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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晚晴很少有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在这个冷峭的冬日,她的手脚不是冰凉彻骨。她从榻上坐起,怔愣了许久,才将目光放到了那静立在窗畔的玉生烟身上。

玉生烟不是要远离么?那她傅晚晴偏生要去靠近。傅晚晴勾唇一笑,轻手轻脚地从榻上滑了下去。

玉生烟在看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有看。她在出神,因而都没有察觉傅晚晴的靠近。等到腰上忽然间缠上了一双手的时候,玉生烟才醒神,她的身子颤了颤,她压住了傅晚晴的手,并不是想与她温存,而是将傅大小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直到身上的力道忽然间减轻,她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傅晚晴很不高兴,这种情绪远甚于属下禀告任务失败的时候。她不再笑了,她不想在玉生烟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反正都是要被看穿的不是么?玉生烟不肯转身,那她就绕到了玉生烟的面前。

傅大小姐的面容阴沉,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兆。

玉生烟透过了她的双眼,似乎能够察觉到她心中那熊熊燃烧的烈焰。

“你在逃避,你在远离!”傅大小姐很不满地喝道。

向来只有她傅晚晴远离别人的份,她傅大小姐几时受过这等委屈。

对于傅晚晴的控诉,玉生烟没有否认,她很坦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傅晚晴追问道。

“不知道。”玉生烟淡淡地应道,唇角一扯,却是一抹带着嘲弄的轻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傅大小姐不肯让人知道原因,可偏生自己却常常去追根究底。

玉生烟的脸上很少出现这样的神情,或者说几乎不会出现这种神情。一开始的玉生烟就像是一尊冰冷的塑像,像是一个出尘绝世的人。傅晚晴一直想要将她拉入深渊中,想要让她身上多几分人世的色彩。傅晚晴做到了,这种带着嘲弄的笑容原不该出现在玉生烟的脸上,可她心中没有丝毫的开心,甚至还有些难过。她强扯出一抹笑容来,掩饰住自己心中的仓皇失措,她笑道:“玉大教主,你会不会觉得现在远离太晚了?朋友间的知心,情人间的亲昵,所有可以的不可以的,我们都做了个遍。骨血已经相融,我们分不开了。”

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玉生烟心中没有这个区分,傅晚晴的心中也没有。只要是快乐的,只要能够使自己开心的,都是该做的。不会因做了这些事情后悔,但也不会因为这等事情而被羁绊牵连。玉生烟叹了一口气,她说道:“我以为你明白的。”

傅晚晴的双眼被她漠不关心的神情刺痛了,一下子染上了些许红意,她问道:“我明白什么?我明白那一切只是一时的快活么?”

玉生烟扯了扯嘴角,应道:“你当时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傅晚晴沉默了。

一时尽兴,一时快活,她将玉生烟拉入了一个深渊里。她无法反驳玉生烟的话,因为当时的自己,就是那么想的。玉生烟的眼神中越来越深的嘲弄,仿佛在说:“看吧,傅大小姐你自己也承认了?那你还在这儿追究些什么?”傅晚晴紧握住双拳,她狼狈地避开了玉生烟的双眸,开口道:“这,可是现在——”

“没什么可是,没有什么两样。”玉生烟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那难得的命令与强势,不知不觉间,傅晚晴也屈服在她的这句话下。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自己失去了主导地位,而让一切被玉生烟掌控?突如其来的不甘和骄傲冲击着傅晚晴的心,她猛地扬起了自己高傲的头颅,强硬的说道:“是的,没什么两样,我只是怕你深陷了而已。”

任是谁都能够察觉到玉生烟与傅晚晴之间的变化。只有几个人是担忧的,而更多的人则是开心,因为她们两个原本就是对立的,此时的远离只不过是各自站回各自的位置罢了。碧水教的人因为他们的教主归位而高兴,那些江湖侠士则是因为傅大小姐不再任性而欣喜。

千碧岛的海岸边列着一排挂着魔声旗帜的船只。

那是白道江湖留下的吧,自从柳致上他们离去,那些船只一直停泊在海岸边。

越青檀从醉乡中醒转过来了,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只可惜那碧水教的楼可心还打着别样的心思。或许是个鸿门宴,江湖人有人如是分析,可那又如何呢?为了“玉观音”,他们还是得赴会。很快就能够离开这四处都是危机的碧水教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那警惕之感又浮了出来。

玉生烟是碧水教的教主,可她却随着傅晚晴坐在了白道江湖这一行列。她低垂着眉眼,目光不曾在任何人的身上逗留。傅晚晴慵懒的倚靠在了玉生烟的怀中,她的面容挂满了笑容,却是如刀剑一般的冷峭。她的手中把玩着一尊玉雕的塑像,那是一个很美的人,是傅晚晴心中最为眷恋的人。手拂过了玉像上的眉眼,傅晚晴轻轻叹了一声,呢喃道:“娘亲。”

这是“玉观音”,越青檀交还的“玉观音”。

有的人目光落在了傅晚晴的脸上,有的人则是直愣愣地凝视着那尊玉像,心中如同擂鼓一般。这一个人一尊玉像,是江湖上正义侠士最大的梦想,可她们如今俱在玉生烟的怀中。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她们看似很近,时则距离很远。玉生烟到底是一个女人,还是个魔教的女人,傅大小姐再爱玩闹,可她还是侠义山庄的大小姐,是他们白道联盟的人呐。

这世上不乏自作多情之人。

酒杯中的清冽的酒水晃动,香炉中的熏香随风飘动。

傅晚晴贴在了玉生烟的身上,很温暖可又很冷,她的身躯颤了颤,察觉到了腰上的那双手收紧了力道,她勾起唇微微一笑。

杀机四伏。

“打扰了多日,多谢玉教主与楼右使的款待。”沈胜衣端起酒杯,一仰头饮尽。

任何人都可能是碧水教的客人,可这些所谓的白道江湖人绝对不会是。左使韦贤拉着一张臭脸,冷冷地哼了一声,而楼可心面上则是荡出了一抹和善的笑意。她滚着轮椅,到了傅晚晴的跟前,很快地就有一个黑衣侍者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

“这段时间,多亏傅大小姐照顾我教教主,我在此敬大小姐一杯,聊表谢意。”

傅晚晴不喜欢饮酒,尤其是楼可心的酒。

她连头都懒得抬,楼可心的笑容慢慢地僵硬在了脸上。杯中酒水在晃动,她瞥了傅晚晴一眼,苦笑一声道:“我以为,能够相逢一笑泯恩仇呢。”说着就将左手边的那杯酒饮酒,而右手依旧是平举着,似乎不得到傅晚晴的回应不罢休似的。

“碧水教与白道联盟之间的恩仇能够如此轻易就购销么?”傅晚晴懒懒地笑了一声,将“玉观音”扔到了郭举的手中,她又继续说道,“为何此时能够坐在这儿你们心中难道不清楚么?只不过是互相忌惮不敢动手罢了。你碧水教的弟子众多,可是呢,我白道联盟只要一声令下,那些船舰上的高手立马会闯入你教中。”

傅晚晴就爱将一切迷障给挑破了。

忽然间一只纤纤素手伸了出来,接过了楼可心手中的酒,说道:“她不饮酒,我来替她饮尽吧。”

楼可心的神情一变,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玉生烟一仰头,酒水入腹。

楼可心愣了一会儿,忽然间厉声喝道:“赶快熄了熏香!”

天下最毒女人心,楼可心暂时不能够对那些白道江湖人动手,可是她想要傅晚晴的命,玉生烟不肯帮助她,她只能够靠自己了。傅晚晴人在碧水教中,这实在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毒酒的效力,是暂时用内力压下的。

傅晚晴听到了楼可心一声喝时候,她就从玉生烟的怀中滑了出来。

苍白如雪的面容,唇角那惊心动魄的血迹。

迷蒙的眼神,逐渐地看不清任何的东西。

“你下毒!”傅晚晴一声暴喝,身形急如闪电,不等魔教弟子前来相护,她已经狠狠地掐住了楼可心的脖颈,厉声问道,“解药呢!”

楼可心被傅晚晴从轮椅上提了起来,她的双腿在胡乱地踢动,一张脸涨成了青紫色。傅晚晴眉眼间尽是杀机,若不是等一个答案,她会直接拗断楼可心的脖颈。江湖中的人在窃笑,而碧水教的弟子忽然经历着异变,一时间愣住。

很轻的力道覆在了傅晚晴的腕上。

傅晚晴红着一双眼转身看着玉生烟,笑容越来越冷。

你只管记着你的承诺,你只管护住这个狠心的女人!

玉生烟的身体软了下来,傅晚晴接住她将她搂在怀中,右手猛地将楼可心甩了出去,砰地一声巨响,那案几被砸的四分五裂。楼可心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双手抚着喉咙说不出话来。

“牵红丝。”韦贤的声音响了起来。

红丝牵心,牵的不是姻缘,而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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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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