感觉身后有人,她匆匆回身,只看见那个男人去而复返。他一手提着他的背包,一手抓着一条长蛇,朝她走来。
她愣看着他来到眼前,拿出他自己的匕首,将已经死去的长蛇切去头部放血,剥去蛇皮,然后朝她伸手。她呆瞪着他,她应该要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不走开,但那些字句卡在喉咙里,不肯出来。
见她没有反应,他开了口。
「我需要叉子,才能将它烤熟。」他朝她左手握住削好的长叉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